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豪侠-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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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进了哪一边呢?”卫枫颇为伤脑筋地问。地面如光滑,竟无一毫足迹。而秦少陵却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右边。
聂千千拉了一下尉凌云,将右侧地面上的那幅图指给他看,他片刻后恍然,原是他们曾经拼绘而出来的。只是画出来和原物终究略有出入,因此一时没瞧出来。他一边随秦少陵踏入右面那岔道,一面想起方才引起自己注意的那个飞天画象,原来注意到它并不仅仅因为和聂千千颇似,更因为就在不久前,他还亲手绘下过这飞天的手臂与琵琶。他不由暗骂自己绘画技艺实在太差。
如是走了一程,道路尽是这黑白晶石铺就,连壁上也全是非黑即白的大方晶石,上面雕缕出愈来愈繁复的图画,已不尽是佛经故事,更有许许多多说不上名目的上古神祗。雕象愈来愈逼真,那些眼眸似乎都紧紧盯在他们身上,目中有着洞悉人事的冷漠或睿智。
此时他们有意去寻,便很容易将标志的图象找出来。不过,几番比较过后,尉凌云不得不暗自承认,所有图象中,数他画得最走样,而李德奖的最鲜活动人,几与此间壁中一般无二。
也不知走了多久,却一直没有能追上前面的李德奖。这地下迷宫应该极深了,空气却很流畅,光色又极柔和,让人几乎会忘掉此际是奔驰在大漠之下,而会以为正遨翔在九天之上。
他侧眼看身畔之人,每个人面孔上都笼着层莹洁的色泽,似乎一进此处,每个人内心的污浊都被涤荡得干干净净。脑子里变得恍惚起来,不记得走了多久,也不记得走了多远,不知何时开始,长廊不再分岔,变得笔直,似乎永无穷尽。
当长廊终尽时,尉凌云觉得似乎是一头扑入了朝阳照耀下的洋面中。橙黄的光芒从头上罩下来,抬头望时,浑不解从何处而来。那光线清澄明晰,却似乎自有种强大的的力量,将他托得飘飞起来。他本握着聂千千的手,然而此时似乎有股无形的漩涡在他们当中,他们挫不及防,十指一松,竟然分开。他看到聂千千诧异的面孔,还有身躯极力扭曲着,却不能向他更进一步,反而渐渐漂得远了。他拼划动着,却也抵不过那股潜流之力,身不由己地远远漂开。他霍然回首,笑天秦少陵和卫枫也都不知去向,所目尽是金碧辉煌的光泽。
“你为何而来?”
一个深沉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尉凌云眼前的金辉渐渐凝结,浮现出一个人影,却是摇曳迷离,仿佛自已化作一尾锦鲤,在水面之下昂首,看水上俯身观赏之人。
“我为取《炎黄录》而来!”他听到自己在说,不,是自己的灵识自然而然地吐露,全然没有一丝一毫挣扎。
那人仿佛已瞬间攫取了他全部的记忆,发出略为失望的叹息。“《炎黄录》穷尽世间大智大慧,大德大义,非圣王明君在朝,豪杰义士在野,否则绝不出世,我看你所思所想,不过情孽纠缠,象你这样的,为何要来取这《炎黄录》呢?”
“这可奇怪了,若是已经有了圣王明君豪杰义士,还要《炎黄录》作什么呢?”尉凌云反问道:“我有困惑不得解脱,才来求解脱之道,《炎黄录》若不能解世间万人心头困惑,又有什么用处呢?”
那人似乎在大笑,道:“大道无形,各有解脱之道耳。这样吧,我来问问你,你一生之中,有何事最为困惑?”
尉凌云不敢思索地道:“我幼时最为困惑自己不能流泪……”
“那你现在觉得有什么苦难值得一哭么?”
尉凌云骤然茫然起来,聂千千从自己身边带走的刹那,本是满怀悲愤的吧,然而她现在却还是回到自己身边了。虽说他命不久矣,终于分别那日,痛苦的也是聂千千,而不是他。而家国江山,于他本就飘渺,江湖霸业,从不在他求索中,难道他降生于人世间,终于无泪而绝?
他却不肯这么回答,反而道:“男儿流血不流泪,可以痛恨,不应悲切。”
那人似乎颇为同情地道:“那你一生之中,有痛恨过什么吗?”
似乎他应该是恨秦少陵和李德奖的,他们一个折磨了他的情人,一人伤残了他的身躯。然而若是此刻,秦少陵与李德奖也被人如此询问的话,那么他们也当深恨自己吧。自己夺走了秦少陵的情人,伤残了李德奖的灵识……就算自己本是无意,然而有意与意间,又有什么区别?
“难道你就不恨无忧吗?”
“无忧?”尉凌云愕然道:“我为什么要恨她,她虽无情,可我不一样无情么?”
骤然间他心思狂烈地摇撼了一下,他突然发现刚才那句话并不是别人的询问,却是自己在喝问自己。
恨,或许是有些的吧!因为他觉得纵使无忧负心而去,自己绝不会对她见死不救。
然而这一生之中,自己唯一怀着恨意的,却是一个被自己背弃的女子,是不是很荒唐?
“哈哈,哈哈哈……”那人突然大笑起来,他的形貌愈来愈清晰,披发皮衣,清瘦有劲,他目光似乎深不可测,霍然映现出尉凌云不知所措的面孔。
“想知道他们的想法么?”
不等他动赞成或反对的念头,潮水一般的记忆便汹涌而来。
“仲慈有了他的最终的抉择,我的呢?没人能永远地逃避,我只能选择忘却或是不忘却……在听到将与突厥大战的消息时我分明心潮澎湃,如果我能忘却太子落马的瞬间,那么我就可以回到我魂牵梦萦的军营中,洗雪多年来突厥加于我中士子民的屈辱。然而,我能忘么?佛家说生死轮回,因果报应,没有什么可以被遗忘……”
“痛恨?我恨这世上的一切。人世间给我的只有无尽的屈辱,这些屈辱都是我最爱的人给我的,我需要人拉我一把时,她们纷纷地将我踩了下去。没人真正地愿意呆在我心里,哪怕我哭着喊着也没有人愿停步,这样,其实也好了,这世上,除了我以外,都是我的敌人……”
“我真的一点不爱秦少陵吗?不不,其实不是的。我只是害怕了,我背叛了他,贪恋凌云的温和宽容,他不正是秦少陵的反面吗?然而我付出的是何等的代价,拜火教无数信徒流离失所,圣火熄灭,圣祠受污,师父身陷囹圄,难道这就是我拯救自己……一个寻常女子的代价吗?凌云他不肯忘了我去换得解药,我心里其实觉得他做错了,然而我这样子,难道就对了吗?”
“我没错!”
充溢在尉凌云周身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他听到的,并不是那些散忽迷离的意念,却是一声实实在在的,疯狂的呐喊。他霍然一惊,发现自己双足落在地上,那感觉如同从万丈悬崖上摔下来,竟有种胫折骨裂的痛楚和眩晕。
眼中李德奖发髻蓬乱,两只发青的眼仁在一络一络挂落面前的散发间瞪视着,却似乎瞪视着虚空中的某处。赤金剑紧紧握在他手中,剑势凶猛有力,连绵不绝地劈砍着,嘴里不停地嚎叫道:“我没错,我没错,我没错!”
二十二章 风雪狼烟
童敢从戈壁里出来,就将罗越放在教众家中养伤,心里暗叹他这一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坐起来的一天。他一路征召起盟中弟子,命他们往莫高窟而去,对这次变故的情形也有了个大概的想法。果然不出秦少陵所料,此次事件只是总舵里有些还信仰拜火教的弟子们趁天煞盟领袖们都不在时,突然哗变,冲进囚禁努阿舍的监牢中将他救了出来。然而他们势力终究不大,不敢停留在总舵里,便在西突厥突利可汗的人马接应下,逃走了。
当年处罗可汗死得不明不白,颉利接位,部族中多有不服者。他为平息众意,不得不将始毕可汗之子突利另行分封,其实对这侄儿一直颇有忌惮。颉利可汗默许秦少陵清除拜火教势力,是因为他本人信奉萨满教,对拜火教一直只是看在粟特人开拓的商路份上,容忍而己。而突利可汗自幼便与拜火教接触甚多,因此受逐的拜火教徒很多都投到他的旗下,如今终于闹大起来。
颉利得位之时,受处罗可汗可敦隋义成公主助力甚多,因此对隋朝旧人,亦颇多回护,几番进寇,亦有为隋复国的名义。童敢虽然身历隋灭,深知其灭自有来由,然而终究恋旧,因此对颉利颇有好感。童敢想,突利纵然包庇拜火教,颉利可汗也未必就会大张旗鼓的前去问罪。毕竟在拜火教与天煞盟的纠纷上,他不过是承认事实而己。秦少陵扔开拜火教,直接与突厥汗庭打交道,不外乎自觉已经牢牢拿握了商路,想省去拜火教这一层盘剥,对突厥汗庭并无坏处。颉利纵有不满,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与突利绝裂,除非唐军真的如秦少陵所料那样突然出动,否则……
就在他反复思量说辞时,突然觉得身下隐隐震动,他略微扬首,便见远处雪沫飞起,堆积半空中,仿佛污浊的云彩一般。
此处乃鄂嫩河下游东岸,距哈尔和林已经不远,这冬日冰封季节,实在不是草原上征战之日,却不知是哪里的部族在打仗。然而他离得更些时,却略微愕然,起先他只能看到一股二三千人的突厥马军……在冬季牧场狭小马匹圈养之时,这一支马军己算不少,却只看到他们左冲右突喊杀不绝,却不见与他们敌对之人。
然而这疑惑片刻后便解了,一圈又一圈的金光推着翻卷的雪团从群马蹄下泄出,象海浪一般。每一波浪涛后,便是数骑凝立不动,任骑手又鞭又打,却只是扯直了颈项嘶叫。
“这是少林‘锁十方’之功呀!”他谨慎地再往前走出几步,便不出所料地看到数名身着金藏禅衣神态庄严的大师合十而立,掌指间那串金藏禅珠每一粒都光彻明洁,与一道又一道同样的宝光结合漫延而下,化作了那令马匹滞步不前的金色波纹。金波中又纵横交错地生出许赤橙蓝绿诸色剑光,许多穿着太极剑袍头戴幽莲冠的剑客背对背围成一圈,在少林寺布的“锁十方”中。诸色剑芒如莲花绽放,辉光激射时,一些过于勇猛靠近了“锁十方”法阵的突厥将士毫无兆头地坠马受伤。
再多看一会,童敢就禁不住略为乍了下舌头,这些人里面,竟然有好些熟悉面孔,“明尘、明缘、明空、明净、明若……少林派这次是倾巢而出了呀!那些道人看情形必然是蜀山派的了,造诣各自不凡,想必也是蜀山派首脑人物。”
他忆起当年在洛阳与少林武僧们的连番激战,他不由得斗志昂然。他本想上前去拜谒突厥军首领,却见旄旗招展,队伍乍变,看那徽记,却是突利可汗的部族。他不由又犹豫着往后退了一会。
此时整支马军都随那旗帜招展而变了方向,纷纷向四面八方散开,一直奔走开里许地,方才又各自勒马回首。数千只长弓从鞍上摘下,数千枝利箭搭在弦上,数千点寒芒在风中雪中闪烁。少林阵法虽紧,蜀山剑气虽利,一时间,似乎也陷入了困境。
“明尘大师,柳掌门,”忽有抚琴声在茫茫雪原上响起,仿佛鄂嫩河水被春之妙手点化,潺潺流淌。“可需我等出手呢?”
童敢不由一惊,这半晌功夫,他竟还然没注意到还有一方人马潜藏在附近。他探看良久,方才注意到一座雪丘畔倚着四五人。这些人身上都穿着如雪的风衣裘袍,更兼人人神色淡漠气度清冷,站在那里时,真与冰雪化为一体,殊难分辨。此时发声的,应是当中操琴而立之人。
“少林明尘谢过月君好意,只是这点兵马,犹不在我与柳掌门眼中。一会若还有突厥兵马前来,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