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臣-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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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试考核中,经义、论策、赋律三项的成绩,共有“差”、“中”、“良”、“佳”、“优”五个评分标准,只有三项考核的成绩皆达到“良”的标准,才能取得秀才功名。
据传在县试结束后,考官们审核论策答卷时,在为几篇颇佳的论策评分为“优”后,又看了张衍圣的论策答卷,竟是不知道该如何为张衍圣定成绩。
因为如果把张衍圣的论策答卷也评分为“优”的话,那么之前那些同样评分为“优”的论策答卷,相比较之下成绩最多只能算“佳”。
无奈之下,考官们只能在张衍圣的考卷上特意标注道:“该考生评分虽同为‘优’,然其文章较之他者远远超之。”
而在评判赋律这一项的成绩时,同样的事情却再次发生,主角依然是张衍圣。
由此可以想象,当张衍圣获得京城解元后,会引起怎样的轰动了。
事实上,虽然同为解元,但彼此的地位却是决然不同的,如果长子县县试的解元,其名号只限于被云州本地人知晓的话,那么京城县试中的解元,其名号会在短短一两个月内传遍大江南北。
与文化不兴的云州相比较,与少有人知的长子县县试相比较,京城县试无论是影响力、还是考官的眼光之高、又或者是考生的数量和水平,都远远超过。
由此可见,能在京城县试中获得头名解元称号,将会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更何况张衍圣一开始就能在京城县试中展现出一骑绝尘之态,经义、赋律、论策三项考核皆毫无疑问的排名第一?
这样一个少年天才,本来就很容易引起轰动了,更何况他还有一个担任丞相兼太傅的祖父,一个担任翰林学士同时统领吏部的父亲?
对于张衍圣,用“前途无量”这四个字来形容,似乎太过单薄,用“天之骄子”来形容,却又有失厚度。
总之,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张衍圣将来的成就,必然不会低于他的祖父张谦。
然而,与萧漠获得了解元称号后一样,张衍圣也在应酬往来中备受煎熬,而这种煎熬的程度,比之萧漠还要远远超之。
虽然因为他是丞相之孙的缘故,所以不会有无数不知名号的读书人前去慕名拜访,但更多的朝廷官员却是蜂拥而至,一来见见这位名声鹊起的天才,二来却是要趁机与权倾朝野的丞相张谦拉近关系。
于是,十余天来,楚朝上下,官位从高到低,从文到武,从皇亲贵族到地方大员,或亲至,或送礼,丞相府外的马车甚至排到三条街以外,每个人在见到张衍圣之后,都要大大的夸赞一番,当然,是当着张谦的面前。
甚至,连与张谦向来不对盘的枢密使兼参知政事王翰,也派人送来了重礼,而楚灵帝更是亲自询问召见。
整整十天的时间,张衍圣脚不沾地,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这些应酬往来之上。
但与险些崩溃的萧漠不同,面对所有人,无论官职高低,张衍圣皆是温和有礼,进退有度,脸上挂着谦逊而又真挚的笑容,温润如玉,十余天的不断应酬虽然让他极为疲惫,但与之相对的是,仅仅花了十天的时间,他就成功的赢取了大部分朝廷官员的好感。
这一天,陪着张谦应付了尚亲王的拜访后,丞相府外的宾客终于略略少了一些。
恭谨的把尚亲王送到丞相府外,张衍圣神色间也终于忍不住闪过了一丝疲惫。
“圣儿,你可是累了?”
张衍圣的这一丝疲惫很快就被张谦注意到了,轻声问道。
在张衍圣面前,那个被人惧怕被人怨恨的张谦,那位霸道狠辣而又阴沉的丞相大人,却如天下间所有祖父一般,神色间只有慈爱与关切。
事实上,对于张衍圣,张谦也从来不用严厉教导,同样的错误张衍圣从来不会犯第二次,同样的事情,张衍圣也永远都能做到最好。
“是有点累,不过没什么问题。”
张衍圣摇头答道,说话间揉了揉自己的眉头,再次恢复了往日那温润如玉,儒雅中又不失神采飞扬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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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将至,当张衍圣应酬完了所有来客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小院,终于撤去了脸上的伪装,神色间疲态尽显,内中似乎还带着些许厌倦。
在仆从们恭敬的注视下,张衍圣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中,坐在书桌后轻轻叹息一声,闭目休息良久,疲色终于褪去一些,睁开双眼,从书桌上翻出了一卷书册,脸上略略恢复了些许平和,细细的看了起来。
而在这卷书册的封面上,却是写着“仙道求索”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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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喧嚣京城(中)。()
与当初这篇故事初现单县时,读书人的态度两极分化相比,这篇故事出现在京城后,因为京城的风气相比较而言要开放许多,又有牛语贤亲自所写的序言,人们对它的态度却是要包容许多。
同时,这篇故事中那些前所未想的情节与构思,也在京城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段时间京城中人谈论最多的,除了张衍圣获得解元名号的轰动外,就是这篇故事的事情了。
而随着这篇故事的热传,却也引起了张衍圣的好奇,所以就也遣下人去买了一本,一读之下,却是极为喜爱,这些日子,这篇故事已经成为张衍圣仅有的休闲手段了。
在张谦多年的培养之下,张衍圣本不应该如此轻易的被外物所惑,但这篇故事却是例外,抛开那曲折的情节与清淡的文风不谈,张衍圣一直很向往这篇故事中的主人公,在修仙长生一途探索之余,自由自在,无所拘束的生活。
而这种生活,对张衍圣而言,却是最不可能的。
张衍圣一直认为,每个人都有着自己天生的使命,而这种使命,从他们出生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注定了下来。
对张衍圣而言,更是如此。
权力,更高的权利……
在他成为张谦子孙的那一刻,他的就注定了要为获得更高权力而生。
张谦遍览史书,近年来曾不止一次感叹,从古至今,为人臣子者,能像他这般权势滔天者,又如他这般树敌之众者,往往只有两种下场,或逆国为君,或不得好死。事后也不止一次后悔往年太过年轻气盛,一心只想着要位极人臣。但让张谦脱身离开这片权利漩涡,却是根本不可能的,并非张谦贪恋权势,而是有些东西,当你得到后,就会发现,即使你想丢,都丢不掉了。
比如现在的张谦,一旦他主动放弃了手中的权势,他那些曾经的政敌会如何对付他和张家?他那些为数众多的追随者又该何去何从?
所以,虽然明知道手中权势已经太大,大到会引火烧身的程度,但张谦却根本不能放弃。
然而,楚太祖田宪当年实在太过厉害,张谦虽然经营朝野数十年,但手中却无丝毫军权,甚至专管天下军事的枢密使王翰,想要调动军队,也必须要得到楚朝皇帝的允许。
手中无兵,逆国为君这条路注定是行不通了,但张谦又不想张氏一脉不得好死,所以他只能牢牢的抓紧手中的权利,并不断的去夺取更多的权利,看似风光一片,但实则只为自保。
对张谦而言,好消息是现今的楚灵帝或许是一个文采颇佳的文人,在道学和炼丹两道上也是研究颇深,但实在不能算是一个英明皇帝。他一生中只喜两件事,一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二是炼丹长生,求仙问道。对于朝中政务却厌烦至极,甚至经常为张谦能帮他代理军国大事而沾沾自喜。所以张谦的权势暂时依然稳固无比。
但坏消息是,张谦本人如今已是六十有四,楚灵帝也年过五十了,即使保养的再好,两人也活不了太久。树倒猢狲散,人走茶凉,这本是世间常事,而一旦张谦逝去,或者新君登基,张氏一族、以及张谦的众多追随者,又该如何自处?
所以张谦必须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培养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并将自己手中所有的力量都完整的转交于他,继续保张家平安。
但张谦的几个儿子,虽然能力心智都算不错,但比起张谦,或者张谦那些老对手们,却皆是远远不如,所以张谦只能把目光放在了张衍圣身上。
而张衍圣这些年来确实也没让他失望,其心智其天赋其成绩,甚至比张谦年轻时还远远超之,让张谦大喜过望之余,更是不断的将担子加在他的身上。
但却也只有张衍圣自己知道,在这般注定的宿命安排下,他活得是多么的疲惫。外人看来他是集万千荣耀于一身,但实际上,他却连自己的爱好和人生目标都不能存在,至于自由,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从出生的那一刻,张衍圣就已经注定,他的一生要在不断的争权夺势中渡过。
比如这些日子的往来应酬,张衍圣获得了解元名号真的重要吗?对张谦而言,这些日子只不过是巩固加强自己朝中权势的好机会而已,对那些前来拜访的大臣而言,这是一个讨好张谦的大好时机,而对张衍圣来说,这些日子又何尝不是在为他在将来踏入官场而铺路呢?
至于张衍圣为获得这个解元名号,曾下过多少苦功,曾多少次熬夜苦读,又有多少人真的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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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张衍圣终于合上了手中的书册,长长叹息一声,接着马上就收拢了那些不应该出现在他心中的种种情绪,神色恢复为一贯的高贵、儒雅而又矜持。
而就在这个时候,书房内却突然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三公子,你怎么能看这种闲书?这种故事,不过是为了让那些闲人打发时间罢了,三公子你又怎么能因为这种故事而耽搁时间?在这个时候,你应该休息了。”
不用从声音判断,张衍圣就知道,说话之人是丞相府的客僚,他的老师文先生。
也只有文先生,才能不经禀报就进入他的书房。
脸上熟练的换上恭谨而又谦逊的笑容,张衍圣站起身来,对着文先生躬身行礼,口中答道:“见过先生,衍圣受教了。不过先生有所不知,这篇故事虽然讲的是修仙长生,但作者的才能还是有的,对儒家的一些经典更是有其独到的想法,使衍圣启发甚大,先生闲暇时或许也可以看看,它并不仅仅只是一本普通的故事而已,如果仅仅只是一篇哗众取宠的故事,又如何能让语贤先生亲自写序呢?”
听到张衍圣的解释,文先生的脸色略略平和了一些,却依旧摇头道:“如果果真如此,那写这篇故事之人,将才能浪费在这方面,却是太过可惜了。”
张衍圣笑道:“写这篇故事的人,确实是一个趣人,有机会的话,我倒当真很想与他见上一面呢。”
文先生看到张衍圣心情似乎颇为不错,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又迟疑了一下,说道:“有件事,必须要让你知道。”
“先生请说。”
文先生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怜惜,但神色依旧冷漠平淡,缓缓说道:“刚才,枢密使王翰他亲自来丞相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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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喧嚣京城(下)。()
听到文先生的话后,张衍圣不由一愣,枢密使王翰与张谦历来不合,甚至在上朝时也少有交谈,此时怎么会来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