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长安-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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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垣,若有来生,我叶槿宁愿从来不曾被你救过,不论有多少阳寿,都要为自己活着,活得一世长安!”叶槿一手摸着小腹,一手端起了那碗毒酒……
眼前的人,那样的眉,那样的眼,隐约间竟是含着清冷的笑意,那样熟悉,仿佛九年来从未改变过。一切都变得模糊,变的暗淡,清冽的酒,辛辣而灼热的一点点的渗透,似乎今生的所有从未清晰过。
虽闭着眼,却能感觉有光透进来,窗外下着瓢泼一般的大雨,整个天空都黑成了墨一般的颜色,油窗纸被豆大的雨点打着,声音出奇的响,让人听了都心烦意乱。
房间里面陈设的都是上好的黄花梨木制成的官帽椅,靠东的窗沿儿下边儿,两把官帽椅中间置着雕了富贵牡丹图样的大桌案,桌案上摆着的雕孔雀白玉插屏也并非俗物,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规制,只是屋里的人却不是如同大户人家那般仆婢成群。
一个把花白的头发在脑后绾了圆圆的发髻的老嬷嬷,手里拿着一块白色中微微有点泛黄的帕子,擦拭着床上不过十一二岁的女孩儿的额头,一面念念有词地祈祷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让长姐儿快快醒过来吧,夫人身子不好,老爷又在外征战,若是小姐醒不过来,奴才该怎么跟老爷和夫人交代啊……”
叶槿就是在窗外的雨点声和老嬷嬷的念叨声中渐渐清醒过来的,慢慢地睁开双眼,才发现周围的一切事物,从床榻到远处的桌案,还有身边守着的老婆婆,都不是自己熟悉的。再看看自己的手,因着常年伺候人,她手上本是有薄薄的茧的,如今却是光滑的不行,完全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心里一惊。
她不是应该已经死了么?怎么会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而且……还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莫非那毒酒根本就不是能置人于死地的,而是会把让人改头换面,喝毒酒,只是陆垣偷梁换柱的法子?
想想,又觉得自己实在是痴心妄想了,陆垣已经做得那般决绝,她却还是痴人一个。
而且,世上哪有那么神奇的毒酒?
她想起了,在喝下那杯毒酒之前,她曾经发过的誓,若有来生,宁愿从来不曾被他救起过,不论阳寿为多少,都要为自己而活。
看来,是上苍听到了她的愿望,给了她这样一个借尸还魂的愿望罢了。重生成这样一个贵族小姐,那就不用再在濒死的时候被陆垣就下来了吧?
上一世,她就是在六岁的时候被陆垣救下来的,从此一辈子就再没有安稳可言。
还是继续睡一觉吧,一觉睡醒,她就不再是叶槿了,虽然她现在对这具身体的状况还不是很清楚,但是她只想平平安安的活着,想来,应该是不难的。
第二章 巩昌伯府()
第二章巩昌伯府
窗外的雨还在下,老嬷嬷惊喜于自家小姐醒了过来,赶紧去厨房熬红枣粳米粥去了。
叶槿之前装作发烧烧坏了头,从这个昏昏沉沉却也爱她爱的深沉的杨嬷嬷身上套了不少话儿出来,这是唯一能让她暂且安心的事情了,至少她对自己的现状并不是一无所知。
如今已经是隆庆十六年,距离上一世她喝下毒酒,已经又转了一年,也不知这一年里面都发生了什么。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名叫贺长安,看着这个家里面的陈设,非富即贵,虽然常年帮陆垣打探,但是贺长安这个名字,叶槿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嬷嬷,我的爹娘都是什么人?我竟然一点都记不起来了……这要是让爹娘知道……”说着,便呜呜哭起来。
女孩子是最爱哭的,她做出这样的样子哭啼啼来,那老嬷嬷如何能不疼?
“小姐不要着急,还有杨嬷嬷在小姐身边呢,杨嬷嬷会告诉小姐的啊。”老嬷嬷眉头紧拧着,却用手臂环着叶槿,轻轻地拍着哄着劝着。
听着老嬷嬷絮絮,叶槿才懂了,贺长安的确是显贵人家的女儿,是巩昌伯贺成功唯一的嫡女,母亲又是和睿皇后的堂妹。长安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她不知道贺长安这个人的存在了,上一世,她只知道巩昌伯曾经有过一个嫡女,却在从小身体虚弱,几乎是药不离口的,所有的大夫都说这个女孩子活不到十八岁,是以这个嫡女也从来不曾在大家的视线中出现。
贺长安,应该就是那个随时都可能夭折的嫡女吧?看来自己是借了她的尸体还魂了。
心下感叹着,现在,自己变成了贺长安,想来叶槿是真的不在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虽然是伯爵嫡女,但是这一世他不愿意再同陆垣有什么瓜葛,只盼着父亲不成为陆垣那一党吧,只要巩昌伯没有站错队,那她也就不必再经受那么多的磨难了。
对于巩昌伯家里的情况,前一世,她却是多少知道一点的。巩昌伯常年跟着韩国公在潭州驻守,贺长安的母亲白氏又是个柔弱好拿捏的人,祖母柳氏是先前儿巩昌伯的续弦,亲生的一个女儿嫁了出去,还有一个亲生的儿子贺成仁。这样的家庭建构不可谓不是一团糟,只怕贺长安这次落水身亡,也不是那么简单,必是得罪了什么人了。
“嬷嬷,我昏睡着这段时间,可有发生什么事情?”叶槿心中还是忘不了上一世的那些事情,她忘不了那一日屏风后面失望的目光。
“小姐,若说大事情的话,可能就是太子爷被圣上给废了,送到老爷驻守的潭州去历练了呢。太子爷……哦不,二皇子这样一来,大家都觉得是圣上不爱重白家了,连带着对咱们巩昌伯府都没好颜色了呢。”
捧高踩低,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长安却听得心中一凛,脸色黯沉了下来,陆垣,到底还是胜了一筹。
老嬷嬷看着长安震惊的神色,犹疑的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长安回过神儿来,赶紧伸手捂住杨嬷嬷的嘴:“嬷嬷这话可真是吓死长安了,就算二皇子现在不是太子了,可是圣上的心思哪里是我们能随便揣摩的?这话若是传了出去,那边是怨怼朝廷的罪啊。”
老嬷嬷见自家小姐神色凝重,也赶紧装着样子抽嘴巴子:“看老奴这嘴,真是没个把门儿的。”
长安笑了一下,按住了杨嬷嬷的手。
屋子里面的暖路子火烧得正旺,应得原本脸色苍白的长安脸红扑扑的,杨嬷嬷看了也觉得欣喜,小姐的脸色,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过了。
巩昌伯府应该也算得上是大宣的贵族圈子里边儿的了,只是如今却在渐渐式微。叶槿的曾祖父,哦不,是贺长安的曾祖父,是跟着大宣太/祖爷一起打下江山的功臣,又不居功自傲,才能得以全身而退,还得了一个昌国公的爵位,只是后来牵涉进了一桩不大不小的案子,虽然没有抄家灭门什么的,却在上一代皇帝的时候把爵位降成了伯爵,为巩昌伯。如今爵位传到了贺成功这里,已经是第二代伯爵了。
在大宣的封爵体制里面,爵位到了伯爵,就也算是到了尾儿了,再往下便没有爵位了,而一个伯爵,朝廷给了,便是恩荣,朝廷不给,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事端便可以收回的。贺家又是靠着征战才起来的家族,没有几个姓贺的有读书人的潜质,科举之路是行不通了,贺成功便也学着祖上的样儿,当起了武官,打拼了这么多年,倒也得了一个都指挥同知的从二品官职。常年征战在外,只为了打下来军工,重新把贺家发扬光大,只是收效甚微,家里面的人丁却也因此耽误了,只有贺长安一个嫡出的女儿和两个庶子、一个庶女,因为贺长安的生母,也就是巩昌伯夫人白氏身体不好,所以整个巩昌伯府,就是巩昌伯的继母,巩昌伯老妇人柳氏在当家。
“小姐快来喝点热热的红枣粳米粥吧。大夫说了,小姐这一次落水,凶多吉少,若是能醒来,便是大造化了。醒来之后,也需得多喝些热热的粥,再多用一些红枣莲子和枸杞子之类的东西来养一下气色。小姐如今不过是十二岁,还没到长开颜色的时候,若是到了十三四岁,气血上还亏虚着,只怕是要不漂亮了呢。”
说话的便是那在床榻边上几乎是不眠不休照顾着贺长安,还告诉了她许多事情的的老嬷嬷,是白氏的奶娘,夫家姓杨,都是跟着白氏陪嫁到巩昌伯府的人,也是整个巩昌伯府最向着白氏和贺长安的人,那男人现如今也是巩昌伯府上的二管事了。
“杨嬷嬷,我娘呢?如今我醒过来了也有几个时辰了,只是却不曾看到娘,长安心下忐忑着。”
贺长安靠直了身子在引枕上,看着杨嬷嬷端着红枣粳米粥,一口口的喂着她,还细心的用嘴吹吹,生怕烫到她,心下总是有着一丝丝的感动的,不禁也想,重生成高门贵女没什么不好,至少比起上一辈子的细作叶槿,多了多少人的疼爱?
杨嬷嬷叹了一口气:“小姐,夫人这辈子,就生了您一个姐儿,自然是疼您疼的跟什么似的,如今老爷又不在家里面,您这一落水,郎中说凶多吉少,夫人一下子就急火攻了心,晕厥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现在是夫人身边儿的细蕊和繁枝在伺候着。小姐现在刚醒,也不急着去看夫人,还是等着身子硬朗了一些,再去看夫人也不迟,夫人是知道小姐的孝心的。”
贺长安眨了眨眼睛:“嬷嬷怎么没在娘身边伺候着?我这边已经不打紧了,随便的小丫鬟进来伺候就是了,嬷嬷还是快去照顾娘吧。”
杨嬷嬷絮絮:“原先儿在小姐身边伺候着的两个丫头,老太太说是她们伺候小姐不经心,让小姐遭了这么大的罪,便就拖出去发卖了,如今虽然新派了两个小丫头过来,却是新在人牙子那里买过来的,还不是成手儿,老奴哪能放心把小姐交给这样的两个青桃儿呢?”
说着还把外边伺候着的两个新丫头拉了进来:“小姐你看看,这模样一看就是没在大户人家干过的,老奴还得好好调/教/调/教,才能让她们伺候小姐啊。”
杨嬷嬷说得起劲儿,却没看到贺长安暗自舒了一口气,新买回来的丫头最是好了,自己是重生的这件事情,少瞒一个人,便轻松一分了。庆幸过后,又还真看了看这两个小丫头,论模样大概是十三四岁的样子,长相也有几分相似,都生了一张鹅蛋脸儿,眼睛看起来也很是有灵气。大一点的那个看起来闷闷的,小一点的那个却是个活泼样子,皆穿着府上主子贴身丫鬟才穿的上面豆绿下面墨绿的袄裙。
“奴婢们给小姐请安。”两个绿色的人儿福身请安,声音虽然清亮,却不是很大,隐隐的带着一点点怯懦。
只是这两个人看起来都是有些拘谨,跟当日在御前当差的叶槿自然不能比,便是伯爵府丫头的气势也是没有的。
心里边不禁暗暗打鼓:这老太太的心思是在是值得琢磨一下,换掉了伯爵府嫡孙女儿身边的脸儿的丫鬟,买进两个上不得台面的。若是将来贺长安出去见客,难免要被人说,身边竟然连一个家生子儿都没有,没有伯爵府嫡女的气派,若是这样的流言多了,将来议亲的时候,便要难了啊。
何况新买进来的人,更好收买一点,也不知道这个巩昌伯老妇人肚子里边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不过任凭老太太打什么主意,她贺长安却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身体柔弱、不谙世事的贺长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