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涉道-第2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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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逐浪一时意乱,竟设身处地当了一回那黑蝙蝠,目不转睛顺着那蝙蝠飞舞的轨迹自我代入,海逐浪不由得晕头转向,只叹那蝙蝠太可怜——初时无处可袭,最终无路可退,周遭惟余一剑,时时刻刻威胁!
剑横徂,意无敌。
小试锋刃,大气纵横。
海逐浪缓过神来,不禁一震而醒,盟主的剑法,实是以灵幻来补偿了所有磅礴,数月来随着凤箫吟不停驰骋征伐,教人不得不信服徐辕和林阡的眼光,海逐浪不知不觉已然折服,暗自念叨:这小丫头,不得了啊,这么年轻娇小,却、一剑引得万人呼!
一剑万人呼!那一剑太幻,幻得蝙蝠深陷迷网难以脱身、竟失去方向停滞于刀剑之间,幻得那慕二空前刀意覆水难收、与剑骤然磕碰别无它法,幻得万钧刀力猛然碎在剑上、活活地将慕二自己的宠兽夹死当中!
刀剑松,当场死去的黑蝙蝠,可以听得直直落坠叶下之声,片刻尸体已被续落枯叶裹挟,毛色之中略见血迹。慕二被剑风反推得大刀脱手,不一刻已然坠马,方要起身,已败于盟主剑下。身后魔门诸将,皆是面呈惊惶,料不到慕二换了对手、依旧不能取胜。
“慕二,还不投降!”海逐浪大步带镣铐上前来囚他,慕二怒目圆睁,拒不屈服,海逐浪本想以对付慕大方式来对付他,却看慕二面色始终不改,站立岿然不动,兄弟二人,性格如此相反,海逐浪始料不及。
“不肯投降?!”海逐浪大怒,要强行将他压倒在地,慕二站直冷笑,不妥协不屈服:“我慕二,平生只跪一人,只为一人效忠。那便是邪后殿下!今日败在你手上,终究不会心服口服!”
吟儿一怔,立即忆起胜南的嘱咐,轻声询问:“你的意思,莫不是‘忠臣不忠二人’?”
“正是!”慕二横眉冷对。
“可惜得很,邪不胜正,不如弃暗投明。”吟儿惜才,知慕二更值得征服。
“邪不胜正?不如说是弱肉强食!”慕二冷笑,“你抗金联盟要抢我神墓派地盘,凭何要那般无耻、打着正道旗号?”
吟儿一笑:“说的不错,自古以来武林之内,都是强者自封正道,那又如何?是你魔门无耻在先,我抗金联盟是先得了人心,才有力也有理来抢你地盘!两军交战,从来都该谴责双方,强者弱者,皆应负责!”
慕二面色一凛,虽然再不说话,却仍未屈服。
“先押下去再说。”海逐浪看慕二死不降服,稍带惊异,只得先强行将他拿下。
那慕二援军,自慕二被擒,军心异动,在联盟虎视之下,不消半刻,已蹈慕大覆辙,全军溃败,尽作俘虏。
收战之余,海逐浪监督俘虏、亲力亲为,时而还喃喃自语,吟儿见到,有些诧异,立即近前去听,不禁笑起来,这巨人将军擒得俘虏之后,一直在侧清点俘虏数量、掂量缴获兵刃,这到也便罢了,偏偏那氛围那手法,吟儿一看就觉得还是个海盗头头在瓜分财宝,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倒是刻意隐藏也藏不掉。
海逐浪察觉到她笑意,愣了一下,忽然有些明白,忙哈哈笑说:“习惯,习惯。盟主不知道啊,要是风鸣涧那家伙在这里,肯定要总结一下作战经验,再和他副将辛苦劳累地归纳胜败原因,然后深入分析、举一反三,最后挑选几个拿出来给后人做战例的,哈哈。”
吟儿一怔,没有笑,她知道,海逐浪和风鸣涧在夔州的一路不和,归根究底是处事方式相异,并非海逐浪背叛天骄、亲近苏降雪。却也无奈,海逐浪如此爽快脾性,居然与短刀谷多数英雄格格不入。
那是当然,世道太复杂,简单注定被排斥在外。
第十二章 得此盟;垂拱治
有如噩梦一场,慕大慕二,在同一天同一个时辰遭逢末路,兄弟俩先后束手就擒,实在是给那六枭与金人的合作计划重重一撼。
慕二不得不惊诧,何以自己的计划,碰上敌人的计划,每次都会被对方套牢后缚死,结果完全被敌人牵着鼻子走。感觉如落入了一个难解的局,抗金联盟,像是他魔门落坠的无底洞,越陷越深的同时,敌人的底就越来越摸不清……
吟儿策马凯旋,心里不知怎地就忆起胜南在夔州和她讲的一句话,他说,要和他下棋,就得遵守他的规则。现如今,无论是魔门还是金南,都可以被他弄于股掌之间。而她,满足的同时,也和他一样在等待,等待联盟有更多的敌人,等待理想有更好的实现。
海逐浪殿后而行,确保没有一个俘虏逃得了。当看见了那慕大唯唯诺诺、慕二却不服不认,海逐浪于是贴紧了被缚被铐的慕二前行,后来便索性下了马,与他肩并肩地走路,确保他发动不了叛变、规规矩矩地跟着盟主。偶尔慕二想要使眼色耍手段,都被海逐浪在第一时间中断终止,动作眼疾手快,作风也雷厉风行,慕二的手下们得不到慕二的发号施令,显然是有胆子乱也乱不了,而慕大的那一群散兵,根本就连犯乱的胆子都没有。
常胜不败……吟儿长舒了一口气,擒得了慕大慕二,自己的第一场独立之战便算是大获全胜……想的同时,不免有些松懈,同时,恰好看见越风所率兵马正从路经村落的一条古径上疾行而来,无疑也是得偿所愿已经把慕三拿下了。今天,不仅仅是慕大慕二的末日,有杯羹不会不分给慕三一份,他三兄弟,本该有难同当,一起沦丧。
吟儿微笑止行,上前去迎越风,怎就见他英气勃发的脸上忽然又换成一种怜惜?也不知是为什么,吟儿并不是很习惯这种怜惜,而更喜欢像胜南那样,见到自己的时候,可以带着些许玩笑的口吻地唤她“盟主”,越风却从来没有称过她盟主,策马上前来,只是带着犹疑的神色注视着她因作战而凌乱的发,再带着些担忧的语气问:“吟儿,莫不是又一马当先、冲锋陷阵了?”涉及这个话题,旁观的海逐浪每次都只能窘迫地笑笑,关于吟儿能否出征这一问,他也清楚,林阡和越风一向抵触。
众所周知吟儿是孤儿,越风来黔西的第一天,便与众人宣称要把吟儿当妹妹照看、并要在她寻到她未婚丈夫之前保护好她。数月来,众将的确看见了吟儿把越风当成了亲兄长,从来不会逆他的意思,不可能流露出对瀚抒的那些任性和小脾气,越风举手投足倒也的确止于爱抚那一步、比在苍梧山稍有收敛克制,只是表现得还不如吟儿鲜明罢了。像这种时候,海逐浪便可以清晰地看见,越风的眼神里,稍纵即逝一丝不舍,夹杂些隐忍和哀愁。
不爱的,总比爱的要更善于残忍,爱的人,又一心想要装得和对方一样洒脱。爱至深,又绝口不提,海逐浪暗自叹息,越风真是辛苦。
吟儿没有正面回答越风,探头去看他身后风情万种的美貌俘虏,那俘虏虽然被囚,却毫不见沮丧神色,眼如秋水,面若桃花,一抬头就眉目传情,搔首弄姿,才不管吟儿是男是女、是敌是友,那一双清澈的眸子,立刻开始勾魂,交替着释放出一切淫逸与放荡,属妖的美艳撩人,飞速地被他大肆铺张……
吟儿带着点好奇喃喃自语:“哦,‘之骚之娇’,应该便是他了……”
越风一怔,其他听见的人都笑起来,逐浪边笑边问:“是谁替慕三这样定义了?到挺贴切合适。”
吟儿疑道:“不是黔西一贯的传说么?哦,原来是胜南自己定义的……”吟儿不禁露出一丝笑来,“就说嘛,那么难听的词,怎么会是黔西民众们缔造的,原来是胜南自创啊……”
逐浪一愣,摸摸后脑勺:“林兄弟说的话?哈哈,还以为是盟主你自创的。”
吟儿听得这句,蓦然脸上掠过一抹红,是啊,她在胜南身边这么久,应该也会对胜南有潜移默化的影响吧……这样的词语,到真是吟儿的风格,而非胜南的。
“咱们不必再在这里逗留片刻了,还是一并回去把俘虏们交给他来处置。”越风轻声提醒,吟儿才回过神来,海逐浪也心情悠哉,转身继续看守几大俘虏,并准备指引麾下继续前行。
却没有料得到,也不会来得及——陡然之间,征尘突暗,忽已暝,静也失,动乱生,天地人世如颠倒!
风沙骤起,万马齐喑,气浪恣汹涌。天昏地暗,霜降尘扬,道转路移,草飞石缺。
乾坤间再无着眼之处,充斥其中尽是黑云黄雾,叠嶂如山,既迷眼,更窒息!
只道是误入迷途——忽然抵达的暴风圈,猝不及防选择偷袭,联盟三军首当其冲。瞬即,漫天卷地尽皆风霜沙砾,从各个角度朝着各种方向发起攻势,奔腾冲击、可抵利器,无人可知何时开始何时结束,无人可道从何处来去何处去。白昼蓦然沦为黄昏暗夜,不见适才归途,只有一条死路。
入迷宫,同时遭逢鬼门关。饶是身经百战的短刀谷、小秦淮、红袄寨诸位兵将,在刀剑戈戟同陈阵前的同时,也不免暗自心惊!
未设何阵?人人心头都只是这一个疑问,为何这暴风骤雨来得这般迅猛突然,事先没有一丝预兆?!却无暇思虑,那些平铺横行在半空中的锐利风沙,纵使如蝉翼般薄,也会像磐石般坚!
未设何阵?伸手不见五指的诡谲战场上,还来不及去探查军心可乱,便听见黑暗的末梢传来敌人的讥笑,那笑声,来自于吸血鬼慕二,在空气的尽头,他只剩一道很淡的影子:“早听说盟主是所有敌人的克星,只要盟主站在哪边,胜利一定归属于哪里,也听说过越风与抚今鞭皆是世间命最硬,见人克人,见物克物,岂料到你二人相遇,竟会将对方克死,齐齐陷入我墓室三凶之‘风沙隘’!”
众人心头皆是一震:风沙隘?!于黔西交战已有数月,没有谁曾经听说过什么“风沙隘”……
唯一的可能,这“风沙隘”是墓室三凶深藏的看家本事。吟儿仔细回想:从前擒拿墓室三凶,是“分而歼之、各个击破”的策略,从来没有一并俘获过,所以大家也就不会有缘得见“风沙隘”,可是,谁也预见不了,一旦他兄弟三个被一起俘获,便会合力运用这“风沙隘”脱险逃生,甚至反败为胜……
人算不如天算——多擒了一个敌人,反而将胜局改写!
吟儿一边挥剑斩尘,一边开始懂了——这风沙,一定是墓室三凶合力念咒造成的,也真是坏在吟儿和越风凑巧在半途相遇,如果吟儿和越风各自擒得俘虏回营,三凶合力念咒这情景,根本不可能得以在行军中途实现。想到这里,吟儿不由得暗叹,难道真是相克……
风沙隘中,形势凶急,尘沙不断,穿行不息。却教吟儿欣慰的是,麾下军心非但不乱,还愈发凝聚,早便在霜风中杀出条条晴明之径,把这险隘的浑浊层层冲洗刷净。少顷,那飞沙走石、鼓声大噪的幻境略有减缓,换作先前见到的古旧村庄、曲径通幽。黔西边荒的这片风景,本该是从水墨中走出的世界,虽萧条,也安谧,却不知何故,要被魔门的暴戾搅和,沦为淤泥。联盟的以暴制暴,虽然将这团泥淖净化了不少,但似乎还是有些顽固的还想粘滞在画上、不肯脱落,便如这墓室三凶的风沙隘,许久,迟迟不愿撤退。
混乱中,又有数道强风齐齐打来,力道皆劲猛,令吟儿一时难辨轻重缓急。眼见她又成众矢之的无法脱身,越风即刻飞身上前,一鞭疾去,金光掠处,云销雾弭,吟儿适才无法兼顾的几个方向,没有一处不被斥退。其实又岂止那单独几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