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缺九州经典力作(套装共11册)-第5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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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北水镇时,一阵夜风扑面而来,江大雷在其中闻出了淡淡的血腥味。他心头一凛,下令停止前进,派人上前探查。
不久之后探子回报,前方有人斗殴,疑似江湖中人,江大雷的眉『毛』不禁拧在了一起。这一向是官府最头疼的事情,管了怕惹火烧身,不管怕助长那群草寇的嚣张气焰。所以他只能按老办法行事,放缓行进速度,令手下在距离北水镇还有半里路时就开始扯开喉咙吆喝。一般情况下,知趣点的就会自行散去,卖官府一个面子,而官府也会默契地不去追赶。
这一次似乎也不例外,踏上北水镇的青石路面时,已经听不到什么喊杀声了。但江大雷走近了才明白,并不是有谁卖官府的面子,而是该杀的人已经全杀完了。他看见镇上唯一的客栈大门敞开,门里门外遍地死尸,大概得有二三十具,幸存者们都缩在角落里不敢有异动。
所以那个站在街心看上去很悠闲的家伙无疑就是凶手了,此人一身土里土气的山民打扮,黑暗中看不清面目,见到官兵也毫不躲闪。江大雷知道遇上了棘手的货『色』,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盘问,不料他话还没出口,对方已经先发问了。
“这位大人请了。”山民准确判断出江大雷是领队者,而且说话得礼,让他心里微微一松。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把他惊得从马上摔下来:“您带着诸位官爷,一定已经去过北谅山来染,要找的那个小孩,找到了没?”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但此时也绝不能示弱,只能咳嗽一声:“胡言『乱』语!这是哪儿来的疯子?我们抓紧赶路,不必理会。”
士兵们也都猜到此人不好惹。他们平素欺软怕恶惯了,听到上司下令赶忙开溜,然而该恶人似乎打定主意和他们为难到底,也不知怎么的身形一晃,挡在了江大雷马前。他伸手在马头上轻轻一抚,这匹身材高大的战马居然就立即口吐白沫,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把江大雷摔了下来。
江大雷反应倒也不慢,屁股一着地马上弹起来,拔出腰刀,呼喝着士兵们围住敌人。对面的疯子微微摇头:“这位大人,你上阵杀敌时,手也像这样抖个不停么?”
江大雷更加狼狈,听到疯子接着说:“我不喜欢废话,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老老实实告诉我那个小孩的行踪,要么我们动手。我数三声,你自己决定吧。”
说完,他居然真的开始计数,江大雷脑子一转,已经迅速判断清眼前形势,对方刚数到二他就赶忙开口:“我们……我们没找到他,他逃了,我正奉命下山来北水镇堵截。”
对方满意地笑了,挥手示意他滚蛋。等到官兵们忙慌慌地逃窜而去,他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忽然转身回到了客栈的大堂中。刚才他施展辣手将那些对登云会不敬的武人杀了个干净,但对于没有开口辱骂的人,他却并未下手。只是见他如此凶悍,多数人都忙不迭地逃远了,客栈大堂里只剩下了四个人,包括一个中年男子,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个瞎眼老『妇』及其女儿。
虽然那母女俩没有逃走也让他感到奇怪,但他也无暇理睬,双目死死盯着那个少年。少年本来已经被刚才的杀戮吓得魂不附体,被他目光一扫,更是赶忙躲到了同行的中年人背后。
这个少年就是刚刚被丁风半哄半用强带下山来的小木匠安弃。本来以丁风的轻功,天黑前就应该远离了北谅山,但小木匠被他带着颠簸一阵就喊头晕呕吐,所以沿路不断停下休息,半夜才到北水镇,恰好目睹了一场屠杀,又听到了杀人者和官兵的对话。那也是安弃、易离离与登云会第一次的相遇。在此后的若干年里,他们的命运紧紧交织在一起,就像是交互缠绕的荆棘,只有把对方扯断了,才能分开。
安弃原本对丁风说的话始终半信半疑,那段对话却让他不得不信。他回想着这十六年中村人的冷眼、父亲的漠视,回想着偶尔能在村长眼中见到的恐惧目光,回想着那个不断颤绕着自己的离奇梦境,心里一片『迷』茫。而刚才那个登云会的教徒与官兵寥寥数语的对话,已经说明了他的处境之危险。教徒的目光刚转过来,他就如惊弓之鸟,躲到了丁风身后。
“好眼力!”丁风夸赞说,“这么快就能猜到这小子的身份。”
教徒皱眉打量了丁风一番:“我再好的眼力也没可能见到一个年龄相仿的小孩就认出来。阁下带着他在一旁大模大样看我杀人,唯恐我认不出你们,是何企图?”
“也许是因为我也有些问题想要问你,和你随便找个借口滥杀无辜、『逼』我现身一样。”丁风微笑着说。他慢慢走到对方跟前,两人对面而立,脸上都带着笑,身上却已蓄势待发。双方都知道对方是劲敌,这一出手就一定是场恶战。
教徒抢先出手,他右掌一提,径向丁风的面门劈下。丁风侧身闪过,那教徒双掌翻飞,招式迅猛如狂风,招招抢攻、步步紧『逼』。丁风却只是不断闪避,偶尔还手,也只是用袖子挥出,决不和对手手掌相碰,那是因为对方掌上蕴有剧毒的缘故。教徒得理不饶人,出招更快。双方在客栈大堂中你来我往,桌椅板凳一阵『乱』飞,好在客栈老板早就躲得远远的,否则必然要大大地心疼。
安弃在旁看得惊心动魄,心想这二位爷拼得你死我活,我何不趁机偷偷开溜?他生『性』油滑,对初次相识的丁风也没什么同伴之谊,一转过这个念头,脚下就开始一点点向着后厨方向挪动。他倒也机灵,知道从大门口走太醒目,打算先溜进厨房,再找后门或者索『性』跳窗。但刚刚走了不到五步,丁风忽然大袖一挥,一股劲风拂过,颇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不由自主地退回几步。他叹了口气,知道跑不掉,索『性』扶起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心里存了听天由命的念头,安弃反而镇定下来,这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两个人没有逃命,那是先前一直坐在他旁边的那对母女。一般少年人在漂亮的同龄女子面前总是好点面子,即便对方是个陌生人也不例外,他想到自己刚才试图逃跑的举动,脸上微微一红,但侧头一瞥,这位少女却好似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存在,只是在苦劝自己的母亲。
“妈,这里太危险了!快走吧!”她摇晃着母亲的手臂,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但那个老『妇』人却不理睬她,一双盲目只是死死对着传来打斗声的方向,就好像那双眼睛还能看得见一样。
“妈,我们留在这里到底要干什么?”少女带着哭腔问。
“登云会啊!那个人是登云会的,一会儿得问问他,是不是知道你爹的事情。”老『妇』的声音虽然不大,却着实把安弃吓了一跳。他禁不住说:“别开玩笑了!你们还敢和他说话?”
老『妇』不再说话。少女微微摇摇头,反而向前走出了两步,似乎是为了护住母亲,避免她受误伤。安弃心想:疯子,这帮人都他妈的是疯子。
此时两个正缠斗在一起的疯子已经战到酣处,丁风的两条袖子挥得如同戏台上耍水袖的戏子一般,但其中蕴含着巨大的力量,每次和敌人的毒掌相交,都发出蓬的一声响。但是衣袖毕竟脆弱,战不多时,登云会教徒忽然变掌为抓,嗤啦一声,把他的左边袖子抓下半幅。
安弃虽然对武学一窍不通,也能看出方才这两个疯子打架,丁风一直靠着袖子抵挡对方的肉掌,多半那手掌上有点什么古怪。此时左边袖子被撕下来,那就不怎么妙了。正在焦急,场中突生变故,那登云会教徒蓦的惨叫一声,向后跃出数尺,右掌心赫然多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已经被什么东西戳穿。再看看丁风的左手,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根怪形怪状的兵刃,有点像铁棍,前端却尖利带锋刃;有点像剑,却又比剑更短更细。安弃对于兵器的了解仅限于此,除了棍和剑,也想不到别的了。
“青蜂刺!”教徒用痛楚的声音叫道,“你是十多年前失踪的笑面蜂丁风!”
“好眼力!”丁风微笑依旧,“十多年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
教徒喘着粗气,在一张未被掀翻的桌子旁靠住。他的毒掌被破,毒气倒流入血『液』,已经无法再战,心里知道这一战输定了。他也明白,丁风一开始故意不亮兵刃,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以便用青蜂刺偷袭。但是临死前弄明白了丁风的身份,他却反而看起来有些兴奋。
“我明白这孩子为什么在你手里了,”他说,“十六年前,陵威镖局就莫名其妙地在北谅山全军覆没,而你,笑面蜂丁风,是当时天下闻名的独行大盗。你原本是跟踪着陵威镖局的车队而去,想要在他们身上发笔财,却没想到在那里捡到了这个孩子。对吗?”
安弃听到此人的说法也和丁风一样,心头又是一跳。那真的是在说我吗?他想,我这副德『性』,“神赐之子”?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天大的笑话。但是,这两个打得你死我活的对手,不大可能商量好了来骗自己——也没那个必要。这么说起来,至少那团从天而降的火球是真的了?
丁风淡淡一笑:“我早在那里掘好了陷阱等着他们,遗憾的是,除了这个孩子,我一无所获。”
“遗憾么?”教徒说,“恐怕不遗憾吧,比起这个孩子,几车红货算什么?”说完这句话,他身子一软,已经坐在了地上。丁风看着他:“鬼阴掌虽毒,一旦毒掌被破,毒质就会反噬。你的命已经不长了,而且死时毒『液』流遍全身,苦不堪言。”
对方喘着气回答:“所以我请求你照着我的心口再来一刺,能让我做个痛快鬼,免受那么多煎熬。”他的嘴角慢慢流出了黑血,的确是命不久矣。
“这个要求我可以答应,但本着公平交易的原则,似乎应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丁风说,“这个孩子的存在,本来是个秘密,三陇村村民被我吓唬之后,也绝不会主动将此事泄『露』出去。可为什么登云会会发现了他,并且连官府也知道了他的存在?”
教徒摇摇头:“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来寻找这个小孩,仅此而已。官府为什么会知道、为什么也要抓他,我就更不清楚了。”
此时他毒气攻心,连说话都有气无力,听语气也并不像撒谎,而他的肤『色』也开始起了变化,一阵淡淡的黑气浮于体表。丁风失望地叹口气,不再多问,按照所答应的,抬起青蜂刺刺向他的心口。
噗的一声,青蜂刺准确地扎进了登云会教徒的心脏。他的脸上浮现出宽慰的笑容,闭上双目,似乎在等待着死亡的来临。但在那一瞬间,丁风却敏锐地察觉到,那笑容中包含着一丝诡异的得意。
他意识到了不对,但还没等反应过来,对方的伤口已经猛然间裂开,从伤口中喷出一股血水,如利箭一般,向着丁风的面门激『射』而去,而且迅速散开呈扇面。丁风敏锐的眼神在那一刹那注意到,血水是黑『色』的,而且带有扑鼻的腥臭气息。这不是刚刚中毒就能达到的效果,而是已经早就令毒质流遍了全身。
这是登云会的一种极其邪恶和狠毒的秘法,直接挑选活人杀死,再用外人不知道的手使他们复活,并把剧毒注入他们体内。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