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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部分

绣春刀与绣花针-第92部分

小说: 绣春刀与绣花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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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从燕京城里飞出的信鸽不下百只。
  然而城外早有一批弓箭手就位,那些信全数被截了,已经送去了御书房的龙台上。
  “这件事爱卿有些鲁莽了。”柴显坐在龙椅上,压住看过那些信后的怒意,朝着台阶下的陆长寅露出几分失望。
  事实上,他的嘴角却抑制不住的扬起。
  陆长寅比他想象的做得还要好。
  这一次彻彻底底打了那些世家一个措手不及,柴显看着面无表情的陆长寅,眸底的暗光涌动,这一次能够将翰林院的人连根拔起,以后翰林院就能安排他自己的人进去,科考取仕也能有更多寒门子弟进来。
  陆长寅用如此狠辣的手段,那些世家也会将仇恨放在锦衣卫身上。
  他只要找个由头罚了锦衣卫,那些世家就不会将怒意发泄到他身上。
  陆长寅淡抿唇,瞥见柴显的神色,恭敬地行礼,“臣的确顾虑不周,臣认罪。”
  柴显揉了揉额头,露出几分假意的难色,“你是朕最信任的人,只是此事有失分寸,朕不能不罚你,科举泄题舞弊之事还是由你去处理,只是此事一了,你就闭门思过一段时间,锦衣卫之事暂且由叶蔚和图宴代为打理。”
  陈公公小心候在柴显身边,问言惊讶抬头瞥了柴显一眼。
  这是……陛下要厌弃陆大人了?
  还是……推陆大人出去做世族的替罪羊,一旦手中没了锦衣卫都指挥使的权力,那陆大人不就任由那些世家揉捏搓扁了,这世上想杀陆大人的,多了去了。
  陈公公又小心翼翼地抬眼瞅向陆长寅,却见陆长寅嘴角浮着浅浅的笑意,有些凉意,却又不甚在乎,心里一惊。
  他竟然还在笑!
  “臣领旨。”
  陆长寅的声音磁沉低压,不紧不慢。
  夜色沉沉,陆长寅从皇宫回到了都指挥使府,图宴还在议事厅里逗鸟,瞧见他时有些诧异。
  “陛下没留你用膳?”
  陆长寅坐了下来,慵懒地靠在太师椅的软垫上,修长的双腿搭在案几上,听见图宴问话,手指点了点椅子的扶手,问,“程方南怎么样了?”
  图宴嘿的一声笑起来,一双狐狸眼微眯,露出几分嘲弄之意,“他?才被抓进牢里的时候还喊着冤枉呢,后来倒是乖了,气定神闲地坐在牢房里也不喊不闹,以为他那老丈人会看着郑秋媛肚子里孩子的份上来救他,却不知道如今郑国公府自顾不暇……郑秋媛今早出门被过路的乞丐撞了,身下见红……”
  “肚子里的孩子估计是保不住了,咱们的人一路盯着,这件事是红芍让人做的。”
  陆长寅转动玉扳指,目光却落在案几上那个食盒上 ,他伸手取了过来。
  图宴见他没搭话,就继续说下去,“程方南不认罪,不过咱们正是要他不认罪,不然后面的刑法还没办法给他用上,啧啧……我还以为他是个硬气的,走到第二步,他就认罪了,哭得凄惨。”
  陆长寅淡淡地瞥他一眼,眉头微皱。
  图宴用折扇挡住自己的半张脸,扇下的嘴角扬着一丝狠戾的笑,“大人放心,属下怎么可能让他这么轻易就认罪了?属下堵住了他的嘴,硬是用刑用到了第五步,依着大人的意思,挑断了他的手筋,给他留了一口气,才让人替他画押了认罪书。”
  “大人不知道他那绝望的表情有多好看,您要是看见了,一定会高兴的。”
  程方南终其一生都想要成为人上人,想要获得无上功名利禄,哪怕牺牲身边的任何人他都愿意。这样的人,让他死了是便宜他。
  所以大人不杀死他,而是给他一次次机会,让他以为自己距离登天只差一步,然后又亲自一次次将他的希望掐灭,让他绝望之后重燃希望,又再次让他绝望。
  他想做东床快婿,那大人就搞垮郑国公府,让公府变成伯府。他想要盛大的婚宴,想要太后懿旨和圣驾光临,那大人就让他无媒苟合的事传遍燕京城,毁了他的婚礼,他想要入仕做官,大人就亲自送他一程,让他成为裘大儒的关门弟子,再一脚将他踩进牢笼,永世不得翻身。如今挑断了他的手筋,也就彻彻底底绝了程方南的做官的妄想。
  似乎对这个结果比较满意,陆长寅眉头舒展开来,他揭开食盒,闻得一阵扑鼻的香气,薄唇轻启,吐出几个字,“还不够。”
  最绝望的滋味,他还没有让程方南尝到。
  图宴的眉眼间有几分犹豫,“大人……”
  他觉得已经够了,大人自有大人的事要做,何苦在程方南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身上花费这么多精力?
  “图宴,”陆长寅捻起一片酱牛肉,打断他,他微垂下眼眸开口,“他是让呦呦害怕到想杀了的人。”
  所以不够。
  这点小小的痛苦怎么会够呢,他永远都忘不了,呦呦红着眼睛说她想杀了程方南。
  怎么能脏了她的手,这样的事,应当他来做。


第96章 
  四月末; 殿试结束。
  皇帝在金銮殿传胪唱名,钦点阮雲为状元、徐自清为榜眼、谢钰为探花。
  这一日风和日丽; 春光融融。大明嘉安十一年; 年仅二十一岁的阮雲高中状元。照前朝惯例状元游街; 从金銮殿到长安左门; 要步行经过太和门、午门、端门、承天门到大明门。
  从宫门口出来,一直到走马路,街道挤满了人群; 旗鼓开路; 欢声雷动; 喜炮震天,遍街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阮雲头戴金花乌纱帽; 身穿大红袍,手捧钦点圣诏,脚跨金鞍红鬃马; 前呼后拥,谢钰和徐自清骑马跟谁其身后,三人容貌皆是俊朗; 引得不少女子面红耳赤抛去香囊手绢。
  阮呦和谢娉婷早早就在走马街的客楼订了包厢,就等着看这样的盛况。
  阮呦瞧见穿着大红袍的哥哥笑弯了眼睛; 赞道,“哥哥今日好威风啊。”
  谢娉婷瞄了一眼下方,瞧见他身上和马上都是其它女子扔的香囊; 撅起唇,嗔了一句,“招蜂引蝶。”
  他寻常爱穿青色淡蓝色的衣裳,整个人的气质温润如玉,倒从未有过如此张扬的时候,活脱脱的像只妖孽。
  阮呦知道谢娉婷吃味的小心思,捂着嘴噗嗤一声笑起来。
  那状元马悠悠走到她们楼前,阮呦从谢娉婷身上取下来荷包手帕,拉着谢娉婷去了窗前。
  “哥哥!”
  “哥哥!”
  楼下行人的声音嘈杂,阮呦的喊声几乎被湮没,是谢钰先听见那若有似无的熟悉声音,他拍了拍阮雲的肩膀,朝着上面指了指。
  众目睽睽之下,阮雲拉住缰绳停下,他仰起头,就看见客栈二楼上的两个姑娘,情不自禁露出笑来。
  清风徐徐,少年的笑俊朗如明月,笑声清脆,绚烂多目。
  谢娉婷与他对视,脸羞得红了,埋下头去。
  阮呦拉着她朝阮雲招手,将手中的香囊和手帕抛下去,“哥哥,接住。”
  谢娉婷慌了一阵。
  阮雲朗声笑起来,伸手接住,将香囊和手帕好好地系在腰间。
  谢娉婷愣了一下,抿着唇笑了。
  周围的女子见了,皆大失所望。
  “谢姐姐,咱们回去罢,我娘他们给哥哥和谢哥哥做了庆功宴呢。”阮呦催促道。
  谢娉婷点点头,两人才手腕着手走了近道离开。
  走马街的场面热闹非凡,重重人影外围,一家客栈外,一道削廋佝偻着的身影驻足,注视着高高坐在马头上享受着称赞恭维的阮雲,他眼眶嫉妒得发红,几乎快要滴血。
  程方南握紧拳头,右手手腕传来一阵刺痛,想到他如今是阶下囚阮雲却是风光无限的状元郎,不甘,嫉妒,愤恨的情绪交织掺杂,从胸口到喉咙,愈演愈烈。
  噗一声,一口血喷了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坐在那高头大马上的人不是他?为什么金榜题名的人不是他程方南,为什么……
  他不服。
  “你这该死乞丐,没看见状元游街么?到老娘的铺子吐血做什么?要死死远点去,别让老娘的生意惹了晦气。”做生意的妇人见他浑身脏兮兮的,衣衫褴褛,头发凌乱,嫌恶地皱着眉头让让小二将他撵走。
  程方南才从牢房被人放出去,这些日子的折磨几乎让他不成人形,店小二的手脚力道不小,推搡他的时候,一股冲力几乎让他摔倒在地。
  就他快要摔倒的时候,忽然间一阵清香袭来,柔软却有力的胳膊将他托住,意识朦胧之中他瞧见了一双红彤彤的眼睛。
  这算眼睛,他很熟悉。
  是红芍。
  “姑爷。”红芍泣不成声,“姑爷可有事?”
  “你……”程方南喉咙哽住,木木地看着她,“你怎么在……这……”
  你不是死了……么。
  当初郡主让人将她扔进了乱葬岗,他以为她已经死了,便没去找她了。
  他的头越来越昏沉,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在昏迷之际,只依稀听见红芍带着哭音说话。
  “我是带着孩子来找姑爷的。”
  ………
  一阵药香传过来,鸡鸣犬吠声响起,宛若隔世。程方南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周围的布置非常的简陋,残缺不全。
  头疼欲裂,他想撑着床起身,手腕却巨疼无力,身体又摔回床上,外面的人听见了动静,推开门进来了。
  正是穿着粗衣麻布的红芍,已经五六个月大的孕肚让她走动时显得很笨重,她瞧见了程方南起身,似乎有些心急,加快了脚步过来,手里还端一碗药。
  “姑爷。”她羞涩地唤了一声,就像当初在国公府一样,温婉可人。
  红芍轻轻用勺子搅拌着药汁,低垂着眉目,“姑爷,奴婢已经让大夫给你看了身子,大夫说您的身子亏损得厉害了,奴婢就让大夫给您开了一些补身子的药,奴婢服侍您吃药吧。”
  程方南点点头,没有说话,安静地张口吃药,
  红芍喂着喂着就小声地啜泣起来,“不过短短两个月没见姑爷,姑爷怎么就将自己作弄成这样了?”
  “奴婢……看着实在心疼。”
  程方南喉咙干涩,没有回她,而是打量了周围破烂简陋的屋子一眼,问她,“你这些日子都住在这个地方?”
  红芍咬着唇点了点头,“那一日……我是被好心的阿婆捡了回去,阿婆救了我,还花光了家底请大夫为我治伤。”
  程方南抿着唇,愧疚地对她说,“是我对不住你。”他的目光落在红芍圆滚滚的肚皮上,有些小心翼翼的问,“孩子,孩子可还好?”
  出狱的时候他就听说了,郡主肚皮里的孩子已经没了,现在他,只有这一个孩子了。
  红芍用手帕抹泪,“还好着呢,姑爷,现在已经五个半月大了,大夫说是个男孩。”
  “男孩?”陈芳楠那双灰色暗淡的眼睛微微染起光,他小声念叨着,“真的是男孩?”
  他的仕途尽毁,他这一辈子都不能翻身了。
  只有孩子是他的希望。
  看着哭得泣不成声的红芍,他低着头,问她,“你,你不怨我吗?”
  红芍微微愣了一下,才苦笑着摇头,“奴婢也说不清楚,但奴婢知道姑爷也是可怜的人,郡主身份高,又自来不喜欢讲道理。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但姑爷却不能,这不是姑爷的错,姑爷也难。奴婢喜欢姑爷的才华,所以也不觉得委屈,只是觉得肚子里的孩子可怜,舍不得孩子罢了。”
  “要说怨姑爷,又哪里要呢?姑爷毕竟是孩子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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