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为西南风-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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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同学?”
“就向末,你见过的。”
黄风雁将那本电话簿从背后拿出来,递到她面前,不反驳,却接着问:“谁?”
沈应知神经绷紧,不敢看她:“真的没谁,我就找东西,随便翻了一下。”
黄风雁的忍耐却已经到了极限,双眼一红,发疯般地咆哮:“谁?到底是谁?你跟谁联系了?”
“妈,你别……真没谁,放心……”
黄风雁根本不给她辩解的机会,一把夺过她的手机就想翻看。但黄风雁对智能机的使用不是很了解,按了几下没反应之后,索性一个用力将手机从窗口丢了出去。只听“啪”的一声,等沈应知跑过去一看,手机砸在小区院子的花坛上,已经粉身碎骨。
还没等沈应知发火,黄风雁已经走过去揪着她的衣领,痛心疾首:“你忘了?忘了他们是怎么对我们的?断我们的水和电,在我们晾的衣服、被单上泼脏水,把垃圾丢到我们门口,窗户玻璃全给砸得稀巴烂,还说你,说你……”她已经泣不成声,“说你偷东西,抢他们孩子的零食,欺负比你年纪小的人。那时候,我俩过的是什么日子啊,你都忘了?啊?”
没忘,她怎么可能会忘?
但忘不掉的,又岂止只是那些糟心的往事,还有一个周尽城啊。
黄风雁平时好的时候,是不会有这么多话的。能说这么多话,已经在预示她绷不住了。沈应知只能妥协,将火气强行压下去:“妈,我没有。”
但黄风雁不依不饶:“你还说你没有!没有那你为什么要翻我的电话簿?你打给谁的,你说啊!”
尖锐的吼叫声像刺一样扎进她耳朵,头顶不足两米的天花板如同要坍塌一样。沈应知的脑袋闷痛并且膨胀,无力又无奈,脑袋里一根弦就在那个时候“啪”的一声断了。
之后破罐子破摔,她听天由命般地脱口而出:“周尽城,我联系周尽城了。我喜欢他你知道的吧,我一直喜欢他。因为你,我跟他分开了六年,我从没觉得对不起谁,除了他。”
“啪!”
黄风雁把电话簿扔到她身上:“除了他?你现在是在指责我?”
沈应知摇头:“不,以前没有,现在不会,以后也不可能。但是,有一点,我喜欢他,这个是不会变的。就算六年、十六年、二十六年,我们不见,也没关系。”她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因为他就在这里。”
黄风雁精神已然崩溃,变得歇斯底里:“你跟周尽城在一起迟早会后悔的。你听妈的,不在一起,好不好?”
沈应知内心翻江倒海,可黄风雁始终让她不忍心。
于是一场本该持续更长时间的争吵,到这里戛然中断。
腊月二十九那天,海城下了一场雨。
沈应知房间的窗子外面有台空调外挂机,雨滴在上面“嘭嘭”作响,扰得人不得安宁。
黄风雁坐在客厅里准备过年要用的东西。
实际上,这个年已经不可能过得好了。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彼此沉默着,只是不想让对方更难堪。
等到凌晨,沈应知打开了窗户。
三楼,不高。
不能开正门,否则会吵醒黄风雁。
顺着空调外挂机往下跳,前一层很幸运,从最后一层跳下去的时候却崴了脚。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去楚江,疯狂地想去。顾忌着黄风雁,她已经忍耐了六年,这一次她急切地想要在明天结束前,看到周尽城。
只要看到他,一切都会好。她的潜意识是这么告诉她的。
从海城到楚江的路程,普通火车大概需要十个小时。
并且春运满座,她没买到票。
机场太远了,她去了汽车站,结果只有黑车,还漫天要价。
“钱不是问题,但您真的能把我带到楚江吗?”沈应知问。
黑车司机拍着胸脯说:“这个你放心,我把驾照押你手上,怎样?”
那天,整个海城都浸泡在阴冷的雨天里,沈应知没打伞,卫衣帽子扣在头上,风吹过来时额前头发纷飞。
她身材细高,脸蛋又好,气质冷清,混在人群中很是扎眼。
害怕黄风雁找过来,她没再跟那司机讲多余的条件,一头钻进车里,一手给了钱,一手接了司机的驾照。
折腾了一夜,当车开上高速后,她迷糊着靠在座椅上便睡着了。
梦里都是当年。
春天花会开,夏天来了蜻蜓满天飞,秋天虫叫,冬天堆的雪人一个比一个高。
那个大院里他们同龄人四个,杜怀殊最漂亮,性格也好,开朗活泼,小聪明多;周尽城最引人注目,因为调皮捣蛋他最拿手,挨的打也多,动不动就被周站山吊到树上打;江舟成绩最好,最乖巧。
反而是她,她从来都是那个沉默的——沉默地上学、沉默地回家、沉默地做完作业、沉默地喜欢着周尽城。
如同一湾浅浅的水,流经的地方,总是无声的,虽然无声却有穿石的能力。
梦在司机骂骂咧咧的声音中被打破:“姑娘,实在不好意思,前面修路,我过不去了。要不,钱退你一些?”
沈应知趴到窗口看了一眼,前面的路根本不是在修,而是一段被废弃的老路。心里腹诽,这大概是这种司机惯用的伎俩了,她不想生事端,问:“离楚江还有多远?”
“没多远,你从这条路穿过去,打个车,三个小时就到了。”
钱没要,她下了车。
从这里折回海城,能在除夕夜之前赶回去。生活对谁来说都不容易,如果可以选择,这种时候,这个司机应该会在家里陪着老婆孩子,而不是在路上奔波。
无意揣摩人心。
相比较而言,她只想快点见到周尽城。
一路风雨也罢,艰难跋涉也好,比起那个出现在她面前、映在黄昏淅沥小雨中的大院来说,之前那点可有可无的情绪反而算不了什么了。
她有六年没回来了。
大院的值班警卫换了,围墙是新修的,门禁换成了刷卡才能进入。就连门口原来的那两棵水杉都被换成了香樟。
明明就是那个地方,她却找不到一点熟悉的感觉。
恰好遇到了正要进门的两个人,她跟他们扯起周站山,说了些好话,混在他们的身后才进去的。
周家小楼的位置她还记得,沿着爱国路走到尽头,穿过一片水杉树林,种着梅树的那个院子就是。
这个季节,周家院子有梅花盛开,所以是最好看的。不,或者说,不论什么时候,那个院子都是最好看的,因为只要抬头,她总是能看到那个人倚在门口望着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的喜欢也从来都不遮掩。
现在,夜幕已至,那个院子却是沉寂的,只在大门口亮了一盏灯,屋里漆黑一片。
身上的衣服被雨慢慢地渗透,穿在身上只是增加了冬天的寒气。
楚江没有禁燃烟花爆竹,碎了一地的红色鞭炮纸被雨水浸透,路灯下随处可见。
团聚的日子,周尽城不可能撇下周站山去别的地方或者不回来,而周站山更不可能在这种时候不在家。
唯一的可能就是去邻居家了,以前沈昌和还活着的时候,他们也是在一起过年的。
想到沈昌和,沈应知转了身,她家所住的单元楼就在周家小楼对面,隔着一条路和几棵景观树。
小时候景观树还很矮,只要探出头就能看到对门,现在不行了,景观树已经高过了建筑。
枝丫横生,树叶上沾满了雨水,从那里经过时又落了她一头。
暖黄色的灯光顺着一楼落地窗溜出来洒在沈应知苍白的脸上。
几声清脆的笑阻断了她继续往前的脚步。
就是那套房子,六年前户主的名字还是沈昌和,现在大概已经换成了杜天吧。
她正对着的那间房,以前是她家的书房,现在被改成了餐厅。
北欧极简的装修风格,冷色调的墙纸,没有花纹的磨砂筒式组合吊灯,原木餐桌上饭菜颜色鲜艳、摆盘漂亮,是精心烹饪的结果。
桌上围坐着五个人。
五个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杜天没有中年发福,好多年没见的杜怀殊还是漂亮,杜妈妈满脸幸福的样子,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吧。
以前总是在她家过年的周站山,现在也能和杜天他们一起过。
还有周尽城。
目光落在周尽城身上,他真的很蠢,红色卫衣外面搭着蓝色牛仔褂子,不知道会很显黑吗?
还好他不黑,身材还好,所以那样的搭配其实很好看,有着她没怎么见过的少年感。特别是站在灯光下,他举着酒杯敬酒的样子就是一道光,能瞬间抚慰她风尘仆仆赶过来疲倦空荡的心。他好看的侧面轮廓映在她的眼里,也在杜怀殊的眼里。他喝了酒,脸微微有些红。
杜天在跟周尽城说着什么,他偏头看了一眼杜怀殊,接着杜怀殊凑过去勾着他脖子脸贴脸地表达了一下法式浪漫。
他便扭身从椅背上的包里掏出了一件礼物,递给了她。
杜怀殊笑得很好看,为了感谢,她再次用法式浪漫回敬了他,而他没有拒绝。
为什么要拒绝呢?
只是周尽城,菜香吗?酒甜吗?过年的气氛温馨吗?
在我曾经住的家里。
怎么就没有想到,他其实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帮助。他想去杜天的师部,凭周站山的面子,也不过只是一句话的事情。更何况,就算没有那面子,杜天也不会拒绝。
说到底,蠢的人是她。因为太过在意,所以忽然间就没了脑子。
她想他,想继续走向他,可是要怎么出现?像现在这样一身狼狈,满心倦怠?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了,其实并没有。
当那些隐藏在岁月深处的情绪和现实赤裸相见的时候,她发现她根本没有勇气去面对。
沈应知给叶南肆打了电话。
不喜欢过年的叶教授奇葩地去酒店给自己开了个房,接到来自楚江的座机电话时,他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她是江舟吃错药神经错乱打来的。
但是沈应知的声音还是多少让他有点失望,并且毫不掩饰:“咋了,还没到十二点呢,就准备给我拜年了?”
“借我点钱。”
“想要红包就直说。”
“开学还你。”
听对方的语气不像开玩笑,而且周边有放鞭炮的声音,叶南肆敛了笑:“你不在海城?”
“在楚江。”
“大过年的你跑楚江来……要不要我开车去接你?”
“不用,我想赶明天楚江到海城最早的那趟航班。如果你方便的话,不用借我钱,帮我买张机票也行。我的手机被我……我的手机没电了。”
叶南肆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开了扩音,找到订票软件,查了一下说:“最早的那趟没有了,推迟半个小时怎么样?”
“可以。”她报了自己的身份证号过去。
订好票,叶南肆问:“你不会是去找江舟了吧?不对,你去的话应该是找周……”
“谢谢。”
话没说完,沈应知那边就挂了电话。
楚江的冬天风声很响,泡桐树是不过冬的植物,一到这个季节枝头就光秃秃的。在长大的城市里晃荡,沈应知居然找不到一点熟悉的感觉。
楚江算是一线城市,这种城市的特点之一就是逢年过节非常冷清,多数人都回了老家。身上剩余的钱不多,她走了一会儿找了一家麦当劳,买了个套餐,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东西放着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