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十三岁-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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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弟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被拽得老远,许多只能在后面死命地追,根本顾不上化身老师传道受业解惑。
充当裁判的体育老师跑过去干涉了,让曹玮赶紧松开许宁。威胁要是再不分手,两人成绩都以零分论处。
许多总觉得哪里不对,细一想,顿时满头黑线,老师你实在太污了。他俩明明不是携手私奔到天涯。
老师:……好无辜,明明是你思想太污。
曹玮压根没把体育老师的话当回事。他纯粹是欺负体育老师上午给运动员量跳远成绩时在沙坑把脚给崴了,没法真追着他们跑。
等到曹玮拽着许宁双双朝终点奔去时,学生们的尖叫声几乎要把操场给掀翻了。曹玮耍了点儿小心眼,到最后五十米冲刺时,松开了许宁的胳膊。但许宁现在已经进入惯性速度状态,还是跌跌撞撞跟着曹玮前后脚冲刺了。
曹玮拿了全校第一。许宁这个初一年级组的第一就充满争议了。初一其他班的学生纷纷抗议,许宁有人领跑。然后许宁班上的人都不服气,明明是初三的人拽着他,关他什么事啊。许宁又没让他带。
最后吵吵嚷嚷,争执之下,双方各退一步。初一年级其他的选手基本都是垫底(比起初二初三,初一的学生大部分还是孩子),所以许宁虽然后半程的成绩值得商榷,但初一组的第一名还是毋庸置疑的。不过全校的第二名还是给抹去了。反正排名次也是在本年级排,许宁班上的同学都欢快地撤退了。赶紧又跑去众星拱月他们班的英雄去了。
许宁跑完步时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他这时候个子只到许多的眉毛,人又瘦弱,许多干脆从后面抱着他整个人一步步往前面推着走。校医也觉得这个小男孩跑的实在太猛了,赶紧过来帮忙给他做恢复。
许多感受着弟弟沉重的喘气,这孩子的心思实在太重了。许多有些后悔提前让他被迫学着成长。她想,也许顺其自然循序渐进,会对许宁更好。
慢慢绕着操场走了大半圈,许宁渐渐缓了过来。许多看到他脸上不再那般惨白,才长长吁了口气。她真怕自己的弟弟跑伤了啊。当过医生的人都有颗乌鸦心,每年运动猝死的人那么多,她忍不住会代入。
等到许宁回自己班上坐下,许多又陪了他一阵确认他生命体征平稳,没有什么不适以后,她才回到初三年级区域。无论如何,她对曹玮都欠一声谢谢。
现在许多渐渐能站在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角度去思考问题了。她想那个平安夜,她的举动还是孟浪了。曹玮并非跟她一样的成年人,不会将赠送苹果这种行为自动归为单纯的社交礼仪。也不会因为她的淡然处之就能敏锐察觉到她的心思,旋即自动停止想法。十几岁的男孩子,会对很多事抱有幻想,分对错而不是看利弊。
许多不知道该如何直白地拒绝,只好一再强调:她上学阶段是不会考虑其他事情的,她唯一想要做的事就是好好学习。
她拿了两个橘子过去给曹玮,笑道:“谢谢啊!我弟弟他们班的孩子对你感恩涕零啊。”
曹玮只是笑,接过两个橘子,又塞回一个给许多:“你也吃。”
许多没推辞,拿起橘子直接剥了皮,开吃。吃完两瓣之后,她试探性地问曹玮:“你中考有没有考虑过弄个特长生?”
曹玮有些茫然地看向她:“什么特长生?”
“县中或者二中的特长生。”许多继续吃橘子,想了想,给出建议,“你可以让你们家人想办法去打听打听。县中跟二中都招收体育还有艺术类的特长生。到时候中考,录取分数会降好几十分。”
许多高一时,坐她前面的女生就是以艺术特长生的身份被统招进县中的。学校足足降了六十分招人。班上同学都议论,这姑娘平白省下了五万块啊。
许多那时候就迷糊,还有这种事?为什么她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体育特长生跟艺术特长生一样,都是中考高考的加分热点。县城里的孩子完全将这些默认为常识,而许多不知道,她的这些镇上初中的同学也不知道。起码他们这一届,许多没有听说过有任何人以特长生的名义被哪所学校特招了。
曹玮的成绩,单凭中考分数上高中都基本没戏。能弄个体育特长生,说不定东边不亮西边亮呢。
曹玮的眼睛亮了起来,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那好,我回家就让我爸去打听打听。我叔叔家在县城,说不定能找到关系。”
许多点点头,将橘子皮放进垃圾袋中,轻轻叹了口气:“加油吧!多找找,条条大路通罗马,不要拘泥局限。”
人生那么长,向上的路那么难。站在食物链下端的我们,如果不时刻寻找机遇,在争取挣脱沙丁鱼罐头,奋力向外游之前,先闷死在罐头里面了。
第87章 奔跑吧,少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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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在镇上新开的第一家超市里称了一袋子的零食让许宁带到班上去给同学吃。特意给他同桌买了她最喜欢吃的泡椒凤爪。
结果第二天,小同桌的妈妈就带着小同桌来找许多了。她想请许多礼拜天下午有空时去她家学习。年约三旬,以小镇的水平来看,保养的相当不错的女人笑容可掬:“绝对不耽误你学习。就想请你帮我们家陆秋营造出一种良好的学习氛围。”
许多本能地拒绝了。
这位陆秋的爹是镇上储蓄所的所长,家里条件算是镇上数得着的了。可再好的条件也是别人家,她待着该有多别扭。不过她也不想把关系搞僵,让小姑娘跟她妈妈下不了台。她想了想,表示礼拜天下午陆秋可以去她家学习。
陆秋的妈妈虽然没达到最初的目的,但对这结果也相当满意了。表达了一通诸如“哎呀,那实在是太麻烦你了”之类的客气话之后,立刻答应下来了。
许宁有点儿小别扭。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对女孩子总有种“咱们不是一国”的别扭劲儿。他解决问题的方法也非常简单粗暴,直接喊了几个跟他关系不错的男生一起到他家写作业。
许妈跟许多都挺高兴的。许宁学生时代有点儿内向,不怎么跟同龄人一起玩。许多印象中他小学时还有个关系不错的小伙伴经常上家里玩。等到了五年级,两人分到不同班级以后,就渐渐不来往了。许宁也逐渐成长为跟许多一样的宅货。
许多自然不可能给这帮孩子当免费家教。她周日下午照旧干自己的事情。陆秋的妈妈倒是想让许多跟她姑娘说说学习方法。但当听许多一脸无辜地表示,她初一时就把她姐初二初三的书给预习了,陆妈妈就缄默了。好吧,她家姑娘先把初一的课程学好了就不错了。
许多想了想,让陆妈妈先别着急。陆秋数学弱的话,先上课好好听,把书上的例题都掌握牢靠。要是初一下来还是觉得吃紧,等到暑假去上李老师的小课桌吧。
李老师表示这一届初三是他带的最后一届了。盯着这帮小兔崽子们实在太累了,他老人家身体吃不消。
私底下,许多也叮嘱许宁,以自己学习为主。别因为想帮助同学把自己给耽误了。除了你自己,谁也没办法对你的人生负责。
成人社会教给许多的最重要的一条理念就是,凡事要有数。在确保自己利益的前提下,再考虑帮助别人。否则搞到最后,施恩成仇,反而自己里外不是人。
运动会刚结束没两天,港镇就进入了秋收季节。这里的秋收还保留着生产队时期互帮互助的习惯。几户人家组成一个小队,然后集中到每个成员家里的责任田上去收割。
许爸不怎么擅长农活,而且因为当年在化工厂工作时经常出差,后来又外出打工了。所以许家在这种互助小组中并不受欢迎。许妈曾说,如果不是村里人看她一个女人实在可怜,根本就没有人家愿意收许家入伙。这也是许妈一直有些看丈夫不得劲的原因。
这次许爸又去外地参加展销会了,没办法赶回家秋收。
许妈出离愤怒了,对着电话机大吼一通。今天电信下乡,有半年通话免费的政策,港镇大部分人家都装了电话机。
许多跟许宁都噤若寒蝉,连虎虎大人见势不妙都颠着小碎步欢快地从鸡群边上撤离了。
许多有些头痛。上一世许爸也没有回家参与秋收。
许妈说他就是懒,没用,连个担子都挑不动。后来家里有块一亩二分的小田是许妈带着许多割完稻子的。许多印象太深刻了,所有的农活当中,割稻子是最辛苦的。插秧还可以放一个小板凳坐着插。
试试看,弯着腰蹲下身割稻子,不用半个小时,你就会觉得浑身都不是自己的了。
许多割稻子时,一开始还蹲着,后来就是跪着,然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割。她就割过一天的稻子,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她都浑身酸痛得连坐起来下床都做不到,只能直接滚下床。如果说成长经历中有什么促使许多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奋力跳出农门,不愿意重复父母辈的命运,那么这件事也许是契机之一。更早的时候,大概在那年的麦收季节,她就有了隐约的念头。
初二的语文课本上有一篇课文,吴伯箫的《记一辆纺车》。课后练习里头有道题就是让学生写三百字的短文来描述劳动的乐趣。
许多记得班主任将这道题布置成了当天的日记内容。她回家匆匆吃完饭就跟母亲下地去收油菜籽了。许多嫌弃戴帽子遮眼,又气闷的很,顶着大太阳收菜籽,晒得晕晕乎乎。她那时候就想,劳动的快乐,她感受不到,她能够感受到的只有被命运扼住咽喉,拼命挣扎的惶恐和无力。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那种从每一个毛孔里头钻出来的疲惫让她连挣扎都虚弱不堪。后来许多工作生活不如意的时候,总会拿这段记忆安慰自己,看看,你还是进步了啊,现在总比那时候强。
老实说,这个时代种田真心没多少收益可言。一亩田要是能挣上一千块简直就是奇迹中的奇迹(事实上最多几百块钱),种上十亩田撑死也不到一万块。在物价飞涨,人民币变相贬值的二十一世纪,一万块一年,随便在哪儿打工都比这挣得多。况且基本上靠人工操作的种田时代,种十亩地有多辛苦,许多连想想都辣眼睛。
可是农民不种地能干什么。可是地里不长庄稼,十几亿的中国人吃什么。所以此后的十几年里,乡村逐渐走向衰亡,年轻的一辈都抛弃了故土,在城市中艰难地寻找自己落脚的地方。
许妈气得肝颤,在家里发了好一通火。
许多觉得没意思。
许爸已经表示工作太紧,秋天本来就是他们厂的销售旺季。他赶不回来,田里的活可以包给专门出卖劳力的人来做。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自家田地少,又没去城里打工,想趁农忙整点儿外快。当地人称之为“麦客”。跟许多后来从书本资料上知道的“麦客”不一样,本地的麦客是所有农忙时节都接活的。此时一天的工钱是80…100不等。
农忙时节,麦客干的都是重体力活,许多觉得这个价位非常合理。许妈却不满意,因为她还要包下三餐,划下来一人一天差不多一百块了。等到稻子收割完,她前后成本一算,根本挣不到什么钱了。
许多无语,本来就挣不到钱啊。与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