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天纲-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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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间的门依旧关着。
刚才打游戏的间隙,他不忘抬头看几眼; 前面那人进去之后一直没出来过; 也不知在里面干什么; 居然待了半个小时那么久。
冬至只好去敲门。
他不仅想上厕所,也是怕里面的老人那么久不出来,出个什么状况。
结果敲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应答。
不会是在里面晕倒了吧?冬至想道,心生不妙。
正好巡夜的乘务员路过,他赶紧叫住对方,说明情况。
乘务员一听也皱起眉头,开始敲门叫人。
冬至实在憋不住了,只好一路小跑去另一头的洗手间,结果回来时乘务员还在那儿敲门。
他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
这种动静下,里面那个人只要不是失去意识或聋子,应该都会听见。
乘务员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她用对讲机找来另外一名乘务员,带着钥匙过来开门。
钥匙一到,门终于打开。
深夜车厢人不多,大都靠在座位上睡觉,要么三三两两打牌,但也有几个人闲极无聊凑过来看热闹。
但此时,围观的人都愣住了。
因为狭窄的洗手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乘务员第一反应是冬至在说谎,但她随即又觉得不对劲。
如果真没有人进去,为什么门会反锁?
火车高速运行,对方跳车的可能性也不大。
就算真的跳了车,可洗手间的窗户也是锁着的!
冬至肯定道:“我亲眼看着那人进去的!”
乘务员怀疑:“会不会是对方出来了,你没看见?”
可这门反锁了又怎么解释?
众人面面相觑,乘务员嘴里嘟囔,给自己,也给别人找了一个答案:“可能是锁坏了吧!”
冬至下意识往自己座位后面望去,这节车厢的人不多,灯光昏暗,有的在睡觉,有的在打牌,有的戴着耳机在看电影,但似乎并没有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个老人。
是灯光太暗,自己没看清,还是对方已经去了别的车厢?
这是第一件怪事。
冬至回到座位上,不时望向厕所方向,后来又有几个乘客进进出出,都很正常。
他的邻座没有人,对面的乘客也在上一站下车了,后面有几个分散坐开的年轻人想玩斗地主,正好看见他这里空位多,就过来询问,并邀请冬至一起打牌。
冬至本来是个挺爱热闹的人,但经过刚才一幕,他心里总觉得奇怪,想自己琢磨琢磨,就婉言谢绝了,但把放在邻座的书包拿起来放在地上,很大方地将空位让出来。
几个年轻人笑嘻嘻拿着牌和零食过来,大家很快混熟,冬至得知他们是将近毕业约好一起出来玩的学生。
“我以为你比我们还小呢!”高大英俊的男生听说冬至已经工作好几年之后很惊讶。
冬至的脸轮廓柔和,连头发也软软的,这种长相很占便宜,年轻时显小,年纪大时还显小。
尤其他的皮肤,比女孩子还白。
冬至经常被这么说,早就麻木了,闻言笑嘻嘻,也不反驳,脑海里却不自觉浮现出刚才老人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情景。
为什么人会进了厕所凭空不见?难道厕所里有个谁也看不见的异次元通道?
想着想着,他的脑袋一点一点,不自觉打起瞌睡。
旁边打牌的女生看见了,忙嘘了一声,大家的谈笑声顿时变小。
睡觉的人将脑袋歪在车窗上,睫毛在眼窝投下浅浅阴影,连闭着眼的时候都眉眼弯弯,像是在笑。
但这种恬静没能维持多久,火车路过一段不平的轨道,略大的震动让后脑勺撞上窗沿,冬至哎哟一声,立刻捂着脑袋清醒过来,一脸半梦半醒,茫然无辜。
对面的女生看见他的样子,觉得又可爱又好玩,禁不住笑出声,手里的牌失手掉在地上,溜到冬至脚下。
他弯腰帮忙捡起,一翻牌面,是张“鬼”。
冬至忽然有了些灵感,将牌还回去,从背包里拿出纸笔,在上面信笔游走。
“这画的是什么?”坐在旁边的男生抽空瞄了一眼。
“水鬼。”他头也不抬,笔尖飞快。
一只四肢着地,面目狰狞的妖怪跃然纸上。
他不是心血来潮想炫技。
踏上这趟旅途之前,冬至还有份工作——比游戏程序员还要苦逼的游戏美术。
工作三年,部门里的同事一个个跑掉,最后连主美术也跑了,胸无大志的冬至稀里糊涂被提拔成主美术。
不过,这不是因为他运气好或能力强,而是因为他们部门的项目经理是个特别难缠的人,明明做的是中国古风神话手游,非要他们加入q版元素。等美术将q版画出来,项目经理又开始嫌弃不够古典。
就这样来回折腾三四次,美术们连续加了几个月的班,头发都快拔光了,差点没被他给逼疯,一个个陆续跳槽。
现在冬至也受不了了,当对方第n回让他们改画稿的时候,他直接把笔往胖子经理脸上一扔,辞职不干了。
但辞职归辞职,他还有几张画稿需要完成交接,“水鬼”就是游戏里即将开放的一个副本小boss。
想及此,他的心情就挺不错,嘴里还哼起小曲。
那男生似乎也很感兴趣,又问:“就叫水鬼吗?”
“正式的称呼是水猴子。”冬至解释道,“就是专门趁人在水里游泳的时候拉人下水,找替身的,跟日本传说里的河童有点像。”
他用画笔把水猴子的眼睛仔细勾勒出来,有了这双阴森森的眼睛,妖怪的整体形貌立马就出来了。
火车飞快穿梭,从窗外带来的光影变化,投映在水猴子身上,仿佛也给画上的妖怪增添几分阴森气息。
“这样画不对。”那男生忽然道。
哪里不对?冬至疑惑。
对方伸手过来,指着画上水猴子的脑袋道:“应该把头顶部分挖掉一块,里面还是空的。”
冬至莫名其妙,顺口问:“为什么是空的?”
“因为它还没有开始吸脑髓啊。只有吸了脑髓,才能看起来更像人,不然怎么找替身?”
冬至被他说得鸡皮疙瘩都浮起来,抬头看过去。
男生正朝着他笑,森森白牙,说不出的诡异。
“你说是不是?”见冬至没有回答,他凑过来,又问了一遍。
不知怎的,冬至忽然注意到,对方前额处有一条细细的红痕,从一边延伸至另一边,好像脑袋曾经进行过缝合手术一样。
他忽然有点口干舌燥,手脚发软。
在对方还要再靠近的时候,他冷不防狠狠推开对方,一下子跳了起来。
然后猛地睁开眼睛!
是梦?
冬至瞪着眼前仍在打牌的几个年轻人,一时说不出话。
他们也被冬至突然睁开眼睛坐直身体的动静吓了一跳。
“你没事吧?”刚在梦里与他对话的那个男生问道。
冬至死死盯住他的脑门。
上面有几颗青春痘,但没有什么红线。
再看自己入梦前画的水猴子,后者正睁着一双眼睛幽幽望住他。
“有点闷,我去溜达一圈。”
冬至心烦意乱,将纸笔塞进背包,随便找了个借口,拿起背包就往外走,男生忙给他让出通道。
大家看着他急匆匆的背景,有点莫名其妙。
冬至一面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一面又忍不住觉得那节车厢有点邪门。
穿过两节车厢,他终于找到一个人比较多的硬座车厢,看见个空位,就走过去。
“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正在打游戏的络腮胡汉子飞快抬头扫了他一眼,嘴里道:“没有,坐吧!”
对方五大三粗,阳刚之气四溢,冬至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他余光一瞥,对方正在玩的游戏,正是冬至辞职前做的那个游戏。
游戏名叫《大荒》,以《山海经》为背景,将满天神佛,人间妖魔都融合在一起,上市之后广受欢迎,很快占据了排行榜前列。
游戏收益决定了部门员工绩效,所以这三年来,工作累归累,薪资待遇都还不错,冬至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攒下来也小有积蓄,否则以项目经理的变态程度,他估计熬不到三年,一年就跑了。
“这个阵容打不了祝融的,你得把召唤兽换掉!”他忍不住出声。
汉子正因为团战输了,被队伍里的人骂得狗血淋头,闻言没好气道:“你行你上啊!”
冬至也不客气,拿过手机开始换装备和召唤兽,然后组队下副本,动作娴熟流利,一看就是个没有夜生活的资深宅男。
汉子肃然起敬:“大佬你在哪个区,能不能分条大腿给我抱一下?”
冬至哭笑不得:“咱俩同区,你加我好友吧。”
一来二去,两人聊上了,冬至得知汉子叫何遇,也去长春,不过是部门旅游。
何遇抱怨道:“千里迢迢的,不坐飞机就算了,领导也不让买个动车票,居然还让我坐硬座!”
什么公司这么抠!冬至咋舌。
“你们领导该不会在这节车厢里吧,小心被他听见了。”
何遇翻了个白眼:“没事,他在软卧那边呢!”
冬至都要禁不住同情他了,这公司好像比他们部门还要变态啊。
“冬至,你名字挺好玩的。”何遇道,“真的姓冬吗,有这个姓?”
冬至笑道:“当然,就因为姓冬,所以才叫冬至,比较好记,正好我还是冬至那天出生的,是不是很巧?”
何遇抬头仔细看了他一眼,然后才点点头:“太巧了。”
聊天加上玩游戏,刚才心有余悸的恐惧感渐渐就没了,冬至想起自己还没完成的画稿,又从背包里拿出来。
何遇看见那画,就咦了一声:“你的画跟《大荒》的风格好像啊!”
冬至给水猴子画上指甲,头也不抬道:“对啊,我就是《大荒》的美术,对外公布的网名是咚咚锵。”
何遇张大嘴巴,一脸不相信,冬至就给他看自己之前存在手机里的画稿和签名,何遇这才信了。
“大神,请受我一拜!”他猛地抱住冬至,“天啊,我摸到活的大神了!”
对面打瞌睡的人惊醒过来,用“原来是一对基佬”的表情看着他们。
冬至啼笑皆非,想推开他,奈何何遇抱得太紧,居然推不开。
何遇一脸幸福:“老天待我不薄,虽然有一个小气刻薄鬼领导,却赐给了我跟大神邂逅的机会!”
他赶忙从旁边书包里掏出纸笔,星星眼道:“大神,给我签几个名行吗?”
冬至:“签几个?”
何遇:“可以每页签一个吗?”
冬至:……
他看了看那一本起码有一千页的空白笔记本,默默签了五个名字,然后合上递回去。
何遇开始阐述他对冬至的崇拜之情:“我特别喜欢你画的那几个女主角,尤其是画中仙,那个小萝莉太可爱了,游戏粉丝还给做了一个视频,你看过没有?他们用的背景音乐……”
冬至乐了,他不是不知道《大荒》火爆,但他没想到自己也会受到粉丝追捧,不好意思之余,有种“这几年加班总算没有白费”的欣慰感。
把水猴子的草稿打好,又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