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马蹄-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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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逼进了一步,阴森森地笑道:“听到没有?像你爷爷当初一样的死。小伙子,你有这个种么?”
谭啸只觉得由脊椎骨间向外丝丝直冒冷气,面对着这四个大敌,他一时失去了主张。
可是他那好强的嘴,有力的膝盖,绝不会允许他向敌人屈膝求饶。
这一霎时,他作了一个明智的考虑,知道自己只有死命一拼了。如能侥幸逃出晏宅,或许这条命尚能保全,否则简直是不堪设想了。
想到此,他冷笑了一声:
“我还不想死,晏星寒你们以众凌孤,岂不可耻?”
天马行空厉声叱道:“小子!你休想再逞诡计,就算是以众欺寡,以大压小,今夜你要想逃得活命,是难比登天!”
他说完这句话,身形向前一伏,轻轻地一抄,已来到了谭啸身前,双掌向外一递,用翻天掌势,照着谭啸“心坎”、“肺腑”两处大穴上打去。
谭啸容得他双掌指尖已堪堪逼近身前,口中冷哼道:“晏老贼休得欺人太甚,谭啸并不怕你!”
他口中这么说着,右腕一抬,用南海一鸥桂春明亲传的分翅手,向外一分,中、食、拇三指,如鸡啄似的,直向晏星寒“曲尺”穴上拿去。
晏星寒心中一惊,向后一拂双袖,闲云野鹤似地飘出丈许以外。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谭啸只一递招,四老都不禁暗吃了一惊。
晏星寒冷笑了一声,二次腾身。蓦地,一边闪出了剑芒大师,她轻叱道:“且慢!”
晏星寒陡然在空中一折腰,轻飘飘落了下来,奇道:“大师有何吩咐?”
剑芒大师身形一晃,已来到了谭啸身旁,口中念着佛号:“阿弥陀佛!相公如能将令师之名道出,我等或可网开一面,不一定致相公于死命,如何?”
这老尼说着,一双凤目精光四射地注定着谭啸,面上冷若冰霜。谭啸面色苍白地后退了一步,苦笑道:“老尼姑,你想错了,谭啸并非怕死贪生之辈,卖师求生,恕不为之。”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往后退着,陡然长啸了一声,拔身而起,直向梅林丛中纵去。
可是他身形方一落下,一边的白雀翁朱蚕,已如同蝙蝠似地窜了过来,这矮老头子,冷叱了一声:
“你还想跑?”
随着他翩翩的身势向下一飘,正好够上了部位。白雀翁在同道之中,素以心黑手辣著称,此刻更不会再手下留情,一出手即是最狠毒的分心掌,斜兜着直向谭啸心窝上打来。
谭啸身处在这么些个高手之间,自问实难幸免,可是要他俯首待毙,却是万万不能。
白雀翁掌到,他不得不抖擞起精神小心应付,当下双臂交叉着向外一分,用“进身逼虎退”的绝招,一屈左膝,十字叉手已临朱蚕两助之下。
朱蚕怪笑了声:
“你还真敢递爪子?”
这小老人确实有一身惊人的功夫,只见他一举双手,双足轻轻跳起,复往下一挥两腕,整个身子已由谭啸头上掠了过去。足尖一落地,刷地一个疾转,已到了谭啸身后。
这老儿狞笑了一声:
“打!”
双掌齐出,用“小天星”掌力向外一抖!他这种落身、拧腰、抖掌、现力,几乎是一气呵成,尤其厉害的是快如疾雷奔电,绝不容你稍缓须臾。
谭啸只觉后心一阵发冷,双方掌中劲大,已侵衫而入,他怎会不知厉害?
当时猛地向前一跄,身形向前一伏,拧身现腿,“秋风扫落叶”!这一腿挟着强烈的劲风,直向朱蚕双腿上扫去!谭啸五岁随南海一鸥桂春明习技,十五年的浸淫苦练,可说是已登武功堂奥,举手投足之间,满是真实功夫。这一腿实有扫断三根柏木桩的功力,老智如朱蚕者,岂能有不识之理?
他不由冷笑了一声,向外一翻,错出六尺,正好躲开了谭啸一腿,他回头冷笑道:
“晏胡子别看着啦,早一点拾掇了他算了!”
晏星寒应了一声“好”,由旁边陡然拔起。可是谭啸自知远非四人敌手,时刻转着逃走的念头。晏星寒身方拔起,他即用“八步赶蝉”的轻功绝技,嗖!嗖!嗖!三个起落,已逼向了梅园右首。正在打量眼前地势,忽听左侧一人朗笑道:“你死了心吧!”
跟着红影一闪,一条高大的身影,正由第七杆灯笼梢上猛扑而下,现出裘海粟长满虬须的一张丑恶面目。
这道人更是手狠心毒。只见他大袖向外一甩,以袖沿斜扫谭啸面门,此举意在投石问路,谭啸方一闪身,裘海粟第二式“金风送爽”斜着左掌直劈而下。
谭啸虽有一身惊人功夫,可是面临这四个强敌,也不禁有些惊慌失措。
红衣上人铁袖拂面,他方自闪开,却料不到他第二式来得如此迅疾,一时惊叱道:
“你敢!”
他猛然转身合掌,向左一拧,可是究竟还是慢了些。裘海粟如刃的指尖,已经扫在了他的肋边,只听见“嘶啦”一声,一件缎质的直掇,被撕开了尺许长的一条口子。
谭啸口中“哦”了一声,蹒跚出去五六步以外,裘海粟五指的长指甲,已在他左胸肋处,划了五道半寸深的血槽。一时鲜血淋淋,痛彻心肺。谭啸忍着痛,一哈腰,又纵出三丈以外,可是眼前一条人影,飞星殒石似地落了下来,谭啸还没有看清来人是谁,这人已用“乾元问心掌”猛力向外一推,口中叱了声:
“去!”
鲜血淋淋的谭啸,自问今夜是跑不脱了,面临着这四个强敌,他又如何能闯出重围?
他奋力纵起身子,当空又落下一人,这人的“乾元问心掌”挟着十成功力,直向他前心逼来,谭啸咬着牙向左一旋,对方掌势走空。来人是银发皓首的晏星寒,这老儿此刻正在盛怒之下,发眉皆立,他满以为以自己四人对付谭啸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么,却想不到对方武技绝高,几次三番地逃出掌下,一时恼羞成怒,誓必手毙谭啸而后已。
此时掌势走空,他冷笑了一声,挫身勾足,以“海底灯”之式,右足尖直点对方“生死窍”。谭啸此刻全身是血,双目已红,竟忘了逃命,见对方如此心狠手辣,誓必杀己而后快,不由厉吼了一声:
“老儿!我与你们拼了!”
他向后一坐,想用“老子坐洞”之式,来避开晏星寒来势,可是身形方一后坐,只觉得背后一股劲风劈到。谭啸倏地向外一滚,可是仍为这阵尖锐的风力,扫着肩头而过。
顿时,左肩头如同火焚似的热烫,他此刻真是狼狈透了,强忍着全身伤痛,一个“鲤鱼打挺”,由地上窜了起来。头上方巾,也在滚动时,掉在了地上,乍看起来,真是如同鬼魅似的。他再也不敢恋战了,知道自己和四人比起来,差得太远了,这条命葬送得太没有意义了。
可是进逼的四老,岂能容他脱逃?谭啸未及腾身,眼前灰衣一闪,那个唯一没有动过手的老尼姑,忽然现身而出。
她面上没带出什么表情,身形一落,双掌合十向外一推,谭啸忽觉迎面一股极大劲力,几乎令自己为之窒息,由不住呛得连声咳了起来,整个身子一连向后退了三四步。
当时双臂一交叉,用“十字手”反向外一崩,直奔剑芒双腕。
剑芒大师身形疾转,并二指,向谭啸“气海穴”上就戳!谭啸怎敢与她恋战,见老尼点穴手到,凹腹吸胸,把肚腹吸进了半尺,就势一拧腰,用“野鹤窜云”的身法倏地拔了起来。
可是他这种举动,早在剑芒大师意料之中,他这里方自腾起,陡闻大师一声低叱道:
“下来!”
这老尼左手一抄尼衣下摆,整个身子,如弹丸似的倏地弹起,正好赶在谭啸背后。
她口中冷笑了一声,双臂一抖,十指已合在了谭啸后胯两面大骨之上。
谭啸打了一个冷战,向外用力一挣,可是老尼已把内力贯足双掌,向外一抖,喝声:
“去吧!孽障!”
谭啸不由自主,随着她双掌抖势,直飞出了丈许以外,“噗”一声,元宝似地摔了出去,一时双腿骨阵阵奇痛,几欲折断。
可是到了此时,他也顾不得这一双腿了,双掌用力一按地面,身形再次腾起。他头上发束可全都散开了,黑长的头发,散在两肩,看来真和厉鬼差不多。他用全力挣扎着向外一纵,眼前是一块极高的假山石,谭啸正想纵身上石,那要命的晏星寒,却在这时,倏起倏落,飞纵了过来。
他口中厉叱道:
“谭啸,你还不纳命来么?”
随着他这种口音,双掌已按在了谭啸后背之上,当下心一狠,掌心向外用力,只听见谭啸一声惨叫,整个人直腾出了七尺以外。
他身子向下一落,“噗”一声趴倒在地,可是这年轻人,竟能再次跃起来,他用沙哑的喉咙道:“好!晏星寒……”
“哧”一声,一口鲜血,由他口中血箭似地喷了出来,他知道自己已受了致命的内伤,只要再喷出第二口血,这条命可就算完了。
谭啸铁青着脸,一阵踉跄,他忽然哭叫着:“爷爷啊!这个仇孙儿给你报不成了!”
他口中这么说着,猛然用出全身之力,直向那块大假山石上撞了过去。
他这种举动,不禁令左右暗侍的四老全都一惊,就连谭啸自己也想不到,他身子已整个快撞上石头的一刹那,由石后倏地伸出一只胳膊,巧妙地拉着他一只手,向外一扯。
谭啸整个身子都跌了出去,他因用力过猛,身上又有致命重伤,顿时双目一黑,人事不省……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苏醒了过来,只觉得自己全身似为一人横托着,向前疾驰。自己全身百骸俱酸,尤其是气息奄奄,随着这人轻快的脚步,几乎呼吸也感到困难了,他挣扎了一下。
那人似发觉他醒了,低头流泪道:“大哥……千万不要出声,我是小真,我救你出去。”
她说着,热热的泪都滴在了谭啸的脸上,谭啸惊怔得打了一个寒颤,可是现在他连说话的力量也没有了。
眼前情势,似在一个漆黑密林之中,真可说伸手不见五指,谭啸感觉到头和脚擦磨着枝叶,而晏小真足下,更是发出喳喳枯叶的声音。
他忽然想到,自己临去梅园之时,晏小真所交待自己的话,原来其中竟含有深意,自己真个糊涂;如果早想起来,何至于落得如此模样。此时虽蒙她救出,要想活命,只怕是无望了。
这么想着,不禁悲从中来,落下了几滴泪,尤其是他感到口渴得唇舌欲裂,满嘴腥苦,禁不住干呕了几声。
晏小真又俯下身来,贴着他耳边小声道:“大哥!千万不要出声,我爹爹及他们都在后面呢,要是让他们发现了我们,我二人都得死!”
她头上的秀发,在谭啸沾满了血汗的脸上拂动着,一张樱唇,更是几乎贴在了谭啸的脸上,可是这些腻情,谭啸此刻是无法消受了。
果然,晏小真身后不远,有树枝折断及践踏枯叶的声音,晏星寒愤怒地叱道:
“朋友!你报个万儿,你与我们为敌,对你是没有好处的!”
白雀翁更是尖声骂道:“他妈的,你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不打听打听,我们是干什么的!”
晏小真一言不发,快步向前潜行着,这条路她因有见于先,所以记得很熟。七转八转之后,已把身后的父亲等人,拉下了一段距离。
眼前现出了月光,惊魂未定的晏小真,可丝毫不敢怠停,她仍然托抱着谭啸,亡命似地转过了一条小河,河边老槐树上,拴着一匹黑马。
她气喘吁吁地把谭啸抱上了马鞍,还没有死的谭啸,内心明白,现在自己已经承这个姑娘救了出来;今后就是自己挣扎生死的时候了。
他双手扣紧马缰,终于说出了几个字:
“姑娘……谢谢你……”
晏小真趴在他腿上,哭道:“大哥,我只能救你到此了,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