唐缺九州经典力作(套装共11册)-第5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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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入沙漠腹地的朝廷溃兵,他在里面见到了什么惊人的东西,然后被杜琛套了出来,那东西就像磁石一样,把他迅速地吸引过来。杜琛在卫原雇用了几名和我类似的杂役,以及唯一一名识途的当地向导,我于是跟在他勉强拼凑起来的驼队中,进入了克鲁戈。
尽管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克鲁戈的严酷还是出乎我的意料。每个白昼,我们都把自己深深藏在沙里,只有到了凉爽的夜间才敢行走,因为白昼的沙面烫得足以把鸡蛋烤熟。但是克鲁戈的沙漠夜风却又是极其恐怖的,时常会转化成吞噬一切的沙暴。幸好我们的向导对沙漠气象十分熟悉,每到沙暴之前都会提醒我们预先防范,这才安然无恙。
尽管如此,那种白天仿佛要在地下被焖熟、夜晚则顶着如刀的风沙前行的难受滋味,非亲历者不能体会,更不必提一路上惜水如金,咽喉中始终火烧火燎,每次吞咽,都像食道要被胶粘住一般。即便是我这样经历过种种磨难艰险的人,都忍不住会偶尔冒出打退堂鼓的念头。
杜琛却没有半点抱怨。这个人成名后贪图享乐,体质并不如年轻时健壮,第一天进入沙漠,脚底就被烫起了水泡,腿上的皮肉也因为不习惯骑乘骆驼而被磨破。但他始终咬牙坚持,反而不断催促向导加快行进速度。
这让我再次意识到,杜琛想要找的东西一定非同小可。但他一路上不与任何人交谈闲话,摆明了守口如瓶,我也没办法打听。不过从向导那里我得知,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居然是凶险莫测的风暴海,这不能不让人心生忧虑。
沙漠里的湖泊通常被称为“海子”,但风暴海不是海,而是一片峰峦起伏的沙山。一般而言,沙漠中的小沙丘一夜之间就能堆起或者被夷平,成型的大沙山却历经百年也不会发生明显的外形变动,但风暴海却是一片非常古怪的地方,那里既没有地震也没有过分频繁的沙暴,却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魔鬼手掌,总在一夜间改变着沙丘的形状,令其好像海水中的浪花那样无法固定,风暴海因而得名。
沙漠之外的人从来没有人知道风暴海的成因,自称狼族的沙漠游牧民也许知道,但他们不会告诉我们。在他们心目中,克鲁戈是只属于他们的秘密。外间总是传言游牧民们如何凶悍嗜血,对闯入克鲁戈的人如何下手不容情,但越是深入其中,我就越禁不住想,何须他们出手?克鲁戈就足以杀死一切。
然而我的判断还是错误了。进入沙漠的第二十一天,也就是在距离风暴海大约两天路程的地点,我们遭遇了游牧民的袭击。其实那也算不上正式的袭击,充其量只是个小小的警告,在某一个酷热的白昼过去、我们准备趁着夜『色』赶路时,一名杂役忽然尖叫起来。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我们见到在栓骆驼的木桩上,赫然放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那是为我们带路的当地向导,也是整个驼队里唯一一个认路的人,但现在他死了,被人砍了脑袋,谁也不知道此事是在何时发生的。我们也由于他的死而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向前走,虽然所剩路程无多,但我们对前方的情况毫不了解,对于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也一无所知;向后退,二十多天的路程,走的又都是夜路,不『迷』路的可能微乎其微。
更可怕的在于隐藏在暗处的沙漠游牧民。这颗人头是一个明确的警告,显然如果我们继续前进,也许全队的人头都会被割下来。
杜琛反而兴奋起来,坚持要继续前进,不过其他人似乎并不如他那样乐观,但如前所述,往回退也很难找到路,这时候只能够走一步算一步了。我能理解他为何兴奋:狼族的袭击说明我们接近了目的地,不然他们不会来吓唬我们。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杜琛如此亡命?我的好奇心越来越浓,也决定跟着他走到底,探个究竟。那些沙漠中的野蛮人只杀了本地向导,说明他们因为将此人当作叛徒而并不留情,但未必会杀我们这些外来人。
又走了一天,在即将抵达风暴海边缘时,我们遭遇了一次恐怖的大沙暴。那一夜狂风怒号、漫卷的黄沙遮蔽了大半的天空,我们用骆驼在身边围成一圈,任由沙子从天空倾泻而下。我用布紧紧捂住口鼻,感觉自己正在被活埋,几乎无法呼吸。但我依据自己过去在沙漠中学到的经验,死死拽住两匹骆驼的缰绳不放手,不许它们在慌『乱』中忍不住起身奔走。
这是个救命的经验。骆驼终究是一种胆小的生物,在这种沙暴的侵袭之下无法保持镇静,终于有几匹忍不住开始起身逃命,这一逃犹如百里堤坝上溃决了一个小口,带动了其它的同类一齐狂奔。本来躲在骆驼身后的人们猝不及防,失去了屏障,不少人当即被风卷走。
我也快要撑不住了,但仍然咬紧牙关,用尽全身之力制住那两匹骆驼,不许它们跟着发狂。终于在我即将晕过去之前,风暴停止了。我抖掉浑身的沙子,手脚发软地慢慢站起来,一看周围,其他人都已不知所踪,只有杜琛还在。他居然也牢牢抓紧了我制服的那两匹骆驼,因此得而幸免。
“我就知道,跟着经常出没于各地沙漠的一流探险家,一定能活命。”杜琛喘着气说。
“原来你早就认出我来了。”我喃喃自语,看着他用一把锋利的匕首对着我。他居然隐忍不发,让我在他手下呆了一年,这份耐力倒是让我不由得心生佩服。
“你别想从我身上分到一杯羹,”杜琛怒吼着,“那些东西是我的!全都是我的!”
我耸耸肩:“那就都是你的好了。反正我们只剩下这两匹骆驼,上面的给养充其量支撑我们活几天。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我并不害怕。追求一切险境的极致是我的生命意义所在,每到一处危险之地,我都会做好送命的准备。杜琛的身体抖了一下,我看出他在害怕,但他忽然狞笑起来,从身上『摸』出一张纸。我心头一震,知道那必然是标注着他真正目的地的地图。我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个伤残军人在克鲁戈深处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地方,并绘制了草图,然后他被杜琛谋害,草图也被夺走。他所带来的开价二百两的东西固然珍贵,杜琛的目的,却在于霸占全部,为此他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
“我告诉你方向,你在前面走,”他用匕首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那些东西是属于我的。”
我根本没有向他解释、我完全不知道他想要找的是什么,因为我知道解释也没用——何况我本来就是为了弄明白他的目的才跟随他来此的。所以我只是在他的胁迫下,一点点地替他探路、躲避流沙,带着他进入了风暴海。在表面的平静之下,沙层里必然是暗流涌动,充满危机,但杜琛毫不畏惧,反倒越来越显得颠狂。
在风暴海里走了四五天,我们这两匹骆驼身上带的食水全部告罄。不过我发现了一处小小的水源。但我没有告诉杜琛,我想,可以想办法先干掉他,我再独占那个水源。在那种境况下,没必要留存任何的仁慈之心。
然而我没想到杜琛下手比我还快。那一天夜里,当我惊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杜琛捆绑起来。“我要喝你的血,吃你的肉。”他红着眼睛说。
我很不解:“为什么不喝骆驼血?”
“骆驼不能死,绝不能死!”他咆哮着,“没有骆驼,谁帮我把那些东西弄出去!”
我叹了口气,只能闭目待死。但就在匕首『插』进我心脏前的一瞬间,杜琛的动作突然停住了。我心中一凛,顺着他的目光转头望去,看见十来个身着黑袍的人影正向我们走来。
那一定是沙漠游牧民!虽然我知道他们多半也不怀好意,但死在他们手里,总比被杜琛吃掉让人舒心点。
他们并没有理睬我,径直走向了杜琛。杜琛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正想说话,一个游民对着他劈面一拳,将他打晕。我的后脑也挨了重重一击,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被绑在一间没有窗户的石屋里,想必是在他们的居住地,杜琛却并不在身边。在最初的惶恐后,我冷静下来分析着一切。在传说中,沙漠游牧民对于外来者从来不留情,刚刚结束的那场惨烈的战争就是明证。但我并没有被杀,说明他们暂时不想让我死。为什么?
只有一个可能:我和杜琛的行为超越了常规,令他们感觉到我们也许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所以他们要审讯我们,弄清楚这两个明显怀有特殊目的的外来者究竟了解多少,又泄『露』了多少。我强烈地意识到,这是我活下来的机会,因为类似的抓捕我在北海中的冰雪蛮荒之岛上也曾遇到过。如果我能装做我知道了一切,语焉不详地糊弄他们,甚至于威胁他们,就能有一线生机。
屋里很黑,无法判断时日,但我并没有被关多久,就有人来审讯我了。那是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而给他们担任通译的中年男子,看相貌应该是一个中原人。在此之前,他们居然先给了我一些食水,而我毫不客气地享用了。
通译看了我一眼,摇摇头:“你们真是不要命了。从来没有外人敢进入风暴海,别以为可以用探险游历之类的幌子来打发掉狼族。”
我很想告诉他,其实探险游历原本就是我的目的,但我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某些东西本来就值得舍弃生命去争取。”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把这句话翻译给身后的狼族老人。老人脸上立即爆发出无比凶戾的神情,我很难想象这种能活活把人撕碎的目光会出现在中原人的眼中,也许那真是狼的目光。老人开口说话,声音刺耳难听,但狼族语言倒是颇富韵律感,让我想起西南大山中的祭祀鼓乐。
“你们人类的贪欲永远是那么愚蠢可笑。”他说。
这话让我愣了愣,但随即明白过来,这帮人自称狼族,大概是把自己当作了狼的化身,而不以人类自居。他继续说:“为了贪图那些可笑的蝇头小利,却为此失去整个世界,这样的代价放在眼前,你们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我意识到,他所说的“失去整个世界”,绝非一般意义上的夸张,这让我十分困『惑』,但我必须硬着头皮撑下去。脑子里念头一转,我决定用一句毫无意义但听上去模棱两可的废话来搪塞:“失去吗?那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天地万物都会走向自己的终结,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我没有想到这句话带来的后果会如此严重。几名狼族老人霍然站起,其中一人立刻向我扑来,动作惊人地迅速。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已经被他恶狠狠地掐住了脖子,那双手有如铁箍,让我无法呼吸。幸好在我快断气前,另一只手拉开了他。几名老人激烈地争辩着什么,但我听不懂。
“你惹祸了,”通译低声对我说,“他们正在争吵是否要杀死你。”
我苦笑一声,知道自己押错了,但此时也不能改口了,否则被他们得知我在说谎相骗,只怕死得更惨。
“不过按规矩,临死之前,你可以看到那样东西,以便让你死也瞑目。”通译又说。
这算哪门子规矩,听得我一头雾水。不过以我的『性』子,如果能在临死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