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既无心 我便休-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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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种绣法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是当之无愧的珍宝。
曼疏的父亲是蜀人,家里代代相传了蜀绣的精巧技艺。虽然历时变迁,有很多技法已经失传,但他天分极高,在所学的技艺上领悟出新,又融合了对苏绣,湘绣,粤绣的研究琢磨,一手绣工已然妙不可言。
刺绣最是磨人心性。
曼疏自幼常年卧病在床,父亲于是教她刺绣。
从基本的针法配色构图开始,由浅入深。
寒来暑往,曼疏的绣技也小有所成。
看着各种色彩在手中交织,一点点地绘出素雅的静物,鲜活的花鸟,辽阔的山水。
曼疏就会把心里的寂寞和身体的痛苦暂时遗忘。
她将自己渴望而不可得的东西付诸针线,所以,她的绣品,虽然技法称不上高超,却总有一种动人心魄的魅力。
桑大娘很欣赏曼疏的绣品,提议放在店里代买,收益三七分成。
曼疏欣然允诺,将分成改为五五。
她不是不需要钱,但是有自己的坚持。
桑大娘拗不过她,却也不愿她这样吃亏,拍板定为四六。
“你要是再多言,我就分文不收全给了你,左右你是看不起我这小绣坊的老板娘。”
桑大娘板起脸来,曼疏只能无奈的点头。
一切底定,曼疏的生活渐渐步入了轨道。
她本是个欲求清淡的人,最大的渴望也不过是那一片山高水阔。
但她更知道,过分执着于自由,其实也是一种心灵的限制。
对她来说,只要心是自由的,生活是自由的,能把选择生活的权利攥在手里,就很满足。
流浪和漂泊无非是为了追寻心灵的平静,她很明白这种追寻。但荒谬的是,有太多沉迷于其中的人,到了最后,只是为了追寻而追寻,完全遗忘了最初的目的,甚至错过了已经得到的珍宝。
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安于生活,却不屈服于生活。
她要的,是生活为她所掌握,并愿意为此付出她所能尽的一切努力,不盲目的努力。
为了躲避可能的寻找,开始时曼疏几乎整日呆在绣坊里。
偶有熟客上门,桑大娘会向人介绍说,这是远方的侄女,家道中落,来这依亲的。然后在曼疏不在的时候,低声地和人说,这孩子命苦,从前也是个千金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现在落了魄,更加沉默寡言了,好在和桑桑亲近,心里多少有个安慰。熟客多半会一同唏嘘,可怜的叹气,背后也和其他相熟的人知会,不要冒失地去追问人家的来历,免得人伤心。
曼疏很感激桑大娘的用心周全,但总是躲在人后,一来会招人闲语给桑大娘添麻烦,二来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她开始每日化妆,一点点地改变自己的本来面目。
女人,化妆和不化妆的时候本来就像两张脸。
曼疏用胭脂水粉调了些不伤皮肤的草木颜料,将白皙如玉的皮肤一日日慢慢的改成与普通人相近但略白的颜色。
将纤细的眉目加重加深。
脸上用各色水粉明暗交错的涂抹,将一张秀致的脸改得颧骨微凸,双颊微陷。
开始时桑大娘见了她总要笑上一笑,后来竟然叹服起她的化妆技巧,然后遗憾的说道:“可惜了这么好的功夫,却是要把人往丑里化,真是暴殄天物。”
曼疏不以为意,在后世每个女人都会的化妆术,在这里被她用来易容,总算物有所值,也不枉她当年被同事押着苦训时花的那些力气。
日子久了,看着镜子里上妆后那个冷落萧条的女子,竟然连自己也觉得陌生起来。
这时候,就算带着桑桑上街,她也走得坦然,完全不再怕被堡里的人认出来。
而桑桑,纵使曼疏改了面容,也依旧每日里跟在她身边。
桑大娘看得好笑,忍不住问桑桑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曼疏,桑桑想了想,说:“姐姐眼睛笑得好看,身上好好闻。”
桑大娘笑得前仰后合,直道养了条小色狼。
曼疏却将桑桑抱进怀里,亲了又亲。
被如此单纯的喜欢着,总是让人心生欢喜。
不知不觉,曼疏竟然在思华年里了生活了近一月的时间而没有被苍堡的人被发现。
她不禁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不是每个堡里的人都见过祁安,事实上,能够靠近内宅的,也就那么几个老资格的守卫和家仆,最多的,是服侍祁安的侍女。
因着尊卑之分男女之别,守卫和家仆就算见过祁安,也只是远远的眺过,不可能贴在面前将小姐的容貌看个清楚。
其他的人既不知祁安的长相,就只有照着主子们的形容去找,只要她将最容易被人记住的形貌特征改变,这些人,其实也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更何况,她本来就是另外一个人,连气质都不可能相同。
如此一来,曼疏倒是不得不感谢这个时代的那些罗索规矩。
这些日子,曼疏带着桑桑上街的时候,常常会遇到苍堡中的一些侍女。
想是那些人不能声张,又为了找寻祈安而派她们频繁的出现在镇里探寻吧。
有次,曼疏甚至与薇芯面对面的走在街上。
薇芯只看了她一眼,又看看粘着她的桑桑,很快就错过她,目光继续投到年轻的姑娘和公子身上去了。
曼疏微微一笑,低头帮桑桑捋了捋头发,牵了他的小手,慢慢走回绣坊。
这算什么呢?祁安。
是他们真的担心你,还是他们担心,这堡里不能走失了二小姐呢?
曼疏有些冷漠的在心里笑问着。
如果是你,你猜哪种?
不过无论是哪种原因,我都不会再回到那个地方去了。
你已经放弃,而我本就不属于那里。
那里本不是我的来处,更加不会是我的归处。
若让你就此担上不孝的罪名——等这一生结束,我们再来清算。
八 《君既无心 我便休》芙蓉三变 ˇ八ˇ
午后,难得的一场细雨,淅淅沥沥的一连下了几个时辰。
曼疏静静的绣着一幅山水,桑桑在身边认真的摆弄着前几天她做给他的九连环。
桑大娘早上嘱咐过她照顾桑桑顺便看店,便到某个常客家帮忙缝制嫁衣去了,到现在还是没有回来。
因为下雨,店里没有什么客人,曼疏和桑桑两个人,很是自得其乐。
漂泊的流云,绰约的山水渐渐成形。
桑桑手里的九连环发出金属独有的脆响。
一室静谧之中别有趣味。
“请问,老板娘在吗?”一把温润的嗓子蓦的响起。
曼疏抬起头,只见一个青衣男子立在面前,手里撑着一把竹骨的油伞,淡淡的阴影下,面目模糊。
因着这男子,塞外的街巷竟似有了一种江南的水墨香气。
曼疏站起身,淡淡笑了一下,道:“桑大娘早上出去了,还没有回来,公子若是买绣品,和我说也是可以。”
“如此,便打扰了。”男子收了伞,靠放在门边,迈进了店里。
桑桑抬眼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安静的玩自己的玩具。
曼疏抚了下桑桑的头,去给男子倒了杯热茶。
男子称了声谢。
思华年的店面不大,但是很雅致。
深色的枣木桌椅,放一盏珍珠色的绢制灯台,烟青色的石头地面光可鉴人,白色的墙壁因着年岁久远泛着些青灰,别有一番朴拙的味道。
男子饮了几口茶水,将杯子放在桌上,负手踱步,顺着店里大大小小错落摆放着的绣品,慢慢的一幅幅的看过去。
曼疏轻声道:“公子请慢慢看,若是有什么需要,就请唤我。”
男子颔首。
曼疏于是又坐回椅中,继续尚未完成的绣件。
终于收针,曼疏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阖上双目让酸涩的眼睛休息一下。
抬眼向外望望,仍是一片朦胧水幕。
这场少见的雨下了一天,非但没有停,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算算时辰,应该快要晚饭了,桑大娘还是没有回来,不知道是被雨阻住了,还是事情尚未忙完。
可以打手机问问就好了,曼疏好笑的在心里妄想一下。
低头看看,桑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在她腿上睡着了。曼疏赶紧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虽然是夏天,但是下雨还是寒凉,她一入神就把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这孩子千万可别着了凉才好。
桑桑的额头触手有些微热,以防万一,曼疏决定赶紧去熬些姜汤让他喝下去。
小心的站起身,把孩子抱进怀里,正要往后堂走,忽见一个身影立在面前,曼疏一惊。
定神一看,发现是之前进店的男子。他一直没有出声,自己也就把他忘得干干净净。
微微弯身,曼疏道歉:“抱歉,实在是招呼不周,请公子见谅。孩子睡着了怕着凉,请容我先把他抱到后堂去安置下,再来招呼公子。”
那男子也好脾气,温声道:“不打紧,姑娘请自便。”
曼疏轻轻点头,闪身进了后堂。
给桑桑脱下有些汗湿受潮的外衣,将他放到床上,拉过被子盖好,又到灶下去熬了一大锅姜汤,怕桑桑吃不下,又放了些红糖,用小火温着,等他醒了好喝,少时桑大娘回来,也可以暖身。
一切齐整,曼疏这才返回店面,见那男子依旧不焦不躁的立在店中,心里不由有些过意不去。
重新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请他坐下。
那男子点头道谢,接过茶,在曼疏所让的椅子上坐下来。
行动间衣袂轻扬,有如行云流水。
曼疏再度致歉:“方才怠慢了公子,还请多多原谅。请问公子,可有看上的绣件?”
男子搁下茶,微微一笑,“当然是有。”
曼疏此时才注意到男子的相貌,疏朗的眉目,面官如玉,这一笑,有如秋水长天,辽阔静远,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曼疏便也回了一笑,“但不知是哪幅绣件有缘,入了公子的眼。”
“就是这幅。”男子信手一指。
曼疏看过去,正是自己刚刚收针的那幅山水,不仅笑道:“原是因为它才怠慢了了公子,既然公子看中,那就半卖半送吧,全作赔礼。”
“如此,在下就不客气了。”男子也不推辞。
曼疏道:“理当如此。”说了个价,果然极低。
男子看来是知道行情的,也不啰嗦,爽快地付了钱。
曼疏请他稍候,自己将那刚完成的绣件收尾整理,从绷子上拆下来,取了幅轻纱包了,裹上油纸,递给男子。
“多谢公子宽厚。”曼疏微微躬身送客,“天色已晚,小店要打烊了,不能多留公子,敬请见谅。”
男子微微一笑,并无离开之意,待要开口,忽听得身后桑大娘的声音响起——
“师弟?青容师弟!”
九 《君既无心 我便休》芙蓉三变 ˇ九ˇ
让那对久未见面的师姐弟在堂中叙旧,曼疏自己去准备晚饭。
看着锅子里的汤,有趣的笑笑。
忽然有了几分真实感——自己真的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时空呢。
既然有师弟,那么就有师门。
桑大娘,果真不是个普通的女子。
不过这世上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说来,应该没有人的故事会比她更离奇,所以也没什么好奇怪。
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溢出,曼疏熄了灶下的火,用大碗将汤盛出,连同其他几个已经做好的菜一起装入食篮,拎起来走向内堂。
桑大娘二人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