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刀与绣花针-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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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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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还很早,空气还没有染上难耐的燥热,阮家的门外响起一阵阵喧闹声。
“呦呦。”
李氏端着一只小碗,轻轻敲门,小声唤着阮呦。
虽然府中也买了些仆妇,但有些事她还是想亲力亲为,知道昨夜阮呦哭了一整夜,担心她身体遭不住,特意端了早食过来。
阮呦从床榻上爬起身,打开门。
“娘。”
“欸,肚子饿了吧?娘给你做了四色酿园子,尝尝娘的手艺。”李氏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里叹息,但到底没再说什么话。
阮呦乖巧地接过碗,慢吞吞的吃起来。
酿圆子做得很漂亮,珠圆玉润,有甜口的也有咸口的。可惜她实在没有什么胃口,只用勺子戳着圆子闷闷地发神。
她像没了魂魄,一举一动都是无意识的。
李氏心疼,早就准备好了热敷用的鸡蛋,用纱布包裹住,动作轻柔地敷着她红肿的眼睛。今日纳吉,来得人很多,这副模样出去见人会招惹闲话的。
热乎乎的鸡蛋贴过眼皮,不知怎么的,眼睛有些刺痛,阮呦眼皮颤了颤,再睁开眼时视线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娘。”她忽然惊慌,抓住李氏的衣袖。
“怎么了?”李氏听她这样慌乱的声音也跟着慌乱起来,“是不是娘手重了,弄疼你了?”
阮呦平静下来,再闭上眼睛,过好一会才再次睁开眼,屋子里熟悉的陈设和娘担忧的神色出现在眼前时,心底的害怕才消散开来。
“没事。”她摇了摇头。
许是前些日子绣那幅画熬了久,眼睛有些累了。
李氏见她眼睛消肿了许多,才放下手中的东西,柔声哄她,“外面的人都在等着了,呦呦去换身衣服好不好?”
“好。”阮呦点头。
时间紧迫,阮呦和盛瑛要赶在七月中旬前完婚,距离今日不会超过一个月。
状元府内外围着重重的人,送聘礼的行队从阮家院落排到青雀街外,宛如长龙的队伍抬着厚重的楠木箱子,就连箱子上都镶嵌着金框宝物,煞惹人眼。
路过的行人没见过这样大的阵势,皆驻足而视,问是哪家的婚姻好事。
听说是新科状元胞妹与青州盛瑛在议婚事,那盛瑛又是出了名的财神爷,状元府外正有人在洒钱添喜气,于是行人们都好奇地挤了过去,这也就导致状元府所在的云鸾街道水泄不通,人头攒动,一时颇为壮观。
院子里,礼官手中持着长长的聘礼单,念着目录:
“黄金千斤,白银万两。”
“马匹六十。”
“鹿皮狐皮两千。”
“绸缎千匹。”
“玉如意八柄。”
“南海极品东珠两箱……”
“龙凤呈祥珐琅盘……”
“…………”
每念一句,便能听见状元府内外抑制不住的吸气声。不少人眼睛热了起来,看着接连不断抬进府的箱子,心底艳慕。这些聘礼都一个比一个宝贵,到了现在,那院子已经堆得满堂堂的了,外面还排着长长的队伍。
像店铺山庄地皮之类更值钱的东西的那都还在后面呢。
这已经不算十里红妆了,算是千里金妆了吧。
就连帝后也没这么大的阵势。
不少人将目光投向坐在院落中间那个暗红色身影上,一时觉得那相貌平平的脸变得好看起来,就连那能吓哭小孩的刀疤都不狰狞了。
只有阮雲的神色愈发沉重,他不知道那里坐着的盛瑛到底是陆长寅还是其它的人。他只知道今日盛瑛这般明目张胆地露财会招了不少人的眼。不单是这里的百姓,京城的大官,夺嫡的皇子,还有龙椅上的那位。
陆长寅把玩着玉扳指,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围人们的反应,在瞥见阮雲的神色时,他嘴角牵起弧度。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阮雲在担心什么。
皇家天子迎亲一百八十台嫁妆,而他带来的远远超越天子礼制。的确会招了人眼,会让他们嫉妒他,会陷害他,甚至杀了他,将这财务据为己有。
风险是很大,但也不是没有好处。在绝对的财力面前,他们越是想要得到,越会忌惮他,拉拢他。
所有的选择都是把双刃剑,端得看用剑的人怎么用罢了,是伤了自己的手,还是砍了别人的头。
更何况。
他舍不得委屈呦呦。
哪怕这并非她期待的婚宴,他也不想委屈了她,所以风险再大,又如何。
他想她开心。
“人来了。”
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挪开了,注视着从堂屋门里出来的人。
陆长寅也看了过去,看见那到熟悉的身影,百无聊赖的眸子顷刻间柔下来,他一直盯着那道身影,近乎贪婪地看着,直到她走得越来越近。
他看见她了。
很近的距离。
甚至能闻到她的香气。
阮呦的视线触及到一抹暗红的身影,思绪恍惚了片刻,脑海中印出阿奴哥哥那张脸。
她蓦然抬起眸,看清了那人的脸,才失魂落魄地低下头。
不是。
不是他。
陆长寅瞥见她在一瞬间泛红的眼角,含泪的眸,连带着鼻尖微微红。
娇怜之态,宛若春色。
他咬了咬舌尖,将眸中几乎夺眶而出的疯狂克制,压了下去。
“盛公子。”阮呦朝着他施礼。
陆长寅起身,放在身侧的手轻轻擦拭着衣裳。
躲在暗处的赵乾留意到他这个动作,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瞪大了眼睛,拉着身旁的宋悟,舌头打转,“大大大……大人是紧张了么?”
“唔,”宋悟细看了看。
大人手心出了汗。
他露齿笑起来,“当着岳父岳母的面见未婚妻,自然紧张了。”
第102章
几只雀儿被惊得飞去; 院里的杏树枝桠颤了颤。潇湘阁外的侍女小厮顶着毒辣的太阳跪在台阶下,低垂着头; 听着院子里争吵时噼里啪啦摔碎东西的响静; 不由自主地瑟缩一下。
“姨娘; 小心脚下。” 红芍被侍女碧珠扶着走下台阶时; 就看见了这么一幕,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情况,屋子里就响起哭闹声。
“程方南你这贱种!”
“你敢这样对本郡主; 你这废物; 泥腿子; 给本郡主滚出去!”
随即又传来尖锐的呼疼声。
“那男人是谁?”程方南的声音里含着暴怒,在质问着什么。
红芍皱了皱眉,问跪在离自己稍近的一个侍女; “什么男人?”
侍女愣了一下,犹豫了一会,知道眼下程府都是程方南说了算; 红芍又是最受宠了姨娘,便咬了咬牙,将实情说了出来; “老爷今日路过潇湘阁听见院子里有。。。有。。。男人的声音。”
侍女咬了咬唇,脸上露出几分难为情; “老爷气愤地闯进去,发现。。。发现郡主衣衫不整,身上有……痕迹。。。。”
说完这话; 侍女的脸色几乎红得快要滴血。
红芍嘴唇微张,显然极是惊讶,半晌,她用袖子掩住唇,整了整神色,轻咳一声,“既如此,我待会再来寻老爷罢,你一会告诉老爷一声,就说我在前院等他。”
“是。”
红芍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穿过抄花走廊时瞧见花坛里的牡丹花开得正好,她停了下来,亲手摘了两朵交给身后的碧珠,“回去记得插在我卧室的花瓶里。”
碧珠应了声,伸手接过,见她嘴角翘起的弧度,就连走路时的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她盯着红芍的背影,一时琢磨不透。
姨娘好像很高兴。
是在高兴什么呢?高兴郡主倒了霉?还是高兴老爷被戴了绿帽子?亦或者两者都是。
红芍丝毫没在意身后的碧珠在想什么,她到了前院,让侍女去厨房端了安胎药来,一勺一勺地喝下,又吃了半碗梅子酪,酸甜甜的很是开胃。
等了有一会儿,远远瞧见熟悉的身影过来,红芍才慢吞吞地将装着鸡汤的碗放下。
程方南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叫了一声老爷,如今她的身子重了,有些笨拙地起身行礼。
程方南面色还是青的,不过见到红芍时还是勉强缓和了神色,将她扶起来,“我早说了,你如今身子重了,不必做这些虚礼。”
红芍抿唇笑了笑,等他坐下,就直接开口说正事,“钟婆子肯开口了。”
程方南直起身子,惊讶道,“真的?你是用了什么法子?”
红芍笑着道,“我这一个月来都跟着她身前身后,像对待老娘那样孝顺她,她就对我和颜悦色许多,也愿意开口与我说话,更何况,我许诺咱们的孩子生下来后会认她做干娘,将来为她养老送终。她如今将我当成自己的亲人,自然也愿意开口了。”
“是么,”程方南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拉着红芍的手,轻轻拍了拍,“多亏有你。”
红芍羞涩地笑了笑,才整了整神色有些严肃地道,“老爷,这事是皇宫辛秘,若是传了出去怕是要掉脑袋的……。。。”
程方南眯了眯眼,挥手房间里的人都退了出去。
红芍这才开口,“钟婆子之前是做花楼生意的,昭妃娘娘曾是她手下的红牌。。。。”
程方南吃了一惊。虽然早听说昭妃没什么外家,他也只当她是个平民之女,倒是从未想过,昭妃竟然。。。是妓子出身。
“不单单如此,听说昭妃娘娘在进宫前就破了身子,不是干净的。。。。。。三年前钟婆子是从人牙子手里买到她的,昭妃娘娘是江南的人,原本营生的花楼里的老鸨沾上赌博,欠下巨债,那债主见昭妃娘娘美貌,能卖个好价,便送来了燕京。”
“昭妃娘娘只在钟婆子手下待了不过十天,锦衣卫办案时撞见她正被一个恩客为难,那时候陆大人还只是个千户,出手救了她,又花了大价钱替她赎身,养在自己住的地方。”
“那时陆大人正替陛下挡了箭,得陛下看重,陛下听说此事后就召见了陆大人和昭妃娘娘,也不知道怎么的,昭妃娘娘当晚就留在了宫里。。。。。。。”
“据说昭妃娘娘生得国色天香,但凡是个男人,见了她都移不开眼,陛下对昭妃娘娘一见钟情,从那以后她得了盛宠。”
“陛下甚至亲口说出’离不得昭妃’此话。”
“后来有朝臣指责昭妃娘娘身份卑微,当不得妃位,陛下勃然大怒,下令让封大人将知道昭妃娘娘身份的人灭口,替昭妃娘娘抹去了从前的痕迹。洪婆曾对封大人有恩,这才被封大人藏了起来,从此隐姓埋名。”
红芍看着程方南沉思的模样,若有所指地提了一句,“老爷,昭妃娘娘是江南人的话,若是陆大人早就与昭妃娘娘相识。。。。。。那陆大人也兴许是南方人。。。。”
程方南手指握成拳头,想起蒲氏的话。
“小陆氏姿色尔尔,不过小家碧玉,生不出如此玉人。这样的龙姿凤彰,就是整个陆家也无人能及。”
如若陆长寅不是燕京陆氏,他又能是谁?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什么,颇有些心烦意乱,便让红芍在府中安心养胎就出了门。
他没有让任何人跟着。
最近燕京很热闹,都议论纷纷说着新科状元胞妹与财神爷盛瑛婚事的事。
程方南阴沉着脸。
他不甘心,不甘心阮家步步高升,而他却活得有个行尸走肉的烂泥。
他在酒肆卖了一壶酒,不经意间瞥见一抹有几分熟悉的身影,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阮呦自打那晚哭过之后就再没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