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涉道-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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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思远走上前来,向玉紫烟请了安,立刻关切询问:“堂兄,昨夜遇袭你可受了伤?”
“完整无缺……就是没有睡好。”
贺思远看见他精神的确不佳,哼了一声:“我就说,应该把那些只会聒噪的女人们关在秦府门外面,三更半夜还那么喧哗,究竟会不会关心人!?”围着他转了一圈,脸色才好转:“嗯,果然是完好无缺,那个要伤你的人是宇文白是吧,差点儿就要成为建康人民的公敌了。”
川宇一笑:“哪里有那么严重?”
贺思远有意无意地转过脸去,突然发现一旁站着的阿财正在偷看她,估计自己上次的香囊计划开始有了起色,心里暗自得意着,满脸笑容地挽着紫烟和川宇的手臂进屋去。
阿财在门外无聊地搓手晒太阳,一边又不自觉地往屋里面看,闲着便坐下身来,掏出贺思远所赠锦囊,仔细地端详、抚摸,想起当年思远踢门抢药的情景,至今还点滴在心头,还有那日她和江南嬉闹的时候,无意吐露了心事,她真是个明快的女子,说爱就是爱,毫不掩饰——可是这香囊,真的搭配这服色吗?
闭上眼睛,陶醉,想她生气跺脚时的可爱,想她赋诗填词时的随意,想她为人处世的放纵,可是想着想着,心便一凉,她是建康城闻名的文武双全、风流才女,而他,只不过是个下人罢了……
忽听有人啊了一声,阿财赶紧把锦囊塞起来,回头看,是秦家的三少爷,怯懦胆小的秦天,他平时除了读书写字之外,几乎没有多余的事情,不和人随意地说话,即便有事要讲,也要考虑半天才羞赧地开口。
“你……能不能……上四杯茶水来?”
阿财笑道:“是,三少爷。”说罢要走,才发现锦囊未塞好,啪一声从身上掉下来。
还没来得及去拾,秦天咦了一声捡起:“你也有这个……”
阿财应了一声,秦日丰从秦天身后出现,接过秦天手里的香囊:“手工虽然粗糙,还满漂亮的……怎么,弟弟你喜欢?”
秦天一脸无邪地点头。
秦日丰二话不说,帮他夺过来:“好了,阿财,就直接给了三少爷吧!”
秦天欣喜地接过,正要塞在怀里,阿财几乎本能地去抢回来,秦天没防备,还未定神,香囊已失,惊得直盯着他:“你……你……”
阿财恭道:“两位少爷,这只香囊对小的很重要。小的……”
秦日丰勃然大怒:“哪里容得了你作主?拿过来!”
阿财显然是用命护住的:“真的……很重要……”
秦日丰骂道:“重要个屁,你妈绣的吧?让她再绣一个!”说罢又要来争,阿财立即转过身去躲:“这……这不是……这不是……”秦日丰咦了一声:“大哥的仆人还真是有个性,居然敢逆着老子我!我秦日丰要的东西,从来没人敢不给!”“这……这是思远小姐送的,小的不能随便送人!”
秦日丰骤然停下攻击,惊异地拽着他:“你说什么?她……送你这小小仆人?!”秦日丰诧异地回头看秦天,秦天面如死灰,表情与瞬间之前落差好大。
“思远从来没有送给我这么好看的香囊……思远从来没有送给我这么好看的香囊……”秦天反复地念叨着这一句,仿佛来这世上,只为了讲一句话。
蓦地,却听秦天狂吼一声,一脚往阿财身上踹,秦日丰从未见过弟弟如此暴怒,只一脚,用力甚猛,直踢进阿财腰坎里,阿财虽是仆人,在秦川宇手下几时受过这般虐待,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已经被他踹翻了过去,根本无法直身,秦天满面的泪水:“思远从来没有送给我这么好看的香囊……”
秦天彻底乱了,狠狠地对阿财施以拳脚,边吼啸边愤怒地哭,样子甚是吓人,秦日丰被他唬住,不知该做什么,怎么成了别人斗殴、自己旁观……
阿财怎么可能无缘无故任由别人打,啊地大叫一声抱起秦天的头就和自己磕碰,秦天边忍痛边嚎叫,还一边用自己吃奶的力气与阿财相抵,两人一齐往一边倾,扭打着“扑嗵”一声就栽进了旁边河水之中,两人到了水中还不罢休,依旧扭打纠缠,僵持着企图把对方摁进水里去,不多时已经有不少人赶来,纷纷指手画脚:“两个人掉进河里去啦!”“是谁啊?还在打架?”“好像是阿财啊……”“那,那,那不是三少爷吗?!”
秦川宇、贺思远闻讯赶来,阿财、秦天已经湿漉漉地上了岸,秦天手足乱舞,口中含糊着不知在讲什么,秦日丰这当儿怒气冲天,指着阿财的鼻子怒骂,几生可用的脏话全部用尽,唾沫横飞,肆无忌惮:“你怕了吧?下等仆人,敢跟我们斗!你他妈的找死!……”
“够了!”秦川宇一发话,秦日丰赶忙停嘴,咳嗽着走到一边去:“大哥……”
川宇走上前来把瘫倒在地的秦天一把拖起来,看他神志不清,冷冷训斥:“你什么时候竟然也学会了打架?!”
可是,秦天这时候只懂得痴痴地朝天看,目光呆滞。
秦日丰哼了声:“贺思远,香囊的事情,我希望你好好的解释!”
川宇思远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思远走到秦天身旁去,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算了吧,去换件衣服,好不好?”
秦天掩面躺地,不肯动弹。
“把他抬下去。”川宇叹了口气,“阿财,你也去换件衣。待会来见我。”见风波平,他不想留在闹剧里,独自一个人先走了。
贺思远转过身来,看见阿财手里还攥着自己送他的香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目了然。
刚欲言,却听得阿财说了一句:“思远小姐,我真希望自己,不是个仆人。”
那时刻,她实在也没有什么好说好安慰,只得目送他背影远去。
围观众人或许是被秦日丰瞪走的,一哄而散,尉迟雪不知何时来到这池塘边上,也听到了阿财的叹息,挽住思远的臂:“思远妹妹据说和天儿已经有了婚约?”
“我不喜欢他,断然不会嫁他!”思远狠狠地说。
“可惜阿财的身份低了些,不然相貌上真的很般配。”尉迟雪轻声说。
贺思远瞥了她一眼:“堂嫂的想法未免过于保守了些。堂嫂和堂兄幸福吗?我不想重蹈覆辙。”说罢就走。
尉迟雪像被浇了一身凉水,呆立着。
紧跟着秦川宇回房去,秦日丰也不愿再提方才不愉快的事情,坐在凳上呷茶扯话:“明晚上苏家要请戏班子,咱们也应邀去看。怎样?大哥去不去?”
川宇点头:“看戏也好,正好对黄大人尽地主之谊。”
贺思远一震:原来明晚上秦府没人……
秦日丰看见阿财换了衣服进屋,存心找茬,大声道:“水凉了,重新添水!”阿财放下手中活,来奉茶,秦日丰哈了一声:“怎么?大哥缺人手?你这仆人,手脏不脏,搬椅子不洗洗手就来奉茶!”
贺思远要发作,川宇一把拉住她,阿财不理睬,秦日丰就愈加要嘲讽:“你怎么换了衣服还这么丑?下人终是下人……去搬椅子去!”
贺思远想起方才阿财失望至极的话,明白他心里的酸苦,此时见他头也不抬、忍气吞声地回头搬椅子,芳心所绊,险险掉泪。
秦日丰得尝所愿:“他也只配搬椅子!”川宇一笑:“话说起来,这椅子是秦府上下最珍贵的一件宝物,祖传下来,我看秦府上下只有阿财一个人能够搬得动。”
贺思远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接过话尾来:“是吗?我最崇拜那些大力士了,日丰哥哥,我相信你不会连搬椅子也不配的,是不是?”
秦日丰哼了哼:“这有何难?”
站起身来,一把推开阿财:“我让你看看,真正搬椅子的方式!”他看那石凳小巧玲珑,轻笑着随意去拨弄,一上手就觉得不对劲,那凳子像牢牢粘在地面一般,无论怎么用力,都毫无用处,继续发力,咬紧牙关,无济于事……
他额上渐渐渗出冷汗来,头几乎埋在了那石凳之内,忽地手一滑,像被石凳给耍了,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下巴上竟是泥巴,好像哪里还碰伤了,又痛又痒,难道那小小仆人,真的搬得起如斯重物?!
可是,阿财轻轻抬起石凳的方式,当真有如不费吹灰之力,他从前也见过,所以才被误导,以为这椅子很轻很轻!——原来这仆人,还真的是有一技之长,力大如此,相貌堂堂,难得思远要抛弃三弟来勾引他!
“见识过了么?真正搬椅子的方式?”贺思远解了气,笑吟吟地看着秦日丰。
“搬椅子?难道你要嫁一个搬椅子的?”秦日丰冷笑。
“那是我自己的选择,不关你的事!”贺思远语气冷硬。
阿财搬着石凳越走越远,有些事情由不得他,他不得不把心里的念头藏匿着……
夜晚,万籁俱寂。
吟儿看四面无人跟随,悄悄进了一户人家的后院。大师姐正抱剑等候着她,四周围都很暗,所以显得特别的安静。
“真的是师父拿走了我的剑?她为何要偷走我的剑?”吟儿夺回属于自己的玉剑,又生气又不解。
大师姐略带担心地看着她:“师父说,你做错了,所以惩罚你。”
“我,做错了?”吟儿一愕。
“关于饮恨刀,关于林阡林陌,你从云雾山开始,就不应该。”
吟儿迷惘道:“可是在云雾山的时候,把胜南救出来之后,师父明明夸我做的很好。大姐你忘了?”
“那是你第一次尝试要追寻新的事情,师父她除了鼓励你还能说什么,但是你做错了,就该回头,不可以越陷越深,听师父的话,好不好?”
吟儿摇头:“不,师父没有权利这么做。”
大师姐叹了口气:“师父让我来告诉你,她也和你一样,喜欢过两个人,以为后来喜欢上的人会彻底覆盖掉她对前一个人的爱,可是没有,当前者转过头来的时候,还是会心软,还是会去爱……”
吟儿泪流满面:“可是,秦川宇他没有回头,他下泻药害我,他想害我……”
大师姐一愣,冷冷一笑:“你还真是幼稚得紧。依我说,你就该去秦府看看,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姐不说我也要去。”吟儿擦干泪水。
夤夜时分。
秦府高墙上忽然映出一条瘦长的影子。
那只影子轻快地在瓦片上滑过。
熟悉地绕过几道弯,几处角,却突然,停在半路。
他正前方也是个黑影,挡在他面前。这黑衣人似乎一直守在此处。
一阵阴风掀过,黑衣人浅笑着发话:“师妹,你好。”
影子揭下面纱来:“师兄,许久不见了。”
黄鹤去,玉紫烟。
“来贵府这么久,夫人都没有和在下接触过,在下还以为,夫人身份高贵了,就不念旧情了。”
玉紫烟没有心情和他叙旧:“师兄如果还当有我这个师妹,就不应该带川宇走上歧路。”
“歧路?哈哈哈哈。”黄鹤去笑道,“你认为江湖和官场,哪个更污浊?”
玉紫烟一笑:“你自己的行为不就证明了这一点?你为何要拖川宇下水?!”
“没有为什么,他一出生,就注定了逃不掉!”黄鹤去恶狠狠地说。
“可是,现在的江湖和从前不一样……”玉紫烟语气骤然变软。
“正是因为不一样,我才很期待,他的作用究竟有多大。紫烟,我很欣赏他。”
玉紫烟冷冷道:“那么,你一定要诱引他?!”
黄鹤去哼了声,听出她的不客气:“当然!”
玉紫烟冷笑:“如果我不同意呢!”抽剑而出:“师兄先过我这一关再说!”
黄鹤去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