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钟情-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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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面对敌人,她觉得没有把握。那无名的毒阻了真气,一提内劲便觉气血翻涌。以前她有自信可以独挑绿衣六仙,可以力战几十杀手面不改色,如今呢?
村庄外的空场上有一株榕树,巨大的绿色树冠撑起丝丝凉意,萧屏儿就站在树下等。
首先赶到的果然是后来的那个灰衣人。
来人并无罗嗦,举剑便刺。
萧屏儿咬牙,拔剑迎上。
那人的剑如同毒蛇,快而狠毒,浑厚剑气罩住她胸前所有大穴。
萧屏儿手腕僵硬,虚晃一下,急退数丈。
灰衣人跟上,紧紧咬住不放,萧屏儿只有硬着头皮挥剑反击。
手上无力,连修卢剑都重上几分。每一次兵刃相接,巨大的撞击力都震得她虎口发麻,修卢剑好多次险些脱手。
榕树的叶子在他们头顶沙沙做响,有叶子在空中盘旋,被剑气搅得不能落下。
“听说萧屏儿的剑法十分了得,原来也不过如此。”灰衣人冷笑,似乎他已发现眼前的人不需要他全力以赴。
“说不定你认错人了。”格开他的剑,萧屏儿后撤一步,伺机寻找对手的破绽。
“人会错,但是剑不会错。”灰衣人步步紧逼,杀意不减,剑尖直指她咽喉。
破绽!
萧屏儿眼中一亮,迅速低头,身体由他右臂下穿过,回手掣肘,乌黑的修卢剑身自他后心贯穿,发出血肉破碎的钝响。
“你说的对,”乌黑的修卢剑阳光下映着乌金颜色,血水顺着剑尖滴下,半点不留:“人会错,但是剑不会错。”
灰衣人倒下,萧屏儿用剑撑住身体,不停的发抖。
低下头,蓝紫色已经将整只手覆盖。眼前开始有白色的花瓣飘过,她知道,那是幻觉。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刚刚的打斗,已经让毒……深入骨髓了吧。
“我们的运气似乎不错,她受了伤。”
“而且好像伤得还不轻。”
头顶的树上有声音响起,是小饭馆里的那几个人。萧屏儿听得浑身冰冷,刚刚她已用尽全力,已经没有力气打发这几个人了。
“那我们是不是捡了便宜?”
“哼哼,天大的便宜。”
三个人从树上跳下来,远远的看着她,好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萧屏儿举剑对准他们,脚下却踉跄不稳险些跌倒,惹得三人一阵嘲笑。
“我劝你还是不要动了,我们兄弟几个刀都很快,乖乖就范,我们还能给你一个痛快。”
萧屏儿低头。从衣衫下摆扯下布条,将手和剑,缠到一起。
她缠得很认真,一圈一圈,头也不抬。
她知道这么做会无法自如的用剑,可是她已没有别的办法。至少这样,她能将剑握在手里。
开始起风了。
“有个人曾对我说过,剑术的意义不是杀戮,而是征服。”将布条打了个结,萧屏儿抬起脸来,眼中波澜不兴:“可是我受了伤,我的剑不足以征服。但是杀人……足够了。”
对面三人依然笑着,却已拔出了腰间的刀。
刀很快。
剑更快。
狂风将树叶纷纷震下,落到一半却生生停在半空,如同凝固的雨滴。
有血滴纷纷溅落,叶子在空中瑟瑟发抖,仍不肯落地。
不躲闪,不回护,修卢剑直刺横砍,断人血肉。
当狂风渐停,落叶归根,萧屏儿已浑身浴血。
别人的血。
药
一连几天,萧屏儿都迷迷糊糊神志不清。快雪不敢停留在一个地方,于是带着昏迷的她,驾着马车不停的走。
可就连昏迷的时候,都会把右臂抱在胸前,偶尔醒来,泪眼朦胧,哭着说,不要砍我的手。然后又沉沉睡去。
每到这种时候,快雪就会拍拍她的脸,说不哭不哭,我不砍你的手,然后叹气,为她熬药。
那药很苦很苦,每次叫萧屏儿喝药,她都把牙关咬得死紧,怎么也橇不开,快雪又劝又吓,说要是不喝就砍掉你的手,她才勉强喝下去。
萧屏儿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正躺在一家客栈的床上。被子是新的,还有浆洗过的味道。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成了女装,头发湿漉漉的好像刚刚洗过。
快雪正坐在一面镜子前,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刮胡子。
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看,虽然仍然有些萎缩,但原来的蓝紫色居然奇迹般的不见了,只有伤口处微微有些暗沉。
快雪在镜子里看到她醒了,赶紧跑了过来,瞪着眼睛对她看了又看,终于松了一口气:“我的姑奶奶,你可总算睡醒了。”
萧屏儿看着他,呐呐的问:“你长胡子?”
快雪气得笑起来:“哪有男的不长胡子的?”
萧屏儿眨眨眼:“真难看。”
快雪摸着下巴撇撇嘴:“你要是好几天没时间剃胡子,也不会好看到哪去。”
“谢谢你。”萧屏儿垂下眼,心里是满满的感激。先前还曾怀疑他同那些人一样不怀好意,看来她真是以小人心度君子腹了。
“怎么谢?以身相许?”快雪挤挤眼睛,转身端来一个大大的粗瓷海碗:“温度差不多了,来吧。”
萧屏儿吓得张大了嘴,熟悉的苦味她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么多?能不能不喝呀?”
“能。”快雪回答的很痛快:“因为这根本不是喝的,是泡的。”
药汁黑而浓稠,还冒着热气。萧屏儿的手浸在里面有些发红。
可是却很舒服。一直冰凉的手终于解冻,温暖顺着手臂流遍全身。弥漫的水气让萧屏儿苍白的脸看上去红润许多。
“你不是说,我的手必须要砍掉才行么?”
“哦,我吓唬你的。”快雪继续刮胡子,眉眼一挑透过镜子看萧屏儿错愕的脸,偷偷笑了起来。
“那我身上的衣服……”
“穿了好几天都馊了,当然要换掉。” 镜子里的萧屏儿羞愧得用被子蒙住大半张脸,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是……你帮我换的?”
“当然,”快雪神色不变:“……不是。老板的女儿帮忙的,又帮你擦了身子洗了头发。啧啧,那小姑娘还真好看。”
早该知道快雪不会正经回答,萧屏儿松了口气,垂了眼看着那盆一般大的粗瓷海碗。
“这里有什么?怎么这么腥?”
“蝮蛇,海螵蛸,地龙,哦……地龙就是蚯蚓。”
萧屏儿厌恶的皱了眉,想着她的手和那么多奇怪的东西泡在一起,一阵恶心。想把手收回来,却偏偏舍不得。
因为,好温暖。
倦意袭来,萧屏儿在温暖中复又睡去。
再醒来时快雪正拿了她的手往一个木盆里泡,漆黑的药汁又浓又腥。房间的摆设和上次的不同,显然他们又换了客栈。
快雪看起来有几分憔悴,看到她醒了,眼睛亮了亮:“睡醒了?现在感觉如何?”
萧屏儿坐起来,发觉身子舒爽了许多。快雪治这毒伤的法子还真管用,也许用不了几天她就能像以前一样活蹦乱跳了。
“不错吧?”快雪嘿嘿的笑着,将一碗药端了过来:“把这个喝了,今天晚上终于可以让你来赶马车了。”
萧屏儿皱着眉,将这碗和盆里药汁差不多恶心的东西喝了下去。听快雪这么说,看来今天她就已算痊愈了。想必这几天他也辛苦得很,脸都瘦了一圈。
“今天晚上,我们去哪?”
快雪将已见底的药碗转身放在桌子上,背对着她一字一字道:“桃花镇。”
桃花镇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镇,一条还算宽敞而古老的青石板路贯穿了整个镇子,因为是通往北方的交通要道,这里人流如织马车如潮,客栈酒楼林立,镇西的那一片桃林,更是让许多文人骚客流连,留下许多风流轶事和美妙诗篇。
一辆马车由南而来,马是好马,车是好车,驾车的年轻人一身黑衣衬得他皮肤白皙眼睛明亮。
马车停在了桃花镇东来客栈门口,那是桃花镇最好的客栈。年轻人跳下马车,敲了敲车棚,然后站在门口,看向饭厅里最中间的那块砖。
那块砖似乎是新近换上的,颜色比周围的砖浅上许多。
马车里钻出了另一个年轻人,这一身白衣的年轻人个子要比他的同伴高一些,眼角眉梢都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在看什么?” 高个的年轻人似乎刚刚睡醒,站在那里不停的打哈欠。
“没什么,进去吧。”
早有店里的伙计将马车牵走,二人要了两间上房,那个黑衣的年轻人还指明要二楼那间最好的天字房。
白衣的年轻人看起来很是困顿,急急的要回房里休息,而黑衣的那个,却向掌柜的要了一碗酸梅汤。
“这……现在已经入了秋,天气不是很热了,客官还要酸梅汤么?”
“是,要一大碗,最好是用冰块镇过的,送到我房里来。”
“啊,好的。厨房里没有准备,客官可能要多等一会。”
“多谢掌柜了。”黑衣人点头,满意的向二楼的天字房走去。
掌柜一面吩咐伙计准备酸梅汤,一面摇着头感叹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奇怪。
日头偏西,阳光斜斜的照进位于二楼的房间,将窗格的影子拉得好长。
萧屏儿坐在桌前,慢慢的喝着酸梅汤。每喝一口,从咽喉到胃,都是一阵彻骨的冰凉。
快雪端着一盆黑乎乎的药汁走了进来,放在了她旁边的凳子上,只说了一个字:“泡。”
萧屏儿没说话,挽了袖子将手放到了滚烫的药汁里,继续喝她的酸梅汤。萎缩的手臂如今几乎已经完好如初,只剩下手腕处517Ζ,留下一道圆形的伤疤。
今天的药汁腥味浓得出奇,快雪也安静的出奇,平时的聒噪不翼而飞。萧屏儿只好扭过头看他。
“奇怪。”
“奇怪什么?”
“你睡了一路,怎么脸色还这么不好?”萧屏儿放下碗:“生病了?”
“没有。”快雪懒洋洋的眯着眼,似乎仍然困倦。
药汁很烫,萧屏儿用手搅着,有几滴溅到盆壁上,竟是暗红色。
萧屏儿微微皱眉。
“以前没听说过你会解毒,没想到你对医术这么精通。”萧屏儿不动声色,抬起手,嗅了嗅手上的药汁。
“快雪公子百毒不侵,这点毒只是小意思。”
“那你还会什么?”萧屏儿问着,这药汁浓稠粘腻,味道显然不只有蝮蛇地龙——那是血的味道。
“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前知一千年后知五百年,”快雪得意的摇头晃脑:“天上地下,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唯独不会武功?”
快雪微愣,眼前一花,萧屏儿已经站在他的面前,抓住了他的双手,撸起了他的袖子。
准确的消息
从手腕到臂弯,横着数十道血淋淋的伤口,左手腕上的两个伤口尤其血肉模糊,似乎反复被割了好几次,上面还有刚刚渗出来的鲜血。
“哎呀呀,浪费哟!”快雪抽出手,用手指抹下刚渗出来的血滴,放到嘴里含着。
“那里面……都是你的血?”萧屏儿指着身后的药盆,声音有些发抖。
“不止,还有些别的药材什么的。”快雪继续笑眯眯,“今天的血没有止住,索性都放到里面,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我这些天喝的,还有泡的……都是你的血?”
“是你说不要砍手的。你不砍,我只好放血。”快雪说得理所当然,好像那些血不是他流的。
“你……”萧屏儿站在他面前,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将另一只手也抽回,快雪专心的整理衣袖,低着头不看他:“你不肯砍掉你的手,并不是怕变成残废,对么?”
萧屏儿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你说什么?”
“你不是舍不得你的手,而是舍不得你的剑,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