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术之王-第3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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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立刻把浮子投入水中,而是继续观察那人。
起初,柳枝留在水面之上的部分约为一米。他弯着腰,一点点下探,直至握枝的手离水面只剩一拳。
大明湖的水很深,离岸一米,有时水深就能没到人的腰间。
我看不见柳枝,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正随着波浪浮动而逐步加快。
“胜还是负?如果张全中等人胜,则敌酋伏诛;如果他们败,则尽遭屠戮。唉,这一战,究竟能在抗日英雄榜上留名,还是在抗战悲剧史上多添一笔日寇的血债……”我心里七上八下,不得安稳。
“十几个人,七八条心……”那人缓缓地开口,“连目标都不一致,拿什么去开战?这一战,还没开始,已经输了。”他说。
这应该就是最后的占卜结果,与张全中的“捕风捉影之术”预测的结果相近,因为后者获得的讯息也是“大凶兆”。
“他们都会死。”那人用左手向铁公祠方向指着。
张全中与静官小舞貌合神离,这是两军阵前之大忌。
“你相信这结果吗?”那人又回头看着我。
“我该相信吗?”我反问他。
我是中国人,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国人再遭日寇反杀。鸿门宴是一条妙计,但霸王不听项梁劝说,故意放走了沛公,遂将一条妙计变成了千古皆知的笑谈。
“信不信由你——”那人刚要起身,水面哗的一声响,一条通体黢黑的大鱼猛跃上来,咬住了他的右拳。
“啊也!”他吃了一惊,向后一跃,那条占卜用的柳枝却失手落水。那大鱼入水,身子一绞,衔住柳枝游向湖心。
“真是……好笑,这条鱼竟然喜欢吃柳枝?”那人讪讪地笑起来。
我立刻意识到,当大鱼衔走柳枝时,那人的占卜结果已经失效。在奇术领域中,意识、想象力、瞬间领悟力是第一位的,如果我不能保持清醒,在大鱼出现前后始终相信那人的话,就等于是放弃了探寻真相的权力。
“你错了。”我说。
那人皱眉,低头看看空空的双手。
“你预知开头,却失去了结尾。这种虎头蛇尾的占卜过程,已经严重背离了奇术的金科玉律——物极必反,法敬自然。鱼破坏了你的占卜,它带来的是天意。要么推翻原卦,要么使用刚刚那一卦的反义,是不是?”我迅速提醒。
他是行家,不会忽视占卜中的细节。
“胜负都是天意,如果你不信,可以再卜一卦。”他说,“不过,你的心不够笃定,能卜得准吗?”
我手中有枪,要想潜心问卜的话,必须放下枪,全心全意地合抱着钓鱼竿占卦。那样一来,现场局面必定变为“太阿倒持之势”,我非但控制不了对方,反而被对方控制。
“我可以先杀了你。”我说。
他怔了怔,摇头大笑:“杀我?我是这场战斗中的最大变数、最大劫材,你杀了我,占卜结果好坏就都不重要了。”
围棋之中,素有“棋从劫生”的真理,保存劫材、保持变数一直都是围棋高手百战不殆的秘诀。
“没错。”我点点头。
大家同为奇术师,就算极力兜圈子,也无法迷惑对方。
“不过,我可以容你一试。”他说,“我们都关注未来,也都希望看到自己想要的结局。结局谁胜谁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印证自己的预判是否准确。奇术师的一生,就是与自己的第六感浸淫融合的过程,一旦达到知行合一、天人合一的地步,那就距离白日飞升不远了。”
我也是同样想法,否则当他用柳枝占卜时,我由背后开枪,一切纠纷就全部结束了。
“好,我就再押注一局,赌你不会趁机下手。”我平静地说。
既然是赌,就有巨大的不确定性,而且愿赌服输,即使这一局是输掉自己的性命。
我收起枪,双手握着鱼竿,旋腰挥臂,将浮子和鱼钩远远地甩入离岸七八米的水面。
浮子先是沉入水下,接着轻轻弹出水面,上下颤动两次,便直立不动了。
我不敢大意,背靠大树盘膝而坐,双眼紧盯着浮子顶上的红漆。接下来,它的每一次变化都能传达上天的神谕,告诉我未来的前进方向。
这种情况下,与其说是用眼睛“看”,不如说是用心去感受。七八米的距离说远不远,但这是乌云遮月的天气,要想看清浮子的变化,真的甚为吃力。
“嗡嗡、嗡嗡”,我感受到鼠尾杆末梢传来的颤音,仿佛一阵神秘的电波,向我传达着隐秘的讯息。
我看不见浮子的水下部分,更看不见那倒须鱼钩漂在何处,但我强迫自己化身为那浮子,也立在水上,用心体验着大明湖里的层层波浪。
“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不曾照古人。”我记起了这两句诗。
古代、眼下、未来,大明湖水既是变化的,又是不变的。它的变,来自于水质、水位、水体变化,旧的水顺流入海,新的水夜以继日地补充进来,使得大明湖水历久弥新;它的不变,来自于它永远是大明湖,其中蓄积的永远被称为“大明湖水”。
正是因为它的变与不变,才能带给心思缜密、头脑敏感的奇术师很多有用的讯息。
我再次感受到了“大凶兆”,湖底充满暗流,水中有黑色的锯齿大鱼穿梭而行,磨牙霍霍,撕咬一切。
那不是常见的鲫鱼、鲢鱼、鲤鱼、黑鱼、狗鱼,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可怕生物。
“食人而形变——”我记起了古书上的记载。
人类是地球的统治者,位于灵长类的顶端,具有改变环境的思想和能力,对其它生物有着天生的震慑力。这种统治关系是不可逆的,一旦某种生物食人,身体就会产生本质的变化。最简单的例子,狼族食人之后,眼睛会变为血红色,而不是其天生的碧绿色。
我怀疑,这些怪鱼是吞噬了坠入湖底的浮尸,才会变成这种样子。
它们正在极度的躁动之中,仿佛预感到了生死大战即将到来,又可以磨牙吮血,大吃一顿了。
“它们对死亡很敏感,如同陆地上的乌鸦、秃鹫那样。当日大哥被虐杀时,湖中也有这样的鱼群出没吗?铁公祠背后的树丛之中,是不是也有鸦群在飞舞唳叫?我被扔进湖里侥幸逃生,是否也跟这些鱼群擦身而过?”恍惚之间,我混淆了时间的差别,把全部心思都投入到那小小的浮子上去。
第386章 太上老君丹炉暗室(2)
嗒的一声,浮子突然打横,平躺于水上。
我感受到了卷地而来的澎湃杀气,那杀气就来自南岸,借着夜风跨湖登岸,瞬间将我罩住。
“是梅花公馆那边释放出来的冲天杀气!”我极目远眺,准确地捕捉到了杀气的源头。
济南不止有梅花公馆,还有另外十几个“公馆”,全都是驻军的秘密特务机关,明面上开门做生意,与城内三教九流打成一片,暗地里却是杀人越货,无恶不作。
“我既然已经在这里,‘梅花公馆手记’里讲过的一切都能重温一遍,借此也了解写下这册手记的日本人究竟领悟到了什么。”我默默地想。
“呜呜、呜呜呜”,我听到了悲悲切切的哭声,就响在铁公祠方向。不是一个人哭,而是几十个人一起哭,哭声压抑,令人胸口发闷。
二战时期,大屠杀时有发生,屠村、屠镇已经成了侵略者们最喜欢玩的杀人游戏。于是,“人哭”不是最坏的结局,至少证明还有人活着。最可怕的是“千家鬼哭、乱坟堆叠”,到那时,连哭声都变成奢侈品了,并非人人都能听到。
日寇已经重创了这座城,这是血的事实。
要想复仇,就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渐渐的,我的视线变得模糊,悚然间发现,浮子四周竟然漂着无数浮尸。最怵目惊心的,就是张全中的尸体。他的胸口插着一把东洋刀,仰面向天,死不瞑目。
我的心颤抖起来,毕竟他是抗日行动的领导者,连他都横死水上,本城抗日力量就的确是全军覆灭了。
在诸多浮尸中,我没看到静官小舞,这让我大感欣慰。
“她还活着,‘寿缠南山’的生命线还活着,就能破解‘双龙夺嫡’的怪局……”我长舒了一口气。
身为奇术师,不但要全力破解眼前的怪局,更要高瞻远瞩,对未来有个基本的判断。
“双龙夺嫡”很可怕,如果能在早期将其扼杀于萌芽之中,给社会带来的动荡就极小。如果任由其发展,等到“双龙”各有了自己巨大的事业,牵一发而动全身,碰都碰不得,更不要说是举手灭之了。
在无尽悲凉中,我也感受到了一丝希望——“带静官小舞离开,把顶尖奇术师的人体基因传递下去!”
我相信,静官小舞会珍惜这样的逃生机会,一定能脱颖而出,成就一番大事业,以此来证明自己今日的“被救”是绝对有价值的。
泉城永远都不缺乏钓鱼者,从古至今,斜阳下垂钓是本城一道永远的风景线。
以钓鱼来洞察先机的大宗师是姜子牙,他在渭水以直钩垂钓,钓上来大周国运,更钓上来自己神、魔、人三界之王的辉煌一生。
当一个人的思想与一股活水相融合时,就会体察到大自然的运转规律。
此刻,我意识到血战后的凋零,也很幸运地看到了一线生机——属于静官小舞的生机,也是属于中原奇术师的生机。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就是眼下最应该秉持的战斗原则,当战斗进行到“三鼓而竭”的地步时,必须选择有计划地撤退,为下一次卷土重来留下火种。
静官小舞就是火种,而我则是将天火带给人间的普罗米修斯,最大的责任就是将这火种保护好,期待“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那一刻。
“全城皆死,唯有静官小舞不可以死。当务之急,就是找到本城之‘核’,也就是‘太上老君丹炉暗室’,将她藏于其中,度过风刀霜剑、血雨腥风的坎。好了,我已经看懂了!”我在心底告诉自己。
我本来觉得,只要提起鱼竿就能结束这段冥想,抓紧时间展开行动。
猛然间,本来轻如无物的钓鱼竿变得有几百斤中,非但提不起来,而且粘住了我的双掌,向湖底坠下去。
我反应迅速,马上腾身而起,直接绕到大树后面去,全身紧贴树干,与水中的拉拽之力抗衡。
波浪之下,隐约有巨大的黑影浮现,绕着浮子的位置高速游走。
*射程很近,十米左右,已经没有准头可言。
“有情况,帮我一把!”为了尽早脱困,我不得不开口向那人请求帮助。
在我冥想之时,他早就找回了短枪,此时正举枪对着湖中。
“不能开枪,会引起大麻烦——”我及时提醒。
枪声一响,肯定惊动湖上的巡逻队,那就把事情复杂化了。
“放弃鱼竿,撒手吧!”他说。
那是最简单的方法,而且普通钓鱼者遇到大鱼咬钩、无法提竿时,也不得不忍痛舍弃鱼竿。
我当然可以那样做,但我意识到,之前那人的柳枝脱手和此刻鱼竿受制都是一种诡变。
在现代化的计算机操作过程中,每一轮修改、更新、添减后,都必须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