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婚路-第5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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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书翰几乎在宜城翻了个遍,但是哪里也找不到林蔓生,他一路开车来到了高速入口处。前方就要离开宜城,通往其他城市,他一下将车子在收费站附近停下,仓皇下车后,朝着那一片无人的飞雪大喊。“姐姐——!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
却仿佛,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林蔓生。
……
飞雪漫天,宜城今年的冬日似乎比往年都要更为寒冷。
这里是宜城管辖下的县级市。
府城这一片的地界实在是荒凉。
一到冬日里,就更加寒冷。
枯草不生,不见苍翠绿色,一眼望去只有灰败。可天空却好似亮的出奇,一抬头去瞧,就感觉有冰晶落下。
落在这片荒野,更仿佛是要淹没这世间所有。
呼——
呼呼——
不断喘息着,呼吸有些急促,却又如何缓慢。
就在这片白雪覆盖的荒野之中,一道身影默默行走着。
那是一个孤单而行的女人。
她的脖子上,裹着厚厚的红色围巾。她的身上,外套更是拢得严实。她双手环着自己。默默在雪中行走。
这一片荒地是私人所有,平时根本就不会有人前来。
又因为听闻这里即将要开发,所以已经圈地规划,下雪时候人迹罕至,竟成了一处与世隔绝的地方。
可偏偏就在这片雪地里,那道身影不断在行走。
无人知晓她何时到来,又在此处走了多久,更需要多久才会离开。
只是她落下的长发,披散在肩后,早已被飞雪覆了满头,黑发也成了白发。
走了一段后,大概是因为疲惫,所以她停下不动。
远远望去,竟像是一个雪人。因为她穿着的白色外套,又戴着红色围巾。可等她再一迈开步伐,又如雪人开始行走。
雪,一片片落下。
落在她的发梢,她的眉眼,她的唇上。
她不断的呼吸着,喘着气,她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她只是往前方,沿着荒野之地绕着圈而行。仿佛这般,就能找到一个尽头,找到一个突出重围的尽头。
呼——!呼——!
呼吸声变得这样急促,急促中眼前开始模糊,那些风声在肆虐,带着钩子一般勾起人心中最沉寂的往事。
她停下步伐。看着这片荒野,耳畔却响起当年祖父林道昌遗言。
——我死后所有房产,银行账户财产,全都转授给我的几个儿女。相关分配配额,会逐一告知。其中府城城内一千余亩的所有地契,都转到长孙女林蔓生名下。
——地契转授给长孙女名下后,待其成年后作为嫁妆随嫁。否则,不得支配转让出售。
——蔓生,爷爷把这一千多亩地留给你,希望你小心珍重。不管发生任何事,不管别人怎么说,都切记不要将地皮转让出授。除非实在不得以,你自己自愿的情况下。这是爷爷唯一的要求,你万万切记。不可违背。
这一千多亩地皮,让她成为林氏长千金。
也让她成为爷爷最疼爱的孙女。
她不卖,谁来劝说都不卖。
哪怕是天价,哪怕是家人甚至是父亲想要打地皮的主意,她都不肯动摇。
因为——
因为这是爷爷疼爱她的证明,这是她的人生里,为数不多却所拥有的疼爱。
她突然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眼前变得愈发模糊,那临终遗言被散去,更多的凌乱话语却跳了出来,不断的盘旋,充斥在她所有的人生里。
——你要是在这个家不满意,那就回自己家!
——我林家栋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有你这样一个女儿!
那是父亲的声音……
——蔓儿喜欢画画,以后妈妈陪你在家画吧。
——蔓生,不要争,我们不争。
——怎么办……我的蔓儿……以后谁来养你……
那是母亲的声音……
他们都在朝她喊,他们不断在对她说,那些所有的话语,勾勒出近三十年来的人生。
过往一切,那些曾经以为是爱的刹那间,原来真相其实是这样。
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从来都不讨父亲喜欢,为何母亲总是这样担忧,为何祖父宁可将她一千多亩地皮留给她,却也不留给别人……
因为,她根本就不是林家的孩子。
因为。那些所谓的爱里,父爱是厌恶是憎恨,母爱是欺骗是忧愁,祖父的爱是怜悯是同情……
那些的人呢?
他们的爱又是什么?
都是虚妄,都是假象……
寒风迎面而来,疼痛让她闭上眼睛,她一下踉跄了步伐,整个人也栽倒在地上!
飞雪洒落在她的脸上,她闭上眼睛,雪的滋味,原来只有苦涩。
原来,这一切不过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而已……
她跌坐在地,竟是无法起身,此刻她所拥有的不过是这漫天飞雪。
一阵头晕目眩。她像是再也无法站起,几乎要败给这个残忍而又荒凉的世界……
可是头顶的雪,却突然止住,尝不到雪的苦涩。
她缓缓睁开眼睛,去瞧向那一片天空。
黑暗被划破一道光明,直至慢慢占满她的眼底,却是一把伞撑起在她的头顶。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修长通透,雪光中竟是晃眼。
她的目光随着这只手,怔怔望了过去。
下一秒,对上一双深邃双眸,犹如摄人魂魄的无底洞,他正望着自己,雪中倒地不起的她。透过这双眼睛。她这才看清自己的身影,这样潦倒这样凌乱,是这样一个战败的败俘。
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扬起一抹笑,“是你……”
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偏偏又是这个人,来看她的懦弱失败,来看她的落魄不堪。
“尉容!”她喊了一声,似躲不开便更要认清。
他撑伞而站不出声,只是望着她。
蔓生轻轻笑着,朝他问道,“你又是来嘲笑我的?”
他却只是站在她的面前,那把伞撑起不动,任由寒风凌冽呼啸。任由雪霜不断降下,像是一株不会倒下的常青松柏。他出现的太刚好,他现身的太赶巧,在这样一个败北时刻。
她等待着他的嘲笑,就像是往常一样的嘲笑,怎样都可以,她全都无所谓。
她唯有微笑沉默,瞧见忽然他动了动唇,那男声终于传来,却是久违而突兀。
可他只是低声说,“下雪了,你出门忘记带伞。”
刹那间整个人像是被冻结,眼眶却猛地一红,那抑制不住的液体,快要飙出眼眶。她宁可他用最狠最绝的话语狠狠嘲笑奚落,也好过此刻虚妄假意的关心。
忍住。
她拼了命的告诉自己要忍住。
忍到眼睛刺痛,痛到再也看不见这个世间任何一抹颜色,却也不愿意,更不能够在他面前……
这个世上,唯独不想在这个人面前……
可是轰然一下,眼眶里一颗东西完全不听使唤掉了出来,她想要收拾都不能够。
神佛也都是骗人,听不见她的哀求祷告。
谁能告诉她。
人为什么要有眼泪。
第323章:雪落无痕焚香断发()
周遭飞雪还在蔓延,在这片一望无际的荒野里,仿佛世间唯有他们两人。他撑伞而站,虽一言不发却垂眸凝视。她跌坐在雪地,倔强微笑仰起头。可是那双眼睛,却赤红一片,眼眶边缘都像是被朱红色彻底描绘,如此惊心。
是她的眼泪,在强忍的痛苦之中,双眼一眨不眨,偏是硬生生掉落而出。
竟是寂静无比,连风声全都退去喧嚣,只剩下眼泪落下的声音。
啪嗒。
低落下来,落在她的衣服上,坠落在雪地中。
“动不了?”他却朝她俯身呓语一声,而后朝她伸出手,那低沉而又遥远的男声再次响起,“我扶你起来。”
眼看着他的手就要握住她的手腕……
蔓生拼命睁大眼睛,顾不得那一颗眼泪掉落而出,心里有一道口子,被人蛮横撕开后再也无法拼凑,她一下挥开他的手,冷声开始喊,“你不要再这里假好心!你想嘲笑就快一些,怎样奚落讽刺都无所谓!”
他的手被猛地挥开,她凝然冰冷的女声声嘶力竭而起,“你不是已经知道了?难道你没有收到消息?”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好隐瞒?
恐怕所有人都已经知晓,她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笑话!
“既然知道了消息,何必还要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现在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这里!你这算什么?是在对我关心慰问?”蔓生嘶哑的女声喊,“你以为我会需要这所谓的好意?我早就对你说的一清二楚,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那哑然女声痛苦万分。在雪中缓缓飘散,连风都像是在呜咽。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久久伫立不动,像是一座扎根于此的雕塑,直到寒风将她的女声带走,这才又是开口,却愈发突兀愈发让人心头紧凝,“天黑的时候,你不该一个人出门。”
“……”蔓生一怔,惶惶之中却想起今日凌晨之时离开冯宅时的情景。
他果真早就知道,知道她的去向,知道所有一切,她不曾猜测,那眸光凄厉,又是笑着念出那两个字,“不该?”
“到了今天,我不该去舅舅冯启振?更不该去找杜律师问个究竟?”蔓生清然的女声,越说越是激烈,像是这一夜里经历太多,一个人在此处等候看雪,独自静坐的时间里,她一片空白,却到了此刻,才明白其实不是不该,“所有一切,哪里是不该!而是我活该——!”
尉容听着她的声音,全都钻入耳中,比风更要凄然寒冷,穿透过衣服渗入骨髓,好似要将血脉全都刺破。
“你怎么不说我了?”蔓生扬起一边唇角,微仰着头瞧向他,依旧是头晕目眩,整个人像是被某根神经扯动,刺疼加剧让她眯起眼睛,却看不清他的面容,“说我活该!说我太蠢!说我是天真到可笑!”
那一天城南茶楼,自订婚礼结束后,他们第一次再次重逢相见。
——谁让你信,谁让你等,真是活该!
——所以,是你太蠢!
——你是笨到天真,天真的可笑!
那三声解释还记忆犹新,此刻竟好似也能够适用,她只是朝他喊,“说啊——!”
再也不需要关心,再也不需要慰问,更不需要这一刻虚假的温柔。她宁可要一把利刃,狠狠插进心间,仿佛痛才能够忘却一切,才能将脆弱全都武装……
然而那一道身影突然压下,他的手还握着伞柄,一并直接扶住她的肩头,另一只手搂过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
……
风雪来袭,她眼中的泪早被寒风冻僵,化成干涸的冰晶,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脸庞,长睫毛锋利剑眉……她的身体冻僵,她完全动不了,她早已跌坐在雪地里,想要任由飞雪侵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