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第8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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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弘毅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么请问刘局长,这个国资办督察局,是个什么性质的单位?平时都管些什么工作?”
段弘毅似乎对家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国务院的干部,一点都不感到惊讶,只是觉得好奇。
刘伟鸿微笑说道:“专门管全国国企改制工作过程中,是否存在不规范操作的情况。监督检查。”
段弘毅双眼微微一眯,眼里迸射出两道精光,沉声问道:“要是国企改制过程中存在不规范操作的情况,那又怎么处理?”
刘伟鸿毫不犹豫地答道:“那要看情况。如果问题不大,那就限期改正。如果问题严重,存在着严重违纪违法的行为,那就咬按照党纪国法处置,对于正在进行的改制工作,马上叫停!”
段弘毅脖子一歪,斜乜着刘伟鸿,有些不相信地说道:“说话算话?”
刘伟鸿淡然说道:“当然,要是说话不算话,我没必要大老远从首都跑到平原来,做无用功。”
孙昌平再也难以忍受段弘毅这种质问的语气,插口说道:“段厂长,刘局长是国务院国资办督察局的实际负责人,已经查办过不少案子了。你要是掌握了什么情况,完全可以放心地告诉我们,只要情况属实,我们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段弘毅瞥了他一眼,嘴角浮起一个不屑的笑容,带着点讥讽的意思说道:“这位同志,今天好像是你们主动上门来找我老头子吧?”
凭什么在我面前摆出这么一副臭嘴脸?
孙昌平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几乎要被气得七窍生烟了。
这什么人啊!
当自己是天王老子还是玉皇大帝?
难怪张主任和镇里的干部,谁都不肯过来。
“刘局长,今年贵庚?”
段弘毅毫不客气地刺了孙昌平一句,便不再理会他,又转向了刘伟鸿,依旧倚老卖老地问道。
“二十七周岁。”
刘伟鸿倒是十分配合,段弘毅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没有露出半点不耐烦的神情。
孙昌平忍耐不住,“呼”地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地说道:“刘局长,请你继续在这里了解情况吧,我失陪了!”
说着,也不等刘伟鸿有甚言语,拔腿就走,头也不回。
刘伟鸿和段弘毅,谁都没有吭声,更不曾出言挽留,就这么看着孙昌平大步离去。当然,孙昌平是背对着他们的,他们也看不到此时此刻,在孙昌平脸上浮现起来的那丝笑容。
终于找到借口,可以不陪刘伟鸿在这里做“旁证”了。
孙昌平压根就不想掺和进去。
直到孙昌平走出了老远,段弘毅才冷笑一声,说道:“高高在上,不知民间疾苦,只会做官老爷!”
刘伟鸿笑道:“段厂长,你现在还是平原市工业局的副局长,严格说起来,你也是官老爷。”
“嘿嘿,小刘局长,你见过自己种菜,自己耕地的官老爷吗?”
段弘毅瞥了刘伟鸿一眼,毫不客气地质问道,随即傲然说道:“我是官,但我不是老爷。这个官,也是人家赏赐给我的,我自己并没有去要。”
刘伟鸿点点头,说道:“表面看,好像是这样。”
“什么叫做表面看好像是这样?你掰开来看,也是这样。这有什么好怀疑的?我六十岁的人了,用得着在你们面前装模作样?”
段弘毅不由大怒,很不高兴地说道。
刘伟鸿就笑了,也不在意他的生气,说道:“段厂长,这就叫辩证唯物主义。为什么只有你能怀疑我,我就不能怀疑你?咱们今天可还是头一回见面,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你要知道,你说的话,很有可能影响到我的决定,也就很有可能影响到红星锻造厂一千多工人未来的前程。”
段弘毅顿时双眉一扬,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起刘伟鸿来,似乎绝没想到刘伟鸿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哈哈,好,有意思,有点意思了。”
稍顷,段弘毅轻轻一拍桌子,叫道。
第1128章我就实名举报了!
“段厂长,能不能请你谈一谈,红星锻造厂改制,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刘伟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意问道,并没有露出多少郑重其事的表情,就好像两个老朋友在随口聊天,神态很是轻松。
段弘毅说道:“看来我寄给省委领导的那封举报信,刘局长已经看到了。”
刘伟鸿双眉微微一扬,说道:“寄给省委领导的举报信?”
“对!”
段弘毅点点头,却也在诧异,不知道刘伟鸿为什么感到惊奇。
刘伟鸿说道:“督察局是收到了许多的举报信,举报平原市在国企改制中存在的问题,大部分是匿名举报,当然,也有实名举报的。其中就有你段厂长的举报信。”
刘伟鸿没有说,段弘毅的实名举报信,是经由最高人民检察院转过来的。为什么段弘毅寄给省委领导的实名举报信,又被平原市的干部在赴京开汇报会的时候寄给了最高人民检察院,这中间发生的问题,刘伟鸿却也心里有数,只是没必要告诉段弘毅。
段弘毅嘴角一撇,很不屑地说道:“既然要举报,肯定要实名举报,匿名算怎么回事?我段弘毅干了一辈子革命,党龄四十年,难道这么点胆量都没有?”
刘伟鸿肃然起敬。
且不管段弘毅举报信里反映的事情,真实性到底如何,单是这种大义凛然的态度,就足够让人敬佩。
“刘局长,不管你是为什么要找我这个老头子,就冲着你今天这个态度,我也会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我还就不信了,我们党领导下的人民政府,真的不管咱们群众的死活。”
段弘毅断然说道。
刘伟鸿由衷地说道:“谢谢段厂长对我们督察局的信任。”
随行的督察局工作人员,便打开了卷宗,准备纪录段弘毅反映的情况。
段弘毅又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水。时令已经是农历八月下旬,在这山沟沟里的小院落内,颇有凉意,段弘毅刚刚剧烈劳动过,依旧大汗淋漓的。
“刘局长,既然你已经到了,那么红星锻造厂大致的情况,你肯定已经了解过了。与那个什么恒兴机械制造有限公司的合作协议,不知道刘局长了解多少?”
段弘毅望着刘伟鸿,很认真地问道。
刘伟鸿答道:“刚才已经听了陈文中的汇报,大概情况,基本清楚了。”
“那好,我有几个疑问,要请教刘局长。”
“请教不敢当,段厂长有什么说什么吧,我今天是来调查了解情况的。只要是真实的情况,都在我想要了解的范围之内。”
“哈哈,好,这种态度比较实在。我想问的第一个问题,我们锻造厂这么大一个单位,占地超过两平方公里,赶上人家一个小城市的面积了,为什么只价值两千万?厂里三十年的积累,各种机械设备,厂房财产,就值这么一点钱?我不明白,市政府是按照什么样的标准来进行折算的。”
段弘毅说着,情不自禁地瞪起了眼珠子,“恶狠狠”地望向刘伟鸿,似乎刘伟鸿就是红星锻造厂被“贱卖”的罪魁祸首。
刘伟鸿沉吟道:“段厂长,我再次声明一下,我今天主要是了解情况,不做决定。你所说的有一切情况,我都会认真的听。所以,我一般不会答复你的提问。”
段弘毅怔了怔,随即点头,说道:“行,我明白。”
刘伟鸿说道:“你刚才说的这个情况,我想其中是不是还包括了你们锻造厂这些年所欠银行的债务?通常情况下,企业破产重组,计算价值的时候,要将这些债务也一起计算进去的。”
“这个我懂。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锻造厂全部的欠债,是一千七百多。就算把这些债务加进去,我们锻造厂也不应该只值三千七百万。而且,根据那个合作协议,这一千七百多万的银行债务,也不是恒兴公司帮我们归还,是新公司在产生盈利之后,共同归还。按照双方所占的股份,差不多就是一半一半吧。这么算起来,这债务要减一半,锻造厂实际估算的价格,不到两千九百万。这是我最大的疑问。工厂不止值这么点钱。”
段弘毅说道,别看他已经年近六旬,一副乡下老农民的样子,在谈到工厂这些大事的时候,却是头脑清醒得很,遣词用句,非常严谨,也非常客观,果然不愧是做了十几年厂长的老同志。
刘伟鸿点点头,说道:“段厂长,请你继续。”
“好。第二个疑问,就是恒兴公司的实际出资。不瞒你刘局长说,这个东西,我还真是奇怪了。就按照市政府的估价做基础来说事吧,红星锻造厂,加上银行债务,价值两千九百万,占新公司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那么恒兴公司,占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他们是不是至少也得掏出两千九百万,才能占超过一半的股份?”
刘伟鸿又微微颔首,说道:“理论上,应该是这样。”
段弘毅就望了刘伟鸿一眼,眼里闪过一抹诧异之色。应该说,他心里头其实还是有点看刘伟鸿不上,毕竟刘伟鸿太年轻了,比他的小孩年纪还要小,头次见面,要段弘毅正儿八经地将刘伟鸿当作上级领导来看待,殊所难能。从段弘毅一开口就叫刘伟鸿“小伙子”后来又叫“小刘局长”便能看得出,他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心态。但经过一番对话之后,段弘毅心里,渐渐起了变化。
这个小刘局长,年轻是年轻,却沉稳异常,不管他段弘毅的情绪如何变化,刘伟鸿似乎都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始终不徐不疾,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人家这么点年纪,能做到那样的职务,总是有道理的。
段弘毅情不自禁地调整了一下坐着的姿势,略略挺直了一点身躯,后背也离开了椅子背,通常这就表示着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真正的尊重。
“刘局长,理论上是这样,实际上也应该是这样才对。但是,实际上,恒兴公司根本就没有掏那么多真金白银。我看过他们准备调拨过来的机器设备,也做过了解,就算按照最高的价格来计算,他们那批机器设备,最多只值得八百万,可能还不到。再加上一点流动资金,多算点,五百万吧,一共不到一千三百万。就这么点钱,凭什么要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凭什么这个新工厂,由他们说了算?”
段弘毅说着,涨红了脸,眼里闪耀着愤怒的光芒。
刘伟鸿倒是能够理解,在这一点上,段弘毅不可避免的要带有一点个人情绪。毕竟在此之前,他才是红星锻造厂的厂长,而且做了十几年的厂长,在红星锻造厂所居的这两平方公里土地上,段弘毅曾经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一千多干部职工,个个唯马首是瞻。忽然之间,市里一纸文件,他就不是厂长了,与这个他曾经工作过二三十年的工厂,再无任何瓜葛。一个远在越中的生意人,万里迢迢赶过来,顶替了他的位置,叫他如何心服?
“段厂长,有关这个情况,市里面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刘伟鸿这句话,其实问得够笨。在很多地方,类似红星锻造厂的情况多的是,国企变卖的估价,是国有资产流失至关重要的一环。很多价值数千万甚至过亿的企业,被以区区数百万贱卖,数不胜数。刘伟鸿在久安工作的时候,青山化肥厂便存在这样的情况,价值一千多万的工厂,常务副市长田宝山打算以六十万卖给私人。
不过现在平原的国企改制工作,是由贺竞强在主持,刘伟鸿相信,贺竞强不至于如此离谱。贺竞强可不是田宝山能比的。
“解释?解释当然有了。市里面说,恒兴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