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钗 作者:暮兰舟-第28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觉得冷,想在床上好好“沟通”一番意思,没等睡莲开口询问,许三郎就坦白从宽了:“子风这孩子,在西南着实吃了些苦头,阴差阳错又立下功劳,此次若无子风,们赢得也没这么轻松……”
许三郎将子风失踪流浪东都,被黎利寻到,做中间人里应外合之事告诉了睡莲,最后说道:
“……怕担心,也怕走漏风声被陈季扩知晓,找子凤要挟,所以沐国公手下善伪造笔迹幕僚代替子风写家书,封锁子风失踪消息。西南战事只是暂时停歇罢了,如果皇上不肯答应黎利辅佐一个傀儡国王重新立国请求,西南恐怕还是要再战,所以将子龙留在那里,和沐国公一起镇守交趾,以防黎利再反。放心,此次进京,只带了五万军队,剩下十五万还在西南,子龙不会有危险。”
难怪子龙没跟着回家,子风黑瘦成昆仑奴模样,西北战事如同寒冽西北风,来势虽然凶猛,但扛过一阵就好了,而西南战事就像泥泞沼泽地,刚拔/出左腿,眨眼右腿就陷进去,似乎永无穷尽。
睡莲思忖功夫,许三郎已经沐浴更衣完毕,披了件半旧不新家常便袍,身形依旧挺拔如松,只是神情略显疲惫,睡莲展开一块厚厚棉巾给丈夫擦干头发,十指按摩着头皮穴位,许三郎舒服直哼哼,睡莲有些恍惚打趣道:“这个样子,和子龙小时候有些相似,他吃饱了奶,抱着他拍奶嗝,他一边打嗝,一边小猪似哼哼着——眨眼就那么大了,有本事代替镇守西南,心里又是骄傲,又是心疼。”
许三郎哼哼道:“不是吹牛,们子龙在这一辈少年小将军里头,他是最有出息,很快就要见到他了——。”
“很快就要见到他?”睡莲手指一顿,问道:“什么意思?是他即将回家,还是们全家要迁到西南?”
没想到妻子这般敏感,许三郎弹坐起来,和妻子面对面,问道:“全家迁到西南?怎么会这么想?”
睡莲见丈夫如此表情,心中猜想肯定了九成,说道:“西南风雨摇摆,沐国公府已经失去了对西南震慑力。昔日先帝在位时,原北越国胡氏父子谋朝篡位,沐国公居然对此毫不知情,最后事情闹大了,朝被胡氏父子欺骗,颜面尽失不说,北越国还先发制人,将朝使者和陈氏皇族最后公主屠杀殆尽——姚知芳父亲就亡于此,被大象踩踏,尸骨无存,姚家南京祖坟葬是衣冠冢。这就是十几来西南战事不断缘起。”
“那时还怀着子龙,沐国公无力讨伐胡氏父子,先帝就派去西南,恐怕在那个时候,先帝就在物色人选取代沐国公了,时至今日,西南反复叛乱,沐国公府本来就是为世镇西南而封国公府,在其位却不谋其政,次次惨败,次次需要朝廷派兵收拾乱摊子,皇上恐怕对他们失去耐心了。”
“西北那边,以前是太皇太后娘家宋家世镇西北,经过先帝和皇上两朝,西北军权已经被慢慢被皇上器重英国公府、威武伯府等接管,今年西北大战后,宋家彻底从西北推出,回到南京修养去了,皇上解决宋家,接下来要对付沐家,把西南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太皇太后娘家宋家彻底垮台,对后宫也毫无影响力了,曹太后终于斗垮了婆婆,再无对手,便放手退居佛堂,终日为早夭儿子齐王祈福,如今后宫,是皇后天下,睡莲如何不知呢?
许三郎感叹道:“想当年,沐老爷子何等英雄,从一小小士卒开始,积累战功得封公爵,世镇西南,何等威风,可惜到了第三代国公就败落了,被西南小国打找不着北。幸好沐兄是个聪明人,这次递了请罪书,请求削爵回老家,家族才得以保存,否则话——有了沐家教训,们许家取而代之,世镇西南,就必须严格教育后代,世世代代都要有实力保护西南安宁和平,如若不然,沐家现在,就是们许家将来。”
虽说心里有些准备,但听丈夫如此说来,睡莲心里到底有些忐忑,“此事皇上已经定下了?”
“皇上和内阁皆有此意,国家西南西北两线作战,几乎耗空国库,急需休养生息,皇上是主张守成之君,不喜打仗。西北那边有公主和亲,能得十来年和平,西南这边,内阁王阁老主张黎利想法,同意北越复国,按照以前规矩对朝称臣纳贡,从根源上平息事端。”
睡莲纳闷道:“北越复国这种大事,内阁意见恐怕不会是一边倒吧?还有,北越复国,战争平息,们还一定会举家搬迁,世镇西南吗?”
许三郎道:“五位阁老争执不下,差点卷起袖子打架了,回家时他们吃夜宵准备再次舌战,皇上眼睛都熬红了,恩准先回家。”
勋贵之家不干预九卿之事,是否同意北越复国决定权在内阁和皇上,许三郎只能旁听,最后按照旨意行事。
内阁共计五位阁老,两位支持北越复国,因为交趾郡成立以来,交给国库税收少可怜,但耗费军费却庞大惊人,亏大了;况且国防重点,从来是在北不在南,十年后鞑靼卷土重来,国库耗不起西南西北两线作战。两位反对,说北越复国,朝颜面何在?好不容易扩宽疆土,就功亏一篑拱手让出么?将士们鲜血白流了。
还有一位阁老几十年如一日和稀泥,再有内心希望和平泰正帝从中拉偏架,结果几乎可想而知了。
关于睡莲第二个问题,许三郎说道:“国家边防,无论什么时期都不得放松。即使交趾复国,在初期肯定会动乱一阵,有许多人不服黎利,预备起兵反他呢。交趾闹了十几年,眼看老挝也想凑凑热闹了,据通政司情报,云南大理段氏也有复大理国苗头,按照规律,云贵、四川一带苗人几年就要造反一次,还有——。”
许三郎压低声音道:“还有藩王,南昌赵王始终贼心不死,勾结闽王眉来眼去。这些都要防备,担子可不轻。”
赵王想造反,这几乎是全国皆知秘密了,因为落玉等事关系,泰正帝恨不得活剐了赵王,可是他是仁义之君嘛,怎会主动出击残杀兄弟呢,所以泰正帝一面提了十万个小心防备赵王,一面希望赵王赶紧把反给造了,出师有名镇压之。到时候北边有南京魏国公,西边有顺平侯,两强和围,瓮中捉鳖。
赵王,可千万要记得造反啊!
半月后,泰正帝终于下达国书,北越复国,封三岁“陈氏王族后裔”为新王,黎利为宰相,辅佐新王。
黎利独子黎元龙留在燕京国子监“深造”。二十多年后,已经成为青壮年北越王“暴病”而亡,而且没有留下子嗣,黎利死后,其子黎元龙终于回国,带着大燕国册封国书名正言顺成为北越国王,由此开创了黎氏王朝,黎元龙推行儒学,设立国子监,照搬大燕国建立了山寨版本内阁六部等政治体系,之后除了一次小规模战争外,一直保持着和平,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几乎在北越复国国书下达同时,宁园也接到了两个圣旨。
其一是晋级爵位,封许三郎为顺平公,举家迁往西南,世代镇守于此。
其二是给顺平公世子许子龙赐婚,与衍圣公孔十娘结为夫妻。
另外,皇室还“热情邀请“顺平公府二公子许子风入宫做皇子伴读。
说是伴读,其实也就是某种形式上人质,和黎元龙在国子监读书差不多,皇家做事,向来都留有后手。
听到旨意之后,睡莲心像是被活生生割去一块,旁人羡慕她贵为国公夫人,将来在西南生活,贵妇圈中谁都要高看仰视,比起在京城要舒坦多了。
可富贵是要付出代价,这份代价甚至不容睡莲反对。人生何来圆满之说?越是在高位,缺憾就越多。汤圆般圆满人生只存在戏文小说里,人一生是弧形饺子,都有缺憾。
子风安慰母亲说:“娘,其实儿子留在燕京也好,舅舅和姨母他们都在这里呢,儿子平时在宫中学习,得空就出宫串亲戚,不寂寞,只要儿子在燕京,将来永定伯府那边爵位是跑不掉……”
到底年纪小,说到后来,子风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抱着母亲哭出了声,犹如孩提时放纵大嚎。
睡莲没有哭,抱着高大儿子低声安慰着,许三郎要说些什么,被睡莲眼色止住了:也许这是子风最后一次渲泄感情机会,就让他痛痛快快哭一场吧。
明日要进宫谢恩,睡莲书房宫灯亮了一整夜。次日,睡莲将连夜赶工画作送给皇后,说道:“臣妾此去西南,不知何时能再见,故作此画献给皇后。”
睡莲一家谢恩离宫后,皇后将画卷平铺在书案上,一旁服侍宫人说:“原来是幅山景图。”
皇后没有说话,她屏退众人,细细观赏此画到深夜,这不是普通山景图,而是皇后此生最美好时光,
画正是成都武担山暑雪轩,依稀可见四个少女饮酒谈笑,居高临下欣赏着满城三醉芙蓉花,里面有个穿着大红半臂,织金彩绣马面裙巧笑倩兮少女,只是那么一瞥,皇后就认出那正是她自己。
在名利场沉浮几十年,皇后几乎忘记了她自己也曾经有过那么清澈纯真眼神,那个时候,她还是横冲直撞,快意恩仇颜如玉,会为一丁点小事而烦恼,也会因豌豆大点胜利而开心。那时她即将离开成都去京城,她那时候以为去京城长见识是人生最快乐事情。
她在京城脱胎换骨,百炼成钢。最后她也果然似乎什么都得到了。临睡前,皇后将画轴卷起,搁在枕边,午夜梦回时,漫天遍地芙蓉花渲染了整个梦境,醒来时怅然若失:原来她最想要,早在少女时离开成都那一刻就失去了……
子风在宫中做伴读期间,颇得皇后照顾,后来一起读书皇子陆续出宫建府,子风也搬到宁园居住,次年,永定伯去世,泰正帝册封子风为永定伯,至此,爵位终于归还许三郎。
子风夺回爵位,太皇太后(这老太太真能活)欲以宋家女配之;庄妃(也就是王嫱)也将亲生长公主下嫁子风,皆被皇后所阻,最后子风娶了位四平八稳翰林之女。
不过,子风并没有寂寞很久,就在顺平公府迁往西南三年后,许子龙坐着大船来迎娶孔十娘,子风激动在通州口码头迎接,子龙指着最后一艘船说道:“看到没有?那艘船全是母亲托给捎带东西。”
此时此刻,子风恨不得跳到那艘船上打滚撒欢,子龙伸手道:“要准备个红包给捎回去。”
子风不解:“为什么?”
子龙说:“您有妹妹了,娘生了个女儿,过年给她点压岁钱。”
又过三年,子龙给十里红妆大妹星河送嫁,子风更为激动,因为大姐嫁到京城,他就有家人陪伴了。
子龙又指着最后一艘船说:“那里面不是大妹嫁妆,全是母亲给。”
末了,不用子龙提醒,子风扔了三个红包给大哥:一个是给子龙长子——他侄儿,另一个给妹子,最后一个给刚出生五弟。
那年过年时候,睡莲照例命人捎来许多东西,还有一幅很有意思画:一根藤上结了从大到小七个葫芦,葫芦上分别画着戎装子龙,扑蝶星河,读书子风,骑马子麒,射箭子麟,撒娇子鲲(只有三叔才会给宝贝女儿取这种神兽名字),爬行子鹏。图上还写着一行粗浅字:一根藤上七朵花。
子风乐颠颠拿着画去星河家里说:“母亲从未忘记们啊。”
那时身为人妇星河已经懵懵懂懂猜出了自己身份,见到那幅画时,心中豁然开朗,解决了“是谁”这个纠结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