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豪侠-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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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姑听得心里一惊,手本来就冷僵僵的,这下一不留情,手里的钵子摔在了地上。坠儿一惊侧过脸来看她,那神情可别提多古怪了。这时那姓叶的汉子叫道:“安子你少说些话,回来。”
“噢!”胡人小子就安生地坐回去了……他为啥不能早点安生呢?这名字真是白取了。
之后胡人小子不肯多说话,芸姑在一边,坠儿也不好再抓着他问,两个女人磨蹭了一会,收拾了各自的钵盆下了山。
下山时,老王的瞌睡也醒了,也没等坠儿说话就招呼芸姑上车。这车坐得可真是尴尬,快到门里时,芸姑试探着说了句,“坠儿,小孩子说的话,你可别往心里去,若是传到郡主那儿,惹得她多心就不好了。”
坠儿眼睛都不看她,似笑非笑地道:“您是把郡主从服待到大的,您自己说郡主是不是爱多心的人吧。您就别操心了。”
正因为知道无忧的性情,因此芸姑才操心的,然而被坠儿这么一说,她也只能苦笑了。她总以为无忧就算听了这话不高兴,也会先把尉凌云的毒解了再说,然而却没想到她会跑去雪葬窟这么久,都没回来。
第十二章 雪窟秘事
尉凌云被制住的经络刚刚松活,他嚷嚷着让丫头们把无涯老人叫来,好给他们细细讲叶笑天的事,却没想到无忧就进来了。
三四个月不见,无忧的体态似乎更为清减。她面庞从前象一瓣白梅花,如今看来几乎和屋檐上挂着的冰锥子相仿,尖尖的,泛着清凌凌地光。
“无忧你来了?”尉凌云在枕上抬了下头。
“我想问你,”无忧在窗边几上坐着,垂眉低眼看自己放在膝上的双手,轻声道:“聂千千是谁?”
尉凌云先是一惊,继而苦笑道:“你既然知道她名字了,自然也知道她是谁了。”
无忧的头抬了一抬,她的目光便在尉凌云模糊的的视界里闪了一闪,冰峰上的光在她眼神中贯过,亮极而冷绝。良久后她才掠了掠头发,站起来对着窗外道:“我……只是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尉凌云值此境地,只觉得无话可说,也如同无忧般盯着窗外。窗外冰峰千年依旧,只是他眼神如今不济,看上去只觉得一团明晃晃的光泽。好久后他方才慢慢地道:“那天……我在洛阳街上遇到她,我看出她身法奇异,就缀着她,她甩不开我,然后……”
三个月来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从水下浮了上来。不过是三个月而己,就好象都过了半生一般。尉凌云一句句说着,心口上似乎一层又一层地燃起火来,直至说到她被卫枫和秦少陵左右挟持而去的那一刻,火烧得他咽喉剧痛,终于喷了出来。他眼前尽是彤红色,这一片灼热的色彩中似乎聂千千依然带着泪向他微笑。
“我想要你为我洗一次眼泪,你终究不肯。我原想,若是你为她落泪了,我就把解药给你,然而你此时眼中淌下的,却是血呢……”他耳边轰隆隆地,无忧的声音好象是从很远处飘来的。
无涯老人与三位长老闻讯急忙赶了过来,他们以四仪万象功,将各自的功力浑为一体,注入尉凌云破碎不堪的经络中,将那些被剧毒浸染的肺腑护持起来,封闭了出血的创口。四人都是四十年以上的内功修为,这四仪万象阵也是自幼一起操练纯熟的,也费了大半夜,才再度稳定了尉凌云的伤势。
星君见芸姑哭得伤心,拉着她问了会,得知事情原委,觉得不妙。无涯老人和三长老便把无忧叫了过来。老人们围了一圈盯着她,她只是低眉低首,毫不说一句话。
“郡主,你这是怎么了?云儿他自幼与你一起长大的,就是有什么事,你总要先把他命救下来吧!”无涯老人道。
“他的命,或许能救,”无忧摇头道:“却要看他自己情愿不情愿了。”
在场诸人,觉得无忧的意思,是说尉凌云是否肯断绝对聂千千的交系。日君听着很不乐意,便嚷嚷道:“只有方舞情那种不知羞耻的娘们才会用下毒这类的手腕来管约男人……”
无忧霍地站起来,她面色微红,冷笑道:“方舞情是不对,她不该滥伤无辜,她的毒应该下到负心人身上才对!我呢,我一个足不出户的弱女子,我是没给人下毒的胆量,也没这个能耐。尉凌云身上的毒,总不是我下的,这罪名,总不能栽给我吧?”她平素极少说话,谁也没料到她会在此时如此伶牙利齿,当下几个老人都呆住了,眼睁睁地瞧着她大步走出去。
在她将要出门的那刻,月君骤然大声叫道:“郡主,他人真要是没了,你又有什么好处?”
无忧身形略微一顿,拂袖回首,冷然道:“他要是活着,我又有什么好处?”
众人愕然,只得眼睁睁地看她离去。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寒冰门每个人的耳朵里,大家议论纷纷,自然有说无忧对的、有说她错的。寒冰门建立的由来,就是一番情场风波中失利者绝望无功的反击,没想到百年以后,又近乎相同地演绎了一次。只是,大家都以为,尉凌云不会当真就这么死了。无忧只是赌气而已,气总有消的一天。
然而白昼一日短似一日,窗下的冰棱越积越厚,渐渐地都进了冬月,大家也只看到尉凌云在长老们勉力支撑下,终于能偶尔让芸姑扶着踱出门来晒下太阳。他浑身瘦得不似人形,面孔惨白,而且时常无缘无故地出血,眼睛也似乎总看不清人。半年前甚至还没长大的少年,如今却仿佛行将就木的老人。
“十步,十一步……”
“小心!”芸姑冲上去扶住尉凌云,尉凌云大口喘息着,眼前天旋地转。他心中烦躁,很想一把推开芸姑,然而听到她焦虑的呼唤声,终于还是忍了下来。曾经在体内流转如意的神功,曾经敏捷有力的身躯,曾经清朗的眼神,真的都不会再回来了么?很多东西,本以为是天生就属于自己的,然而现在却变得遥不可及。
他象个废人一样整日里吃了睡、睡了吃,除了让大姨伤心师尊们劳力以外一无用处。他只觉得这样的日子,一天都过不下去,然而假如不是一天、而是一年、两年、十年呢?他还活着干什么?
“云儿你听姨一句吧!”芸姑劳累了这许多天,声音也变得暗哑很多。“你就跟无忧认个错吧!”
尉凌云没说话,只是倚着墙,喘息不已。
“喔,有人做错事了?”无忧扶着坠儿,盈盈地走近来。
尉凌云倚墙昂起头看她,他虽然略能活动,然而眼睛模糊的症状却日益严重了。离得略远点,他便只能看见她纤丽的身影,却瞧不出她的表情。
“大姨,坠儿,你们离开一会。”
她们走后,尉凌云道:“无忧,你来做什么?”
“不能来看看你吗?”
“看我?”他摇摇头道:“看一个废人作什么?”
“反正也没别的事好做,”她似乎在无声地笑:“门里上上下下,不是在忙着你的伤势,就是谋划着重入中原……这些,我又插不上手。”
尉凌云骤然抓住无忧的袖子,这一抓所用的力气已经让他微微喘息。“其实……你应该出去看看人间的,你在这里呆得太久了,以为天地就这么大,就只有这么几桩事、几个人……”
“然后变成你这样子回事?”无忧反问道。
尉凌云语塞了一会,还是道:“然而我并不后悔。以前我身子康健,然而心思混沌,全不明白为什么而活,现在我是个废人,然而我心里却有想做的事……”
“你还想着去救她?”
“是的,”尉凌云语气平静,“也许早就太迟了,我也还能为她报仇,还有别的很多人很多事……”刚刚醒过来的那些天,他为聂千千忧心如焚,然而现在时间无奈地过去,他的焦灼慢慢淡了,化作一种更为深沉刻骨的忧愁。聂千千要不是死了,要不就是满足了秦少陵,这两个结果他不清楚哪个更糟些。他也不知道聂千千是希望他半死不活下去,还是希望他与无忧结合,过一种比较正常的生活。
“你和我都知道,不拿解药给你,只需要靠这山间寒气,和每日清寒汤药,你也不会很快就死,只会象我曾祖母一样,日益衰弱。当年我曾祖母拖了二十多年,你身有寒冰门武功,体质远比她强健,你活的时日只有更长。你一日有毒在身,一日就得呆在这冰山雪域。你以为你当了这几天的废人就很痛苦么?其实我从生下来就是个废人了。现在,最少有你在陪着我了,我会好好地照顾你,我们能在这山上相伴二十年、三十年,就如同当我曾祖父母一样。”
尉凌云手指抽搐着,突然间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扯破了无忧的衣袖。那一瞬间他不知是恐惧更多些、还是怜悯更多些,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这个与自己相伴十多年的女孩儿,他竟从来不知道她心里真实的想法,不,或许她流露过很多,然而自己都没有认真对待过。
“你知我为什么喜欢你么?”无忧的手指缓缓划过他的面庞,轻柔得象一道冷风吹在他肌肤上。“我觉得你和我一样,不是这个世间的人,你还记得那年的上元夜吧,大家都很开心,满院都是晶莹剔透的灯笼,我本来也想自己做一个的,可是手一会就被冰棱割伤了,然后大家就让我歇一边去,埋怨我不该动手。那个时侯我就觉得,这一院的繁华都和我没关系了。我一个人往僻静的地方走呀走,后来就绊在你身上了。你身上盖着一层雪,一动不动的,可是我知道你没死。我看到你的眼睛了,睁得大大的,很奇怪是不是?然后我就觉得,你是和我一样的人。然而你长大了,你要离开我了,你下山的那天夜里我就知道你会离开我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什么办法都没有。然而上天又把你送回来了。你就算不再和那个女人来往了,我也不会治好你身上的毒,你注定要在这里陪我一生一世。”
“我不会一生一世呆在这里的,不会!”无忧走了很久以后,尉凌云用低得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从牙缝里砰出这几个字来。
尉凌云向星君讨来了一片上等的纯白水晶,他很用心地打磨了许久以后,用那个东西看字,比以前清晰许多了。从那以后他成日成日地呆在千琅窟里面,专门翻阅当年沈慕庭退居雪原后写下的手札笔记,还有所有与医药有关的记录。按规矩,芸姑是没有资格进千琅窟的,因此她只能一日复一日地在门外守着,尉凌云时常是满面鲜血地被看守的弟子搀扶出来。
不知从哪一日起,扶他出来的人变成了无忧。
尉凌云在千琅窟找书时,无忧便陪在他身边,不作声也不干扰他。每日三餐茶饭、每日汤药都亲手奉上,有时他寻觅半天不得,回过头时,那书常常被无忧默不作声地放在几上。尉凌云心平气和,无忧的表现亦可算温良敦厚。两个人的相处似乎回到以前的岁月,然而他们身边的人都能体会到那种两军对垒般的紧张……
尉凌云誓不罢休,无忧胜券在握。
鲜血再次弥漫了他的视野,尉凌云赶紧伸手去抓身边的铜盘,然而盘子已经递到了他面前。从嘴里鼻子里眼睛里喷出来的鲜血滴滴嗒嗒地在盘中汇聚,没多大会,已然满了。冰凉的毛巾捂在他面孔上,被鲜血浸透后又换了一方,换到第五回时,出血才终于止住。
“今天不早了,明日再来吧!”无忧道。
“不,我要把这一年的看完。”
尉凌云面前正翻着的,是沈慕庭四十八岁那年,即退出中原二十年后的笔记。退出中原后,与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