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熹妃传-第2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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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永璂,他保护了十六年的永璂,竟然被他亲手给杀了,即便是被巫术控制,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泪,无声无息地滴落在血泊中,与之融为一体,令人分不清,究竟是血还是泪!
胡氏在他身边蹲下,哽咽道:“臣妾知道皇上心中难过,但事已至此,唯有节哀!”
“节哀”弘历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下一刻,他倏然大笑起来,凄厉如夜枭,在笑声过后,他以一种异常绝望的眼神望着胡氏,“朕杀了自己的儿子,你要朕如何节哀?如何节哀?!”
胡氏跟了弘历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弘历如此悲痛绝望的模样,不知该如何劝,只能陪着一起掉泪。
那厢,瑕月还在不停地折磨着方师,后者身上至少被扎了几十个洞,虽有马勃散及时止血,终归还是失血过多,尤其是那两只眼睛被戳瞎后,他渐渐连惨叫的力气也没有。
方师抬起满是鲜血的双眼,微不可闻地道:“你杀了我吧!”
瑕月没有理会他,只是依旧一簪接着一簪刺在他身上,终于,在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皮肤时,方师如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从这地狱一般的折腾之中逃脱。
瑕月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哪怕金簪已经变形的根本无法再用,她依旧不停地往早就已经气绝的方师身上刺着,直至齐宽过来拉住她的手,方才停下。
齐宽小心翼翼地自她满是鲜血的手中取下簪子,轻声道:“主子,方师已经死了,您亲手为十二阿哥报了仇,十二阿哥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
瑕月怔怔望着他,摇头呐语,“不会,永璂不会瞑目,他永远都不会!”
弘历听到这话,跌跌撞撞地来到瑕月身前,悲恸地道:“对不起,瑕月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朕的错,是朕对不起你与永璂!”
瑕月仿佛没有看到他,转身往殿外走去,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水在漆黑的夜色中哗哗作响。
瑕月并没有步入雨中,而是停在檐下,她伸手入雨中,很快,手掌便被冰凉的雨水浸湿,她回头,望着不顾身子虚弱,强行追出来的弘历道:“你看这场雨,像不像永璂刚出生时的那场雨?”
弘历与她一般,将手伸入冰凉的雨水之中,“不像,因为永璂出生时带来的那场雨,救了整个京城的百姓,再没有一场雨,可以与那场相提并论。”说着,他无比内疚地道:“对不起,瑕月,对不起,那个时候,我真的没有意识,否则朕绝不会伤害永璂。”心情激荡之下,他连自称也乱了。
瑕月静静看着他:“我知道,你对永璂的爱,不会比我少;当初唐齐章为永璂批命,说他会早夭,你就想尽办法,找佛道两家为永璂续命,甚至不惜背负骂名。”在这一刻,她仿佛彻底从失去永璂的痛苦之中走了出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她的话令弘历从刚才起就一直被痛苦包围的心微微一松,“我总以为,永璂已经避过死劫了,没想到,最后杀他的人,竟然会是我,对不起,对不起!”除了“对不起”三个字,弘历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瑕月摇头,“你不必说对不起,因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她的话令弘历骇然失色,他已经失去了永璂,不可以再失去瑕月,不可以!
这般想着,他伸手想要去抓瑕月,却被后者狠狠挥开,泪水亦再一次出现在她脸上,“我知道你疼爱永璂,知道杀害永璂并非你的本意,可是我只要一想起你亲手将簪子刺进永璂胸口,亲手断送他性命的样子,我就好恨!”
“瑕月,我”不等弘历说下去,瑕月已是用力捂住耳朵,一边后退一边大声道:“我不想听!不想啊!”
见她退入雨中,弘历连忙追过去,与她一起淋在滂沱的大雨中,虽然知春他们很快拿了伞撑在二人头上,仍是被淋了一身的雨,弘历痛苦地道:“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瑕月吃吃笑着,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你可知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过要杀你!杀了你啊!”
弘历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待得睁开之时,他厉声道:“拿剑来!”
小五哪里会不明白弘历的意思,顿时大惊失色,“皇上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朕让你去拿剑来!立刻!”面对他的吼斥,小五死死摇头,跪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起身,更不要说是去拿剑了。
“你不去拿是吗,好,这行宫里并不止你一人,有的是人替朕去拿!”说着,他指向齐宽等人,每指一个,就跪下一人,无人肯去替他拿剑。
弘历环视着跪了一地的宫人,咬牙道:“一个个都反了天了,连朕的话都不听,全都想人头落地是吗?”
任凭弘历如何喝骂,始终没有人起身,更不要说是去拿剑了,弘历点点头,忽地冲到跪在不远处的兆惠身前,不由分说地从他腰间抽出钢刀,后者大惊,急忙道:“皇上不可!”
无奈为时已晚,弘历回到瑕月身前,将刀递给她,“若杀了朕,可以让你平息心中的恨意,你就杀了朕,杀啊!”
瑕月没有接他递过来的刀,泣声道:“你不要逼我!”
第九十章 封闭()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逼你,只是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消除你心中的恨意,瑕月,朕这一生,最爱的人是你,负了最多的人却也是你,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瑕月吃吃笑着,在笑声中,思绪回到了许多年前,“从我奉阿玛之命,强行嫁予你为侧妃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错误的开始,偏偏我却懵懂不知,以为只要我足够爱你,就可以改变这一切;是,是改变了许多,我从娴妃,变成了贵妃、皇贵妃,乃至皇后,但那又如何;这一切都换不回长乐、永景的性命,更换不回永璂的性命。”下一刻,她倏然从弘历手中夺过钢刀,抵在他脖子上,吓得众人连呼不要。
瑕月泪流满面地道:“昔日富察明玉杀了长乐,我尚可忍受,可现在,是你杀了永璂,是你啊,你要我如何再忍,如何再对着你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弘历没有看抵在颈间的那抹冰冷,只是一步步往前走着,“朕知道自己犯了无法弥补的大错,所以瑕月,朕用这条命来补偿你。”
面对弘历的逼近,瑕月不断往后退着,握着钢刀的手不断发抖,不错,她是恨极了弘历,可同样的,她也爱极了弘历,这三十多年来,没有一时一刻,不在爱着,她把弘历看得比自己性命更重,又如何能够狠心杀害!
许久,瑕月用力将手里的钢刀扔向雨中,在钢刀落地的那一刻,她自己也一口鲜血喷出了出来,软软倒在地上。
“瑕月!”弘历骇然失色,连忙奔过去想要扶住她,然他自己才刚刚解了禁术,又遭逢大悲,身子虚弱到了极点,哪里又有力气,刚奔了一步,便跌倒在地,小五赶紧上前扶住,“皇上当心!”
弘历急切地道:“朕不要紧,赶紧去看皇后怎么样了?”
早在他说话的时候,齐宽他们就奔到了瑕月身边,发现她晕厥之后,立刻合力抬进了殿中,弘历亦在小五的搀扶下,进了大殿。
宋子华见状,赶紧过去替瑕月把脉,待他收回手后,弘历迫不及待地道:“皇后怎么样了,何以会突然吐血?”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吐血是因为悲痛过度,刚才臣替娘娘把脉,发现娘娘心脉紊乱虚弱,臣待会儿会开张方子,待娘娘醒了之后,按时服药就是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弘历喃喃说了几句,挣开小五的搀扶,跌跌撞撞地来到床边,紧紧握着瑕月凉湿的手,唯恐一松手,瑕月就会消失。
这一夜,弘历不顾众人的劝说,执意守在床榻边,直至第二日天色大亮,瑕月终于睁开了眼睛,怔怔望着帐顶。
弘历看到她醒来大喜,连忙道:“你终于醒了,药已经熬好了,朕喂你喝。”
在他说话之时,小五已是自炖盅里倒出了药,递到弘历手中,之后又与齐宽一起扶着瑕月坐起来。
弘历细心地试过温度之后,方才道:“凉热正好,赶紧喝了吧。”
瑕月面对递到唇边的药,并未张口,只是怔怔地望不知名的地方,任凭弘历怎么唤她都没反应。
齐宽见势不对,连忙道:“皇上,奴才这就去宋太医过来。”
“快去。”在得了弘历的话后,齐宽快步离去,过了一会儿,宋子华随他匆匆走进来,弘历急切地道:“自从皇后醒来后,就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姿势,甚至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你快替她瞧瞧,看是得了什么病。”
“是。”宋子华应了一声,当即替瑕月诊脉,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道:“娘娘脉象除了有些弱之外,一切正常,并没有病。”
弘历疑惑地道:“既是没病,她为何不说话,好像看不到朕一样。”
小五在一旁道:“奴才听说,有些得了夜游症的人,半夜醒来时,会看不到也听不到别人的话,只是无意识地走动,娘娘她会不会就是这样?”
宋子华摇头道:“娘娘没有得夜游症,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弘历拧眉道:“封闭?什么意思?”
“当一个人遇到无法承受的悲痛时,就会将自己封闭起来,不听不看不闻不问,犹如一个”他看了一眼瑕月,无奈地道:“会呼吸的木偶。”
“要如何才能令她恢复正常。”面对弘历的询问,宋子华摇头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只是皇后娘娘的心药,世间难寻;所以,只能靠她自己走出来。”
弘历急切地问道:“需要多久?”
“臣不敢肯定,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一个月,又或许是一辈子。”
“一辈子?”知春难以接受地道:“若真是这样,那岂非今后几十年,主子都是这个样子?”
宋子华默然不语,他虽是大夫,却只能医身体之病,心病力所难及。
在宋子华离开后,弘历再次端起药喂她,然每一口药,都顺着嘴角流下来,她根本不肯咽下去。
药如是,粥如是,水亦如是!
她竟是不吃不喝,只是无声地睁着眼睛,就像宋子华说的那样会呼吸的木偶。
弘历絮絮在她耳边说着话,但任凭他怎么说,瑕月都没有任何反应。
一天两天三天皆如是!
胡氏、和嘉、齐宽、知春、锦屏,每一个人都想方设法劝着,希望瑕月多少吃些东西下去,再不然喝口水也行,可惜皆是无功而返。
宋子华每日早晚两次来替瑕月把脉,每一次来,脸色都比之前更加难看,在第四天时,脸甚至泛起了一阵青意;而瑕月这个时候,已经虚弱地不能再坐起来了,只能平躺在床上,凹陷的脸颊,令她那双眼看起来更大,因为每隔半个时辰,知春他们都会拿水替她润唇,所以还未裂开,却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泽。
“娘娘的情况越来越不好,若是这两日还不能劝她进食的话,恐怕会有性命之”话未说完,一只手掌已是狠狠掐在他脖子上,令他喘不过气来。
第九十一章 同生共死()
弘历双目通红地道:“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救皇后,否则朕就诛你九族,让你宋氏一族,在这世上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