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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贱者长存-第12部分

小说: 贱者长存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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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哥哥不是说家中有个铸剑池,快带我去看看。”
  
  顾轩看了长流一眼,示意她同去。长流正愁如何单独与顾涛攀谈,这两个碍眼的去了正中下怀,因此只作不见。
  
  随波拉着顾轩的大袖便走。顾轩又看了长流一眼,见她并无动作,也就不再坚持,跟着随波走了。
  
  顾涛见长流并未同去,遂疑惑道:“公主可是有话对臣讲?”
  
  长流点点头,却并不开口,只看了院中往来的仆从一眼。顾涛不免疑惑更深,却还是道:“不若公主屈尊去微臣的书房一叙。”
  
  长流自是欣然前往。
  
  顾涛的书房外有兵士把守,因有边关军情谍报文书往来,是为重地。
  
  墙上挂着一幅嘉陵关的地图,村庄、河流、关隘等均一一标出。书架上垒着几本兵书,边角均已蜷曲残破,想来已被翻阅多遍。
  
  长流忽道:“不知本宫可否借将军文房四宝一用?”
  
  顾涛几要疑心这位小公主只是戏耍于他,却碍于君臣有别,只能硬着头皮奉陪到底,自然点头应允。
  
  长流取了笔架上一支象牙杆狼毫,就着案上端砚里未干的墨汁,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已一挥而就,递给顾涛。
  
  渺渺数笔便将画中风姿卓然的少年勾勒得栩栩如生。
  
  顾涛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方要开口,长流微微一笑,抢先道:“此人现在是太后赏给本宫的贴身内侍。”
  
  “此人手持将军信物,自称是将军派来保护本宫的。”长流抬眼微笑看着顾涛,细察他的表情。
  
  顾涛闻言不禁心中大骇,但他到底老成,面上仍作一派沉稳。沉吟片刻,方答道:“不错。恕臣斗胆,臣事先为免公主尴尬,再三叮嘱他不可向公主透露半句。不想殿下如此冰雪聪明。”
  
  “将军过奖。”长流面上谦逊,心中却道:这便是一个破绽,既然再三叮嘱他不可随意吐露身份,招财怎么又说是来教她武功的。既然要教习武功,怎可不吐露身份。
  
  “他还说将军派他来宫中寻一个要紧的物件。”长流说到此处故意顿住不言。
  
  顾涛拿着画纸的手不禁一颤,右手却不自觉地曲了中指,在案上轻叩。这是他每有难以决断之事便会做出的动作。长流虽不知他的习惯,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却瞧得分明,心中对招财的身份越发确定。
  
  “他可说了是何物么?”
  
  “不曾。”
  
  见长流说得肯定,顾涛松了一口气,道:“是臣莽撞了。不论此人要公主从旁协助何事,公主请务必袖手旁观。他的事也不要同任何人提起,就连轩儿也不行。这也是为了公主的清誉着想。”
  
  “本宫明白。只是前几日他受了伤,又得罪了皇妹,皇后娘娘只怕不会饶他。”
  
  顾涛虽力持镇定,掌心渗出的冷汗却已将画稿所攥之处黏湿。沉吟良久才道:“公主不必忧心。臣会尽快将此人调离公主身边。此事实在是臣思虑不周,还请公主体谅臣的苦心,原谅则个。”
  
  “大将军哪里的话。本宫自然感激在心,岂有责怪之理。将军放心,此事既然涉及本宫自身清誉,自然不会同任何人提起。”长流心道:顾涛果然早就知晓招财在宫中被打一事。不过这倒也不奇怪,此事便是顾轩回府不曾说起,顾涛也该早已派人盯紧了招财。
  
  顾涛当即拜倒,口称:“公主雅量宽宏。臣感激不尽。”
  
  长流敛去忧虑之色,做出如释重负的样子,嫣然笑道:“不知皇妹现在何处?”
  
  “臣这就命人领公主前去。”
  
  待长流走出屋子,顾涛又向手中画像瞧去。果见画风细劲柔和,笔墨连绵不缀。
  
  曾经有一个眉如黛山连绵的女子也用这样春蚕吐丝、紧劲联绵的笔法描绘过他。曾经他以为自己终有一日可以效仿张敞画眉,做一位画眉将军……
  
  原来竟是这般心有所恨,莫失莫忘。
  
  顾涛手一松,那一张素纸悠悠而下,落在炭盆上,霎时青焰卷舌,归于灰迹。
  
  前来引路之人正是顾非。长流跟着他一路默默在槭树林中穿行。顾非已换了一身雨丝蜀锦常服,锦面上淡青与银白交织相替,丝丝明淡如雨线直下,将他嵌在一片艳红秋色中的清濯背影衬得明净如雨后青竹一般。
  
  直走到一片水光玉莹之处,顾非足尖一点便落到一叶孤舟上,船身依旧静泊于水,未曾激起半分涟漪。
  
  待他握住长流伸过来的手,才觉掌心一片柔滑细腻。不知怎地船身一荡。
  
  舟上无桨,木舟却无风自行。越往水中央去,越觉清冷逼人。
  
  “公主可觉得凉?”
  
  长流摇摇头,这才知晓何谓“凛凛如剑气浮空”,便好奇问道:“你的佩剑也是从这寒池里淬炼而来的么?”
  
  顾非点点头。
  
  扁舟恰巧穿过一孔石砌拱型涵洞,黑暗中,长流只听他清冷的嗓音如雨打石阶一般响起:“殿下若是想看,改日自当奉上。”
  
  长流正待答话,只觉眼前一线天光洞开,遂眯了眯眼睛。行过一个船身,她才向后望去,只见一白玉石拱浮在碧波金鳞之上,桥身正中刻着朱红色的三个大字——“饮雪桥 ”。
  
  待双眼完全适应了灼灼日光,长流才道:“本宫想看你舞剑。”
  
  片刻之后方得了他一个“好”字。
  
  又行得片刻,顾非指着一处石头雕刻的吐水麒麟道:“这便是寒池的源头了。”
  
  岸上泊着一叶孤舟,旁边有立有一块巨石,形似双掌相合。
  
  “这便是试剑石么?”
  
  “嗯。”
  
  相传这块石头正是被太祖用自己铸的宝剑“沉渊”一劈为二的神迹。
  
  其实长流心下对这则传说颇为不以为然,她反而更相信眼前这块石头是被雷劈的。
  
  帝王皆自称天子,要证明自己是天命所归,必然得鼓捣出一些个所谓神迹来糊弄人民群众,比如把得了白化病的鹿称作天降祥瑞之类。尤其像太祖这样草根出生的“天子”,此招更是必不可少。他原本只是个打铁匠,因为卖力气混不到一口饱饭吃,就用最后两块铜板在路边摆摊瞎子那儿算了一卦,之后就果断抄起自己打的家伙拉上三两个地痞小流氓开始干革命。一开始那规模也就是一黑社会性质的帮派组织,再后来勾结了一群占山为王的劫匪,算是鸟枪换炮升级到了土匪路霸。再再后来认识了楼凌风这个狗头军师,也就是楼凤棠的十八代祖宗里头最有出息的那一位,才逐步开始招兵买马抢地盘。没想到这一不小心,地盘越抢越多,最终黄袍加身成了万岁爷。敢凭一个瞎子的两句话,就干上造反这样高风险、高成本的买卖,太祖老人家确实狗胆包天,所以走了狗屎运也没啥奇怪的。
  
  长流寻思着他们姓君的一家子要说魄力,除了敢造反的太祖,也就是敢杀人的先帝爷了。先帝爷亲手干掉了自己的两个哥哥,又逼着他老子当了太上皇。史官怕照实写会掉脑袋,便婉转至极地征询了先帝爷本人,得了“不可随意篡改”的批示。说起来自己的皇帝老爹跟这两位正好相反,皇位就跟天上掉下来砸到他脑门上的一般。前朝太子战战兢兢当了十六年储君,末了还是被患有严重疑心病的先帝爷给灭了满门。之后,庆帝的另外两个哥哥为了争储位斗了个两败俱伤,白白让庆帝捡了个现成便宜。说起来更是啼笑皆非,先帝爷的传位诏书写得明明白白:“朕晚年失德,以至祸起萧墙,唯剩一子,得寄厚望……”,也就是说没别人了,你就是烂泥也得给你皇帝老子我糊上墙。然而俗话说得好,宝剑锋从磨砺出,庆帝的皇位不是抢来的,是声色犬马的时候中彩得的。他性子软和,缺乏主见,根本不是块当皇帝的料。先帝爷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个什么货色,所以临死前连发四道金令,把一干藩王都以临终想见一面为由给骗到帝都,集体砍了脑袋以绝后患,又把朝中这批人的势力血洗了一遍,当时可谓风声鹤唳、血流成河。可这人是都给砍了,却不等于地方割据政权就此消亡,反倒埋下了更大的祸根。总而言之,太利害的皇帝未必能留下青出于蓝的继承人,因为他年轻的时候铁腕了一辈子,老了也不容许有野心的儿子强过自己,导致父子相残,最终只能把江山托付给一个不争不夺没有骨气的软蛋。真真可悲可叹。
  
  先帝爷把这块“试剑石”连着整栋宅子一同赐给了顾家,旁人都以为这是了不得的荣宠,长流却觉得此举无非就是想用这块石头镇一镇顾氏一门。
  
  长流跟顾非刚要上岸,就看见顾轩背着随波从林子里走出来。
  
  顾轩见到长流不禁脚下一滞。
  
  随波原本把头耷拉在顾轩的肩上,见了他们遂抬头笑言:“皇姐,我脚酸。林子里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回吧。”她虽任性,但也知道出来多时,该回去了。
  
  因恐小舟不能吃水太深,四人还是同来时一样分舟而坐。顾非见长流神色宁淡,不禁暗忖:公主只怕还未曾识得情滋味,不然怎会如此大方。转念又觉好笑,自己便是虚长了她几岁,难道就识得情滋味么?既然不识,又何以揣测他人心思。
  
  顾涛闻听二位公主告辞,连忙带领顾家众人亲送而出。
  
  长流方在马车上坐定,就见和风拿出一只如意团花锦盒来。
  
  见长流面露疑惑,和风眨了眨眼,笑道:“顾小公子方才让交给公主的。”
  
  长流打开一看,是一只掐丝珐琅海棠花式笔洗,底下压了一张海棠笺:“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正是顾轩的笔迹。
  
  此句写海棠开花较桃李稍晚,称赞其矜持、自重和谦让的品格。
  
  是叫她让着随波?还是另有深意?
  
  长流懒得思量,便丢开了手。此刻在宫里养伤的那个才是真正叫她糟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炸霸王要用诅咒法,还是算鸟。这种事你情我愿,大家懂的。嘻嘻。
《汉书 张敞传》:京兆尹张敞常为妇画眉,长安中传张京兆画眉妩。有司以奏敞,上问之,对曰:“臣闻闺房之内,夫妇之私,有过于画眉者”。上爱其能,弗备责也。后来,“张敞画眉”被传为千古美谈,张敞也落得个“画眉太守”的雅号。
“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金?元好问《同儿辈赋未开海棠二首》 
第七章修改之后把皇帝老爹如何上位的一段换成了长公主血泪史,然后这段移植到了本章。这样承接更为合理。




☆、柳府

  长流下马车的时候,柳府一干人等皆在门口跪迎。她赶忙上前扶起头发花白却体态尚算康健的柳青纶,笑道:“本宫特来拜望。外祖父不必多礼。”心知柳家事先并不知道她要来,只怕阖府的人跪的都是随波。她这也算是狐假虎威了一回。
  
  随波也立刻上前笑道:“皇姐,我们搀外祖父、外祖母进去吧。外头风大。”
  
  柳青纶还是第一次见到长流,看她衣着、车马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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