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十三岁-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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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拿出纸笔,匆匆将刚才在卷子上记下来的不会的单词都写上去。她怕过会儿就忘了这些单词的拼写。
陈彦见状问她在干嘛。许多没隐瞒她。反正她看一篇文章碰上不会的单词都要抄下来查字典纳入自己的单词库。这件事还叫金老师表扬过。
陈彦震惊了:“你连竞赛卷子都不放过?”
许多一脸坦然:“竞赛卷子里头出现的单词就不是新单词啦?我底子薄,必须不能放过任何时刻。”
陈彦好想吐血。太过分了!许多她居然还好意思说自己底子薄。那他们这么多人还怎么有脸继续活下去。
许多心道,那是因为咱们集体底子都薄。姐真心没打算在英语这块跟你们比较。矮子里头拔将军,要真能拔出将军也就算了。姐当年中考英语还是全校第一呢,可那渣水平,连糊弄自己都做不到。
她收拾好东西,拎着笔袋去车棚推自行车。其实许多挺犹豫的,礼拜天下午,她现在更加愿意待在教室里头上自习,因为自在。不过在教室里就意味着她不能举手贴墙站听英文了,这可是她目前唯一的人生乐趣之所在,实在舍不得放弃。
想了想,许多决定厚着脸皮继续待在家里。她跟她妈都不自在算什么。房门一关,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再说别扭到死也是亲母女。对彼此的印象跌到谷底,反而有反弹的可能。
许妈正在喂鸡。现在天渐渐冷了,母鸡的产蛋量有所下降,许妈正挖空心思地想办法减少损失。看到许多下车推进门,朝她的方向喊了声“妈”。她点点头,继续拌鸡饲料。
许多心情十分平静。大概真的是没有期待就没有伤害,现在她每次面对她妈都能够心平气和。包括她妈拎着一篮篮的鸡蛋往外公外婆家跑时,她也视而不见。
许宁倒是挺愤怒的。他妈又这样了,那些鸡蛋还不知道是便宜了谁呢。他愤怒的方法非常简单,不再帮他妈做任何家务。
许多见了挺乐呵的。她现在也很少做家务。不是跟她妈赌气,而是你能指望一个早上六点钟就要出发去学校,晚上八点钟才能回家,看书学习到十点钟方可入睡的初三学生能帮忙干什么。
许妈对于许宁的不懂事暴跳如雷了一回,未果,只好捏着鼻子不做声了。
许宁悄悄问许多:“姐,你是不是真原谅妈妈了?”
许多摸摸弟弟的小脑袋,微笑:“你觉得咱妈有什么地方做出了改变吗?”
许宁的脸色立刻变了。既然连明知道不断采取各种方法贴补舅舅家会激怒自己的儿女跟丈夫,许妈也没有停止。她妈对她二姐,能改变到什么程度。
许多埋头看书,改变当然是有的。起码她妈明面上不敢再对她动辄打骂了,心底里对她这个女儿也有了畏惧的情绪。这样已经很好。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要么有强弱要么势均力敌,无论披上怎样的外衣,根子里头的本质永远不会消失不见。
她现在并不奢望毫无杂质纯粹的母爱(事实上她相当怀疑这东西到底是否存在,物质决定意识,所有的情感必须要有先决条件啊)。
她明白妈妈确实没有她希冀的那么爱她,并且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这个结论。这样的事实说出来太过残酷。她花了很多年,始终想要逃避,不敢承认。
她希望的是母亲能够将她放在一个对等的位置上对待。
许宁见他姐不打算继续说下去,只好“蹬蹬蹬”跑下楼。
没办法,楼下还有一堆小伙伴呢。这帮家伙因为许宁的好学生乖孩子身份加持,家长们都非常放心他们上许宁这儿一起学习。
结果来了四个男生,两个在玩掌上游戏机,剩下两个正头碰头地养电子宠物。显得唯一的女孩子陆秋,人再笨都没那么看不顺眼了。起码人家在好好学习啊!
他板着张脸,将自己出的小卷子丢在陆秋面前,恶狠狠地威胁:“好好写,这次还考不到九十分的话,下礼拜不许来我家。”
陆秋吓得眼眶都红了。嘤嘤嘤,许宁你就仗着是许多姐姐弟弟的身份欺负人,我家多多姐姐才不会这么残忍呢。
许多也知道许宁出题给陆秋做的事。她没反对。
许宁从小学时就开始接触初中数学,现在都开始自学高中数学书上的内容了。学的太快,脑子又太灵光的学生,容易走进一个误区:对基础知识不屑一顾。
许多觉得借着给陆秋整理概念出题目的机会,许宁刚好可以吃透知识点,一举两得。
她才不担心许宁早恋呢。早个恋而已,马克思跟燕妮那可是青梅竹马,不也没耽误人家成为一代伟大的哲学家与经济学家嘛。
别一提《资本论》就皱眉,倘若鼓足勇气翻看完毕,你会真心实意接受恩格斯的论断,马克思就是个不世出的伟大天才。
晚上回学校上晚自习。曹玮照旧在许多桌子上放了杯豆浆,还热乎乎的。
许多头疼地看着这杯豆浆。这孩子到底怎么想的,她都表现的这明显了。
她连二十五岁之前不打算考虑个人感情问题(此刻,二十五岁了还不嫁出去绝对是众矢之的啊)这种狠话都抛出去了。这孩子照旧雷打不动,一日三餐绝不落下。
一点儿都不开森感动好不好!所有人都会戴有色眼镜看她的。她再饥渴也不能打未成年人的主意啊!这明显有违她的道德标准。
许多走到教室后排,指指曹玮,头往外面一歪,示意对方跟自己出去:“你,咱俩好好谈谈。”
距离晚自习开始还有段时间,班上稀稀拉拉的不过十来人。
但这十几个尤其是其中四五个男生的怪叫口哨声已经足以掀翻屋顶。
曹玮脸色涨的通红,被哥儿们推攘着出了教室。一堆人跟着想听八卦,被许多淡淡地瞥过去一眼。立刻都识相地摸着鼻子回教室去了。
周炳伸长脖子往外头看,嘴里还不忘感慨:“曹玮这小子胆儿真肥,连班长都敢看上,他居然还敢追!”
许多没打算在走廊上上演免费话剧。她手上有楼层尽头一间小办公室的钥匙,是班主任给她的。当时为了方便她跟程成准备竞赛辅导好有地方安静地复习。
办公室非常狭小,总面积堪堪五六个平方。里面摆了两张课桌跟一个资料柜,其余空空如也。
许多将课桌面对面摆放好,示意曹玮在其中一张桌子前坐下,自己则坐到了他的对面。
曹玮从一开始的紧张隐约带着点儿兴奋逐渐转化为惴惴不安。他开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不会是场让他心旷神怡的愉快谈话。
许多盯着曹玮的脸,开门见山:“你喜欢我?想追我?”
曹玮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期期艾艾说不出句整话来。
许多微微一笑,诚恳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谢谢,如果你不否认的话。如果是我误会了的话,那么请你原谅。”
曹玮连忙摆手否认:“不不不,你没误会。”
“噢,那么谢谢。但我能说的也只有谢谢。”许多两只胳膊肘都撑在了课桌上,她甚至想手里有支笔会感觉更好。
她的视线始终不离曹玮的脸部,她一字一句道出心声,“你的喜欢,我不接受。别说喜欢是你自己的事,我不喜欢你也没关系之类的话。我始终相信,人与人的感情是对等的。倘若我无法回应,那么我就无法接受。
我对你,除了普通同学的情谊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想法。我不会嘲笑你的感情,任何人的感情付出都是值得尊重的。但我不想要,所以我无法珍惜。
将来你会遇见那个愿意珍惜你的人,遇见属于你的真正幸福。但这些跟我,都没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的同学,你待我友善,你关心我;所以我希望你平安喜乐,一生顺遂快乐。可这并不意味着,我要将我的人生与你产生任何纠葛。”
曹玮瞠目结舌,愣了半晌突然间焦急起来:“你又没有尝试过,怎么能肯定你就没办法接受呢?”
许多冷淡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去尝试?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我就必须得尝试着接受你吗?很抱歉,我的人生规划中没有你。我问你,倘若我接受你,将来又怎样?”
曹玮激动起来,语气不掩兴奋的描述了对将来生活的构想。十五六的少年郎,面对心动的女生,规划的人生朴实又单纯到可爱。
许多心道,妥妥种田文啊!她不想打击曹玮,却忍不住将住房、医疗、教育等等问题悉数抛出,问的曹玮哑口无言。
他自出生起都从未真正意义上走出过港镇,哪里会想到生活竟然也有这么多问题。
许多叹了口气,从资料柜里拿出纸笔,画下马斯洛需求层次草图,指着一层层的需求道:“看见没有,生活之前先是生存。连生存都谈不上,还谈什么生活。”
她承认她始终缺乏安全感。她上辈子干不下去医生了就去当公务员,除了因为不干医生的话她也不会干其他活,啥都不会的人只能去当公务员了。
另一条根本性因素在于,她死也不要脱离体制,社会基本保障那么脆弱,她宁可将生活质量打着折扣在体制内混吃等死。
曹玮一脸茫然,讷讷问:“马斯洛是谁?”
许多一摊手:“你看,咱俩连聊天都没办法好好聊下去。你规划的未来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未来我可以自己去创造。咱们还是各自欢喜来的比较好。”
曹玮傻愣愣的,不知所措。他本来都偃旗息鼓了,许多太强大了,他觉得她一点儿也不需要自己。
结果上次许多一哭,他又觉得这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需要人照顾来着。
他没敢跟任何人提,可他心里隐隐约约的小兴奋,心道这下自己有存在必要了吧。现在许多再度强势起来,一二三四五的,说的他头晕脑胀,压根儿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明明他是男的啊!怎么老是被许多这个姑娘家压得一点儿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曹玮觉得自己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他想自己是不是挺傻的。兴兴头头地换到了快班,搞得全校都在看他的笑话。人家肯定在背后笑他傻缺,许多怎么可能看上他,他还剃头担子一头热呢。
许多察觉出了他的不是滋味,秉着不能放任祖国未来自甘堕落的园丁精神,又做了一通思想工作:“别老想着为了谁谁谁,我一定要怎样怎样怎样。人只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你走得远,过得好,真正受益的人也从来只有你自己。把自己的人生强行与别人捆绑在一起,是一件极其不尊重自己跟他人,对自己完全不负责任的行为。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许多站起身,突然打开办公室的门,果然有两个男生因为贴的太近没稳住,一下子滚了进来。
许多冷笑,双手横抱胸前,一语不发地看着这几个面色讪讪的男生。
曹玮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尴尬羞耻当中。他几乎是嘶吼着朝那几个男生喊:“谁让你们过来的?”
周炳一看这架势,坏了,弄巧成拙了啊。他连忙捅捅李毅,眼睛抽筋似的一个劲儿使眼色,示意一会儿曹玮要是发飙,他可千万得拦着。
许多不为所动,安静地看了眼曹玮,声音平淡不见起伏:“你也会觉得难堪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