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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背叛-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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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宏进副局长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大小台阶都没落下。在局里这些年,他的称呼也一直在变:余科长,余主任,余总(指总工程师),余主席,余书记(纪检组长一般被称作书记),然后才是余局长。可也有例外,陈奋远副局长就打破了这个常规,他是由科长一步到位提拔为副局长的。为这事朱锋、姬飞和牛望月一直对阎水拍有意见。私下甚至说,陈奋远给阎水拍塞了钱,数目还不会少。总之这两人肯定有些扯不清的事。就像两个有过性关系的男女,虽然在人前装模作样竭力掩饰,可眼神却忍不住会勾勾搭搭,说不准一背过人就着急着脱裤子。
玻管局的“业余组织部长”们分析,这次阎水拍很可能会让朱姬牛挨个往前挪一步,在科长里提拔一个人上来做总工程师。直接提拔一个科长做副局长,朱姬牛还不像当年那些脾气耿直的好汉一样,结伙反上梁山。有句话叫“是可忍,孰不可忍”。对朱姬牛来讲,提拔陈奋远属“是可忍”,再若提拔一个科长像那种空中飞人一般从他们头顶飞过去,那就“孰不可忍”了!阎水拍完全没必要为提拔一个科长得罪三个县处级。况且阎水拍是一个和善的老头儿,远没有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坏蛋残忍。刚在人家心头扎了一刀子,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怎么忍心再扎一刀子?上次提拔陈奋远,导致朱姬牛较长时间以来与阎水拍面和心不和,开局务会和党组会时,动不动就来个“凡是阎水拍拥护的我们就反对,凡是阎水拍反对的我们就拥护”,让阎水拍局长很伤脑筋。这次若再惹虱子头上搔,让朱姬牛狗咬尿泡——空欢喜一场,将这三个人惹翻,那就不仅仅是“两个凡是”了,恐怕哪一个就会像许褚裸衣斗马超那样,忿而往阎水拍那张老脸上吐唾沫星子。
看来这个副局长非朱锋莫属了!总工程师的位置将空出来。局里泛起的第二层涟漪是:哪位科长来做这个总工程师?
我到玻管局工作不久就发现,玻管局的历任总工程师都是学中文的。尤其是现任总工程师牛望月,上大学时学得是政治理论,毕业后分配到市委党校做理论教员,因给市级领导讲一堂政治理论课讲得深入浅出,被在下面听课的市委书记看中,三年前由市委党校提拔到玻管局任总工程师。那堂课所讲内容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说阐述“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种是说剖析小平同志的“三个有利于”。到底是“标准”还是“有利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玻管局工作三年,牛望月倒是忠实地实践着一个“有利于”:凡是有利于自己的事情,就毫不犹豫钻头觅缝有时甚至赴汤蹈火去做——仿佛他是一名消防队员。此人喜怒无常毫无品格,又吃纣王水土,又说纣王无道——正在众人面前将阎水拍骂的一无是处,转身见阎水拍进来,便又会面不改色邀功,说他正在向大家说阎局长的好话呢。此时阎局长若吩咐他去办个事,他就会说,吃人家碗半,听人家使唤,一边说一边奸笑着急忙开溜。此公人品差,又贪财小气,他有句名言:有了钱,要命怎的?即使是一棵大白菜,他也会和传达室老乔扯着不放。局里那些工勤人员私下叫他“牛不放”、“牛小眼”,后来有人在洗澡时发现了他的尘根后,干脆叫他“牛卵”——意思是这个人卵子大眼光却短浅。
这样一个从未在工业企业工作过的政治理论教员,竟在我们这个业务局担任总工程师,让人觉得有点滑稽和不可思议。好在牛望月调来时,一玻和二玻已下马停产,不需要下企业检查指导生产工作,因此牛望月这个总工程师也就看不出有什么不称职之处。好比一个学前班的音乐教员,原本是教孩子们唱歌的,现在让他去教算术课,只要知道一加二等于三也不会捅出多大娄子。
这个总工程师的选拔范围大家都清楚,当然是在八个科长中产生。八个科长一比较,有六个被淘汰。无论资历,工作能力,还是年龄,以及任职时间和在局里的威信,这六个科长都与另外两个没有可比性。这两个被大家一致看好的科长,就是办公室主任赵有才和业务一科科长马方向。
赵有才主任和马方向科长相比,有点难分伯仲的味道:两人任职时间相同,任正科长都已五年;工龄相同,都是二十四年;年龄相当,都是四十二岁。只有学历略有差异,赵有才是中专毕业,马方向是大专毕业。可赵有才主任参加市党校的在职干部培训,也在三年前拿到了大专文凭。而赵有才主任的人缘却要比马方向科长好一些。
那段时间,局里突然出现了一些小小的骚动。同志们脸上都蒙上一层斯芬克司般的神秘表情。某个科室几个人正扎堆说着话,别科室的人一进门,大家便开始“今天天气哈哈哈”,或者王顾左右而言他。女同志谈论谁的衣服漂亮,男同志开始交流段子——就是那种黄色小故事。有时甚至男女同志混杂在一块儿讲述一些有趣的小故事。女同志讲的故事一般比较含蓄。比如那天马方向科室一个人突然闯到我们科室来,大家便讲故事玩儿。陶小北讲:“五岁的丁丁与妈妈在人群中走散,他哭着向人们打听,‘您没看见一位妈妈吗?她身边带着一个长得非常像我的小男孩’。”李小南讲:“老师问学生,如果莎士比亚还活着,他会不会成为一位很了不起的人物?学生答,当然会!无论如何世界上还找不到四百多岁的人。”康凤莲讲:“一个卖肉的第一次去医院看病,需打针,看到护士准备给自己注射,不由得一脸兴奋地说,哟!原来你们这儿也兴注水啊!”
讲一阵儿故事,大家笑一阵儿。可康凤莲即使讲故事或者讲完故事别人笑的时候,也从不松一下绷着的脸。那天冯富强讲的故事是甲乙两先生对话。甲对乙说:“我有两个坏习惯,令我困扰,第一个是裸睡。”乙对甲说:“这也没什么呀,第二个呢?”甲痛苦地说:“梦游!”
我在笑声中接上冯富强的话茬儿,讲了个AB两女士对话。A女士:“我先生昨晚不知又去哪儿了?”B女士:“假如你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晚上去哪儿了,你不必着急,因为你一旦知道后会更着急!”
下来轮到马方向科室那个人讲了,可此时不知谁抬腕看一下手表,说:“呀,到下班时间了!”大家便说笑着往楼道外面走。冯富强走过去亲热地搂着马方向科室那个人的肩说:“下次你给咱讲一个比‘裸睡’和‘梦游’更棒的!”马方向科室那个人对冯富强说:“莫非你就是那位喜欢梦游的先生?”冯富强说:“我当然不是,不过摊上这么个先生,AB两女士对话时就会更着急了!”此时恰好陶小北从冯富强身边经过,冯富强笑着对陶小北说:“小北主任你说是不是这样?”陶小北笑着瞥了冯富强一眼,没有接他的话茬儿,却对走在前边的李小南说:“小南,你看冯富强像不像那个第一次去医院看病的农民?”李小南回头瞧瞧冯富强,乐了。两个美女笑靥如花,异口同声望着冯富强说:“注水去吧你!”
对我们玻管局的同志来讲,关心谁做这个总工程师的程度,甚于关心盖房子。
提拔赵有才还是马方向,已不仅仅是这两个人的事情,而是全局同志的事情。就像两个情投意合、如胶似漆的男女做爱,不只是某一个部位有快感,而是浑身上下都有快感。
看似提拔一个人,其实牵一发动全身,涉及到大家每一个人。赵有才若当了总工程师,陶小北接赵有才当办公室主任,某个副主任科员接陶小北当副主任,某个科员即可接那个副主任科员的位子。最后甚至会下延到通信员小胡和炊事员小高。比如冯富强若当了副科长或副主任科员,小胡就可以不当通信员而去做打字员。在我们玻管局,打字员比通信员重要得多。通信员的工作只是每天给六位局领导打水扫地抹桌子,打字员则可参与局里的人事机密。要提拔一个科员当副主任科员了,阎水拍局长就会让赵有才主任起草一个报告,报告的题目是:《关于某某同志拟任玻管局业务六科副主任科员的函》。赵有才主任拟好这个报告后,便会叫冯富强打印。打印时,赵有才主任将冯富强办公室的门反锁,任谁敲都不开。打印完叮咛冯富强,此事尚在保密阶段,别传播出去。有时甚至专挑晚上打印。所以打字员是最早知道局里核心机密的人之一。六位局级领导和赵有才之外,最早知情者就是冯富强。有时一些局级领导尚不知情,冯富强已知道了。阎水拍局长突然决定提拔某个同志,有时既不召开党组会也不召开局务会,召开会若有不同意见,就面临一个表决问题。开玩笑归开玩笑,真正开会表决时,阎水拍局长当然不能“举双手”。有一次提拔一个副科长,开了三次党组会都没有通过,因为有三位局级领导始终不同意。从那以后提拔某个同志时,估计会上有阻力,阎水拍局长就改变操作方法。某一天,他突然让赵有才起草报告,当晚让冯富强打印好,第二天早上一上班就通知召开党组会。六位局级领导都是党组成员,党组会一般有七个人参加——多了一个赵有才。赵有才只负责作会议记录,没有表决权。可这天召开党组会却只有六个人参加,非党组成员的赵有才正在那儿低头作记录,某一名党组成员却不见了。哪儿去了,原来是下县里检查工作去了。这位缺席的党组成员一定是余宏进、朱锋和姬飞三人中的其中一位。阎局长专挑这三人其中一人不在时召开党组会,是因为他们往往在会上持反对意见,相当于西方国家议会里的那种“持不同政见者”。支持阎水拍局长的只有陈奋远。牛望月原来也属于反对派,后来阎水拍将他的侄子小牛安排到局里开车,从那以后他就成为一个“骑墙派”,或者那种“墙头草”,哪边风大就向哪边倒。有时若阎水拍局长在会前给他做做工作,抬举他一下,他也会在会上支持阎水拍。这样在缺一位反对派情况下召开会议,再将牛望月拉拢过来,阎水拍局长的提议便会以三比二的微弱多数获通过。
如此,打字员冯富强往往会成为局里人事核心机密的最早知情人之一。当然他知道的也只是副科级以下的人事安排。提拔正科长或副县级这样更核心的机密,若必须打印一份《关于提拔某某同志任某某职位的函》,阎水拍局长就会派赵有才主任秘密行动。某一天,小虎突然开着局长的专车到与紫雪相邻的另一个省的一个地级市出差去了。其实也就是到那个市住一晚上,背过小虎找一个打印门市将那份只有一页的“函”打印好,第二天便“出差”回来了。后来这个邻省的市与我们紫雪市通了火车,赵有才主任干脆坐火车去“出差”。晚上十点上火车,睡一觉,第二天早晨七点到那个市,打印好材料,在市里转悠转悠,晚上十点再上火车,睡一觉,翌日早晨七点就回到了紫雪,八点就能来玻管局上班。赵有才主任这样的“出差”只占用一个工作日,两夜一日。坐火车来去恰好一千公里,真是“一日千里”。后来到那个市出差多了,赵有才主任竟交了一个女朋友,是他常住的那家宾馆的一个服务员。赵有才主任生活作风严谨,是我们玻管局有名的“妻管严”,怕老婆是有名的。赵有才主任也从不忌讳这一点。平时和我们开玩笑说,过去妇女相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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