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星如雨-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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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为什么在车上当着楚端的面提翟远林不?”
为什么?景宁当然清楚。格格这算在提醒:你是要结婚的人了,和楚端保持适度的交往距离;也是对楚端说,景宁是有主的,你少招惹。
景宁觉得累,“不聊楚端你嘴痒啊?茵茵呢,现在还是一个人?我顾忌着她离婚的事,没好问她境况。”
景宁想起同茵茵握手时,茵茵掌心的老茧厚厚的,很硬,是常年做家务的手。
格格说:“我倒是问她了,又结婚了,还生了一个女儿。我看了她手机里的照片,刚一岁,很漂亮。”
“那还好,也算有着落了。第一眼我都没认出她来,憔悴了,笑起来都能看到皱纹,当年那么水灵的一个江南姑娘。”景宁说。
格格叹息,“你来得晚,没见到加贝看见茵茵时的样子,闷在一边好半天不说话,狠命地抽烟。茵茵当初是嫌加贝穷,嫁了个有钱人,结果呢?半年不到就离了。要是和加贝在一起,她现在得多风光,何况加贝对她死心塌地地好。唉……”
景宁摇头,“否。加贝要是娶了茵茵未必能发达起来,只怕是掏心挖肺地要对老婆好,做了妻奴在家当煮夫,根本不会想着发财致富。人哪,真是奇怪,不置之死地不能再生。”
格格侧目看她,“你这想法真奇怪,又现实又冷酷,不过也有道理。对了,还没说你呢,越发不简单了啊,灌我老公酒,几句话能把他说得眼睛都红了,我这么多年为他做了多少惊天动地的事他都没感动过。”
景宁笑,“我那不是喝多了嘛,适合煽情。可惜才能聚一个周末,下周一还要回去上班做牛做马。”
“怎么又说散伙?”说话的是出来找景宁和格日勒的加贝。他只听到一个话尾巴,过来抓住景宁的手臂,“走走,去跳舞。”
景宁意兴阑珊,摆手,“跳不动了,我醒酒呢。”
加贝吨位十足地坐在景宁旁边,沙发一下子就陷进去了。他的胳膊张开作势要往景宁肩后放,问:“能搂你一下不?以前只在跳舞的时候才让摸摸手,小气!”
两个女生止不住地哈哈大笑。格日勒挪到加贝的另一侧坐了,双手主动地去扯了他的臂膀挎上,“让我搂你一下,行不?”
景宁学着格格的样子,把颈后加贝的胳膊拽下来,也挎在臂弯里,“让我也搂你一下,行不?”
这样的亲昵在四年的大学生活里完全是不可想象的,但此时众人都在社会上滚了几层尘土,便也不把手牵手看得那么神圣、那么有象征意义了。三个人笑闹成一团。楚端正好出来,拿着手机找安静地方打电话,被熟悉的笑声和人影吸引住,脚步便转了过来,唇角一歪,赞叹着,“加贝逍遥。”
加贝夸张地张大嘴笑,肩膀耸动笑声震顶,像京剧里的武生,“呼哈哈哈!来来来,照张相裱起来,放到最大,挂我办公室的墙上。”
楚端举起手机就拍,格格忙把脖子上的单反递过去,“专业点专业点。”
楚端摆弄两下,递回去,“不会用。”
“真没用,你站过去,我拍!”格日勒端正相机。
加贝甩着双手遗憾得什么似的,埋怨楚端,“你看你看,本来是两朵花护着我,现在变成你跟我抢一朵了。你从来都不缺花,干吗和我抢嘛。”
景宁则避开楚端,迈出一步把镜头留给两个男人,一个珠圆玉润、一个瘦削昂然。她笑嘻嘻对加贝说:“我不跟已婚男人合影,我怕嫂夫人举着大刀来找我。”
加贝哈哈笑,“没事,不让她看见。男人嘛,这算应酬,是吧,楚端?”
楚端没笑,只是一心二用地玩着手机,抬起眼梢瞄一眼景宁,意味不明的眼暗沉无波。
格格叉腰做悍妇状,对加贝咆哮,“敢把我们当‘应酬’?你皮痒了?”
正说笑着,章博出来找人,“唉唉唉,怎么都跑这儿了,回去唱歌,回去回去。”
几个人被赶鸭子一样赶回包厢,有男生正努力嘶吼着《死了都要爱》,看见楚端进来,救命一般把麦克往楚端手里塞,边咳嗽边说:“歌神,你来,我吼不动了。”
楚端也不推辞,接过来就唱。暗室里,橙红黄绿各色灯光在天花板和地板之间上蹿下跳,墙上的投影里是这首歌的MV,耀目的烈焰汹涌,翻卷着灼人的金黄,恨不得把黑暗焚烧殆尽一般。楚端低低吟唱着,仿佛原唱歌者降临,包厢里的笑闹声顿时偃旗息鼓。他的声音压抑至极,像酝酿着暴风雪的浓厚黑云,有令人窒息的力量在隐忍。
景宁看到角落里加贝给茵茵递过一瓶啤酒,两人间脉脉无语的安静仿佛无形的屏障,把他们同周围隔绝开来。身旁的同学们都默契地不去打扰他们。光线很暗,他们低垂着头私语着,旁人看不清表情。
楚端的声音已然狂野,副歌部分他把声音瞬间彻底放开,趋近于歇斯底里。他站在景宁和巨大的投影之间,逆着光,一对生死纠缠的男女在楚端背影后铺展开誓死绝恋的刚烈和焚烧的力度。
“……穷途末路都要爱……”
歌词震耳,击打着景宁的心,她头晕目眩,看着加贝、茵茵、格格、章博,看着楚端,酒忽然就醒了,所有的混沌麻木仿佛被提取过滤一样无影无踪。
眼前是纸醉金迷的沉迷放纵,她则清明至极,想到了无限的身外事,比如翟远林,比如不知道算不算开始筹备的婚礼。
楚端的声音还在攀升,完全彻底地用本色和嗓子唱,摒除技巧、没有修饰,淋漓尽致地在喊:“死了都要爱……”
景宁的烦躁终于被这首歌和唱歌的人弄得突破燃点,忍无可忍,她悄悄地离开了包厢。身后,楚端的歌声缓缓降落下来,清亮低沉,像焚烧之后的灰烬,无力、疲惫、无憾、满足,吟诵着,更像叹息般念出最后一句歌词:“爱到沸腾才精彩……”
景宁关上门,把自己和这烦人的歌声隔绝开来。
Chapter3 谁躲着谁
又玩了一会儿,大家惦记着第二天还要远行,也就散了。景宁和章博留下来结账。章博看着“豪贵”的账单数字,感慨起来,“聚会也没少花钱,有经济能力的那几个人都很出力了。你知道不?咱们今晚住宿的花销都是加贝出的。”
景宁感到意外,“不是摊份子吗,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出?二十多人住一晚,不是小数字。”
“我们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订好宾馆了,钱都付了。他说给同学们花钱他高兴,确实他也有这个能力。加贝仗义。去年我的课题找不到经费,他又出钱又介绍赞助什么的;大国混得不好,他就把新开的广告公司交给大国,大国经营得不好,他也不管,大家心里都知道,他是帮大国。”
没想到加贝如此大手笔,而且是花钱给与他没有丝毫利益瓜葛的昔日同学们,其中的情谊可想而知。
加贝发福后容光焕发的脸仿佛就在眼前,景宁不禁想起了上学时他的拮据,一件肥大的夹克衫穿了四年,洗到泛白。他喜欢公主般骄傲美丽的茵茵,但公主要当王后,是不会爱上牧羊小子的。加贝便若即若离地围着茵茵转,却口口声声地说喜欢着景宁,不过是给自己薄而脆的自尊留个幌子和退路。
可谁能预料到短短五年之后,有人青云直上,有人从云端摔落下来。
景宁感慨,“有时候不敢往前看,有时候又不敢回头看,人有感情真是一场灾难。加贝大方,他的这份情谊大家会领的。我想同学们未必愿意花他的钱,不管现在是什么人物,或者多么不如意,在一起都是最单纯的旧日同学,只想见见面叙叙旧。不过看到加贝的成功,真的是最开心的事了,与有荣焉。”
章博却说:“加贝是有钱,但我看咱们班最有钱的是楚端。”
“楚端?”景宁吃了一惊。
“加贝只是在本地发展,楚端在国企时就做到了大区经理,现在又去S城开了自己的公司,他的身家有多少你就想吧。我刚才还听加贝和楚端说着合作什么的。楚端也不错,用咱们班的名义给学校和系里送了厚礼,也没少花钱,只是他不让跟同学们说。唉,才几年而已,同学间差距就这么大了,和他们一比,咱们都成了穷人了。”
这样的楚端……
景宁对他现在的境况真的是毫不知情。她不禁反复地回忆这半天里和他说的每一句话,他刻意隐在角落里的安静,他不经意间掠过她的眼神……
景宁沉默了。
出了门夜色清凉,霓虹阑珊。景宁站在路边拦出租,残余的酒精作祟,她变得奋勇,夜店门口一字排开都是打车的人,她居然能一辆接一辆地连续打到车,转眼已经送走了三四拨同学。景宁招车招上了瘾,兴奋地跳着向前凑,越来越向马路中间靠过去。
加贝满脸通红,一身酒气,站在马路牙子上看着景宁憨憨地笑,“一点没喝多,抢车可是太在行了,肯定是刚才在机场抢出经验了,早知道不去接她了。”
章博也笑,“酒可真是好东西,喝醉了才能露出本性来。唉,她喝醉没?”
加贝遗憾地说:“看样子,没……”
“你怎么也不试试她?”
加贝啧啧有声,“她把酒当水喝,看着都憷,没有两斤的酒量不敢这么喝,谁敢跟她拼?哎,小心——”
加贝呼声未落,一直站在景宁身后不远处的楚端已经冲过去一把把她扯了回来。随即一辆疾驰的车呼啸而过,车轮堪堪擦着景宁的鞋子开过去。
这一幕让所有的人都惊出一身冷汗,景宁此刻背对着马路,没有看到飞掠过去的车,是唯一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人。她莫名其妙被扯进楚端怀里,脸正撞在他的胸膛上,像是结结实实地撞上一面墙,脑门、鼻梁和嘴被撞得生疼,皱缩了脸双手捂在眼前,疼得说不出话来。
章博最先跑了过来,“没事儿吧?吓死人了!”
楚端第一时间放开手,退到一边。景宁缓过劲儿来睁眼看见章博,以为是章博拽了自己,揉着鼻子皱着眉头,“你怎么这么硬,跟堵墙似的,疼死我了。”
格日勒和加贝也围了过来,都是满脸紧张,问楚端:“没事儿吧?”
“没事儿,就是酒喝得还太少。”楚端冷着脸说,似乎不快。
格日勒不以为然,瞅他,“今天聚在一起不就是为了都喝醉的?”
说话间大家打车回了宾馆,章博和景宁的车被几个红灯隔断落在最后。到宾馆时其他同学都各自回房间睡了,因为景宁和格格被安排在一间,章博便送她回房间。两人从楼梯往走廊里拐,迎面就撞见楚端。楚端浅声低语地打着手机往外走,见到景宁他脚步停得猝然,脸上清浅的一丝笑也消失了。
景宁听到他的碎语是“早点睡吧……”,呓语般的慵懒低沉,有S城的侬软。深夜时分男人的这句话能说给谁呢?很好猜的吧。
一瞬间景宁意识到,这张令人心神不定的脸对她而言其实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