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生春-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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递了杯茶给她,少年继续接过慢慢饮了,然后才整了衣裳才颔首示礼说:“谢过姑娘。”
“客气了。”她心里其实想说:“你可真不客气”
这时少年郎的随从才进了亭子里,却不知道哪弄来的热帕子,正捧着走近少年郎说:“九公子,你又淘气了,四公子在后头招呼让你打伞,你却不听,要是染了风寒让四公子回家怎么交待。”
不想那少年却指着姚海棠说:“人家一姑娘都可以在雨里跑得,我为什么跑不得,是四哥太小意了,总拿我当孩子看。四哥从前还不是日头底下晒,雨里边淋,这时四哥自觉得长大了却偏要来管我”
少年的话一说完,就听得亭子外传来一句:“小九,过来。”
听了这话,亭子里刚才还呛声的少年一下子蔫了,垂着脑头哀声叹气地走到亭子边,便有随从打了伞送他过去:“四哥。”
“别给他打伞,让他站着。”
“四公子,九公子身子才刚好,切不可……”
“既然是他自己要求,我这做兄长的总得成全他。”说完车上的人就没话儿了,四下里的人各自看了一眼,默默然地收了伞,却没人再敢为那九公子说一句话。
见这场面就知道是哪里的大世家,姚海棠看了连忙退进了,心里却想:“这美少年真是可怜啊,有这么个哥哥,病才好就让淋雨,真狠心。不知道是一个妈生的,还是不同房里的,好大的威风。”
站雨里,那少年也不敢吱声,只咬着牙站着,也是这雨没下多久,或许车上的那位也知道,不过盏茶的时间雨就停了。
车里的人从帘子里探了只手出来,指着马车外站立的少年,和一应陪同的随从说:“认不认,服不服?”
随从们当然知道不是问他们,齐齐看向少年,却见少年一摸鼻子,嘻嘻哈哈地说:“四哥四哥,我认我服,你别生气,气坏了你谁给我说情去。”
似乎是被这话气得乐了,车里传出笑声来,这笑声竟说不出的好听,在雨后如扑面的春风一样吹拂而来:“上车,你气不气我,我都不给你说情。”
少年却一点也不怕,跳上了车又嬉皮笑脸去了……正在余大也让人准备启程时,那少年忽然又从马车上探出脑袋来,眨着一双干净透亮的眼睛说:“你们是司珍坊的人?”
一听余大连忙上前去,说道:“回九公子,正是。”
哟,看来还认得,姚海棠反正不知道是什么人,尽着赶地往里头避开了,省得到时候要行礼她却不知道怎么个礼数。
“那个姑娘是谁,我要了。”就这一句话,姚海棠对这少年那点儿微末的好感顿时间粉碎,还被阵大风给吹跑了。
这话当然让余大很费神,要是司珍坊的人,这位不好侍候的九公子要了就要了,可眼下姚海棠已经不是司珍坊的人了。按东朝律,解了官籍的也是贵民,是自由之身,这一句要就不是司珍坊能给的了:“回九公子,海棠姑娘解了官籍,眼下要回乡去。”
也不说给,也不说不给,只把事实摆出来,司珍坊的人个个都是能立判明白场面的,这话当然是滴水不漏。
那九公子尚不及说什么,车里的人先把他喝下了:“胡闹”
这一声“胡闹”又让那九公子蔫了,讪讪地放下帘子解释了几句,然后又挑开帘子来说:“人呢,叫出来,好歹一块雨里同跑过,人说同船同窗是缘份,一块儿在雨里跑过也算。这时会个面,也算是应了缘份。”
这九公子看来除了胡闹外,还能胡扯,姚海棠气得笑出声来,三两步上前说:“民女姚海棠,见过公子。”
那公子在车上又手忙脚乱了,看来还是个少年心性:“别别别,我该谢你来的,一茶一帕也是恩情,要是不谢你回头四哥还得教训我。”
这就是贵家子作派了,姚海棠自然落落大方地应了,然后马车队就各自南北,一向京里回,一向怀河去。
不过,姚海棠是怎么也想不到,她觉得这辈子不会再见的人,晚上在驿馆又见着面了,还是那么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坐在那儿大马金刀地举着茶杯说:“海棠姑娘,也来喝一杯?”
“不好。”姚海棠对这人有意见,很有意见,本来觉得是个妙人,却没想到是个小无赖,所以这时当然没什么好脸色。
不过那少年却不管,走近了姚海棠说:“为什么?”
看着那星亮星亮的眼睛看过来,姚海棠又觉得自个儿半点脾气也没有,遂瞪了他一眼说:“我怕你那四哥立规矩。”
闻言那少年哈哈大笑,说:“小声点,千万别让四哥听见了,四哥这人最最最最最记仇,要是让他听见了非得记你一辈子不可。”
听了这话姚海棠那惯常养成的贫嘴又跑了出来,极不合宜地说了一句:“幸好只是记一辈子,不是记生生世世,要不然我可担不起”
“噗……”少年这下忍不住了,指着姚海棠特没形象仪范地说:“你太可乐了,我看你别走了,跟我回京吧,我供着你,只需天天给我讲笑话就……”
少年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楼上一侧的门开了,他那位四哥正站在那儿神色柔和地看过来,这下他就知道要糟,连忙猫着腰上楼去,把还不知道情况的姚海棠晾在了厅中间。
等姚海棠感觉到不对劲儿往侧面一看时,就将将见着了一个高大的背影进了门去,于是她揪了把自己的头发叹了一口气说:“果然要被记一辈子了,我真是倒霉催的……”
“海棠姑娘,明日我们尽早启程,最近京里的贵人们咱们最好一个都别近身,京里近来诡异多变,算起来海棠姑娘这时候离了司珍坊也算是运气。”余大说话间叹了口气,似乎对司珍坊的处境不太乐观似的。
余大的话透露出一个讯息,能让司珍坊的人说贵人,那就说明这兄弟俩不是三大巨头家的公子,就是王候之子。
点头应了一声,姚海棠说道:“保持距离,不沾是非,我省得。”
对于姚海棠这句话余大很满意,遂又贴着姚海棠极小声地说:“以后千万别在这些贵人面前多说话,你无心他们有心,说了什么万一真被拿到台面上,咱们还不就是刀子下头无骨无筋的肉,随是切丝切片都只能任处置。”
又点了头,赶紧缩到安排的房间里去。
只是这夜里注定不太平,睡到半夜迷糊时,外头忽然有很轻微的声响,本来姚海棠拿被子一捂也就继续睡了,可是声儿越来越大,她睁着眼环顾了四周一眼,咕哝着说:“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没这么折腾的。”
咕哝完又捂着被子睡下去,只是像存心不让她睡似的,声响又大了。无奈地爬起来,她当然不敢开门,只在门缝里往外头看了看,却见有人往那九公子和他兄长屋里去……“贵人就是半夜不睡觉,由着下属四处骚扰大家一块儿不睡觉”心里这么腹诽着,姚海棠甚至觉得自己这结论精辟无比,于是点了点头轻飘飘地游回床榻上继续睡 。
3.风雨夜
这一夜风雨交加,尤其是后半夜,雨打在瓦片上像是无数淘气的孩子在敲着小鼓似的,起了夜的姚海棠这会儿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了。
或许是觉得屋里闷得很,起了夜她就难得睡着,趴在床榻上滚啊滚啊滚的,滚半天拍了自己一巴掌:“睡觉,再认床,这地儿也没哪张床是跟咱熟的”
说完一伸脚,把床榻边的窗子给推开了,带着湿润气息地风吹进屋里时带着一丝很独特的气息,或许是香气,但香气之下却隐约有着一丝掩盖不住的腥膻。
怀河上多是渔家,这丝腥膻倒没让她产生什么联想,在被窝里咕哝了一声,抱着被子强迫自己睡觉。
那些声响也没再出现,只是这后半夜姚海棠怎么也没睡好,老觉得空气里有一些很难闻的气味儿,老是在自己鼻尖儿上绕啊绕的,让她睡得不是太踏实。
早早起来,却见余大和司珍坊一应人正在厅里,厅里的气氛绷得很紧,像是随便一根针就能把他们全扎破了似的。
“余管事,出什么事了,怎么大清早的大家伙儿起得这么齐整?”姚海棠明显能感觉出来大家都很紧张,她刚才几乎是在厅里所有人的注视下从楼上下来的,这样一来闹得她也很紧张。
这时的余大反而没先理会她的话,却是跟旁边一名身着黑衣黑袍的人说道:“这是坊里的海棠姑娘,正要回乡去。”
那黑衣黑袍的人瞟了姚海棠一眼,然后阔步走近了她,然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请姑娘出示放还书。”
这什么情况,姚海棠只觉得自己鼻尖和额面上都有了汗珠子,这个黑衣人身上的气息非常可怕,可怕到让人不仅是汗毛全竖起来了,连带着出了一身冷汗。
有点紧张地掏出袖袋里的放还书,那黑衣人倒极礼貌地接过去了,细细查验对证了以后,挥手说:“报。”
只这一个字出来,后头就有人上前来,把姚海棠的身世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起先她还特紧张,听到后来就觉得这人简直就是穿越小说里的NPC,明摆着是告诉她前尘往事来的。
“靖和十四年生,到现在明明才十三,怎么能说我是十四了。”按姚海棠来当然不论虚岁的,女人嘛要理解,对自己的年龄总是很介意。
她这回好不容易有了个身轻体柔易推倒的萝莉身子,轻轻易易地就被人加了一岁,她觉得很冤所以才极突兀地说了这句话。
也就是她这句话,让一众黑衣人都笑了,脸上皆露出善意的笑来,这也让姚海棠觉得这群人并不那么可怕。只是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却从始至终都没有一点儿笑意,还是那么看着她。
直到姚海棠全身上下都渗出寒意来,那人嘴里才吐出一个字来:“散”
令行而动,一瞬间屋里的黑衣人就走*了,站在姚海棠面前的人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身而去。黑衣人出驿站的一瞬间,大家伙儿齐齐松了一口气,姚海棠也摸了摸后脑勺,觉得自己似乎又在阎罗殿前走了一遭。
“太平院的人还是那么可怕啊”等人确实走远了,才有人敢这么说一声。
这下姚海棠知道了,这群人是太平院的人,太平院是一个有名有姓人尽皆知的神秘部门,他们的人尽皆知和神秘一直并存着。你知道的他们知道得更详细,你不知道的他们还是知道得很详细。
这是一个可怕到令人发指的部门,没有人愿意惹上太平院。有了这么一出子事,大家伙儿谁还愿意在驿馆多待,连早饭都没顾上用大家就赶紧套好了车马启程。
“海棠姑娘,下一站到河梁,那儿正是桃花汛来的时候,怕是要盘桓几天才会往下走。”行车时间歇,余大跟姚海棠说了这么一句话。
听说要盘桓几天,姚海棠其实也松了一口气,这几天赶路赶得比较紧一些,因为大家都怕沾惹上太平院这瘟星:“也好,大家伙儿都累得很,正好在河梁修整一番,听说河梁一带景致为东朝之最,这一世总要去看上几眼的。”
这话说得余大笑出声来,道:“那也是你们这些惯读诗文的人才看得出来,我们走南闯北心思全在行脚赶路上,那顾得上看什么景致。”
挑开帘子往外探了脑袋,这时代可不会忽然撞辆车上来把头撞了,这点儿很好。这时已经到了梁河流域内,蜿蜒的河道静静地流过,两岸新长出来的嫩绿青草夹着野花,自是一派盎然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