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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共浮生-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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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而言之,柳小姑娘的身体里里外外都是各种的不适。

    公玉卿以往偷偷来瞧过几次,每次都瞧的唉声叹气,觉得她的娘真不知道是哪里想不开了,无端端给自己找罪受。

    现下的柳小姑娘枕着软枕,看起来比往日睡的好似安稳了些。

    她占着一半枕头,另一半卧着那只小小的黑猫,乍一看像团着一个毛球似的。

    公玉卿无声无息隐着身形穿墙入室,刚一踏进内室,黑猫便睁开了绿幽幽的眼睛,对着她无声的龇了龇牙。

    它不叫、不动,是怕吵醒了浅眠的柳小姑娘,不过眼、齿之中却对着公玉卿透的深深的警告之意。

    就你长牙了?

    公玉卿也愤愤的龇了龇牙,转身悻悻而去。

    出了柳府,天还没有亮的意思,公玉卿在空旷的街道上徜徉了片刻,叹息一声向金刚庙的方向缓缓行去。

    她现在很饿,很困,想有个安心的地方好好的吃一顿再好好的睡一觉。

    每当升起此类念头时,第一选择必定便是金刚庙。

    虽然那里的和尚并不欢迎她,则言对她的来往也是淡然处之,她还是喜欢则言的小屋。

    等她翻墙进了金刚庙的时候,庙里的晨钟恰好敲响。

    则言起床后拾缀妥当后一推门,便看到懒洋洋站在门口处的公玉卿。

    “我饿了。”

    这是她一贯的开场白。

    只是她从没在这么早的时候来过,则言微微一怔,随即淡笑点了点头道:“你且稍歇片刻,饭做好了我便给你送来。”

    他要去做晨诵,之后还有一些庙中之事要处理,其实是没有空闲给她做饭的。

    不过不要紧,他本身就不愿理会那些锁事,推了就是。

    金刚庙住持意在由他来接承衣钵,则言却意在行走人间,现下本就是两相僵持着。

    公玉卿的出现则是令则言的处境变得尴尬。

    “你气色好似不太好。”

    错身而过时,则言感受到了公玉卿的疲惫和些微的虚弱感。

    公玉卿下意识摸了摸脸,轻叹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先前在冥界被折腾的心神俱疲,还被无知无觉借走了不知多少的寿与运,她气色会好才怪。

    公玉卿扑到则言刚叠好的床铺上,抱着枕头舒服的叹息一声道:“老和尚若在聒噪你便告诉他们我很快便走,就算求着我我也不会留下。”

    则言刚刚抬起的脚步放了下来,转头对着屋内道:“你要去哪?”

    他的脸色有些怪异,因着公玉卿正躺在他刚刚睡过的地方,抱着他刚枕过的枕头,似乎还非常陶醉的嗅了嗅,那种感觉……像是被人调戏了似的。

    先前她也睡他的床铺,每一次都让他觉得不适,她走了便立刻将沾了她味道的东西全都换掉好好的清洗一番。

    这种做法可以解释成洁癖或避讳,也可以说成是逃避。

    好似沾了她的气息便是沾了红尘烟火似的。

    一种出家人不可亲近的红尘烟火。

    听说她要走,他又蓦的升出些怪异的心情,而他将其归咎为担忧。

    担忧她再出去闯祸,引出更多的孽债。

    公玉卿没发现则言的隐忧。

    她正懒洋洋闭着眼睛,一边听着庙内的鼓声一边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要去趟北方,短时间应该不会回来了。”

    她还要去找爹呢。

    现下柳小姑娘情形稳定,还有一只凶恶的小黑猫护在身边,里外用不着她担心,而且就算她担心也没用。

    则言听了她的话‘哦’了一声后脚下无声的离开了小院。

    公玉卿便也安安心心的睡了过去。

    不多久之后被饭菜的香气唤醒,狼吞虎咽吃完了倒头又睡。

    这一睡便睡到了傍晚,结果是再一次被饭菜的香气所唤醒。

    吃饱喝足之后,潇潇洒洒挥手而去,踏着夜色一路向北而去。

    则言将她不爱吃的菜一点点吃完,而后收拾好碗筷,转回来之后盯着微微凌乱的床铺看了看,慢条斯理的换下沾了公玉卿气息的床单,打了水慢慢的洗了起来。

    这一晚是阴历的十六,天上的月亮额外的圆亮。

    则言在月亮下慢慢的洗着床单。

    月光亦如水,洗不尽愁肠。

    公玉卿则在山林间慢慢的走着。

    月光很美,清风温柔,鸟叫虫鸣声便也显得悦耳动听起来。

    她踏着枯叶,抚过翠枝,看起来脚步轻松,实际上心思仍有些拉不回来。

    她以为只要自己吃饱了睡足了,就会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经历给忘记了。

    可是有些不美好的画面始终如影随形的跟着她,不管醒着还是睡着始终纠缠不放。

    特别是那个青楼女子行尸走肉般的一生,让她深觉迷惑。

    普通人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反抗命运么?

    现实真的就叫人那么无奈么……

    公玉卿接触的七条魂魄之中有一条便是生前做了许多恶事的。

    不过事出有因,那位算是硬生生被逼上恶人之路的。

    没人是生来便恶的,只不过在人生之路上受到了些不好的影响,走入了歧途。

    有些人能够调整自己重回正路,有的则在歧途上愈走愈远再也无法回头。

第047章 恶人

    人之初,性本善这一类的话公玉卿听了不少,并深以为然。

    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想做恶就想杀人的,每个人会变成不同的样子,是因为不同的生活环境,不同的际遇等等而改变的。

    但是一个人最终的定性也并不是完全受外因影响,若是心志坚定者,便是受到再多磨难,也不会变成恶魔。

    然而有些人的遭遇,若是跟着他的脚步一步步走过去,看他变成了恶魔却也生不出憎恨之心。

    只能叹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或许也隐藏着可怜之处。

    律浮生让她看到了一个男人的一生,便是这般的场景。

    他记不得自己的名字了,因为很小的时候他的家便毁了,在他的印象之中只有哭喊声和熊熊烈火。

    早先的记忆只是零星的碎片,再怎么拼凑也凑不成完整的画面。

    记忆比较清朗的时候他便开始流浪了。

    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夏天赤着脚冬天也赤着脚,在泔水桶里翻东西添肚子,偷狗碗里的食物。

    他大字不识一个,也不知谁先开始叫他狗子,他这一辈子就都叫狗子。

    狗子长的很丑,露在破烂衣衫外的皮肤上有许多烧伤的痕迹,脸上也没能幸免。

    就算他用蓬乱的、长满了虱子的头发遮挡着并深深的垂下头去,每一个人看到他的眼神之中还是充满了嫌弃。

    通常情况下没等他近身,棍棒石头什么的就招呼过来了。

    “滚开,癞皮狗!”

    大家都这么骂他。

    因为他有一块头皮露在外面,说什么也长不出头发来。

    他很容易生病,经常蜷缩在肮脏的巷子里发抖咳嗽,夏天生疖子,冬天生冻疮,身上总是长着很多红肿的脓包,散发出阵阵异味。

    他本身就很臭,很脏,因为那些脓疮,他便更臭更脏。

    后来他知道没有一个人会同情他可怜他,也不会把剩饭剩菜施舍给他,他便钻进了山窝子里,抓到什么吃什么。

    蛇虫鼠蚁都是他的美食。

    没有肉了,他还可以吃草。

    有些动物受了伤后会自己找到办法疗伤,他便也学会了,嚼了草药敷在自己溃烂的脓疮之上。

    慢慢的他似乎好起来了,身上的伤疤不再溃烂,也不会时不时便病倒在地,因为莫明的疼痛而翻滚哀嚎。

    他碰到最好的人是一个游方的和尚。

    和尚把自己身上的干粮都给了他,给了他一瓶药,还给了他一件粗布僧袍。

    那是他穿过的第一件完好的衣裳,虽然衣裳上打了补丁,但是看起来很齐整。

    从此以后他便只穿僧袍。

    喝酒吃肉时穿僧袍,杀人的时候也穿僧袍。

    他还给自己剃了个光头,以致于后来他的恶名便被称为修罗和尚。

    他第一次杀人是为了救人。

    不知哪里的小混混捉住了个上山采药的村姑,当下便要剥了姑娘的衣裳行些不轨之事。

    他也在采药,恰巧听到了姑娘的呼救声,当时也没多想,手里抓着两块石头就冲了上去。

    他不会功夫,却有着野兽的凶蛮,除了手脚之外,只要能动的地方都能成为武器。

    他砸碎了其中一个的脑袋,咬开了另一个的脖子,下意识喝下了滚烫的鲜血。

    他习惯了,以前碰到大些的兽类,兔啊鹿啊到后来的狼,他都是这么干的。

    直接咬破颈侧喝血。

    等他醒悟过来自己喝的是人血的时候,村姑已经吓的晕死过去了。

    被他吓的。

    他歪着头盯着村姑看了一阵,舔了舔唇角的鲜血,有些惋惜的看着混混的尸体转身走了。

    他还记得自己是人,不能吃同类的肉喝同类的血,否则便与野兽没有区别了。

    他回到自己的窝里。

    窝里还有两只幼狼,他杀了它们的爹娘,然后把它们留在了身边作伴。

    半夜的时候,他听到漫山遍野的喧哗声。

    走出狼窝,他看到了星星点点的火把拉了好长的一条线。

    有人在狂喊,有人在打锣,热热闹闹向着他的方向靠了过来。

    他下意识的便察觉到这些人是为他而来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一边一个挟着那两只幼狼窜进了更深的林子里。

    逃窜中偶然的一回头,他似乎看见了被他救下的那个姑娘。

    姑娘身上包裹着半条毡子,正瑟瑟发抖的跟身边的人说着话。

    他又歪着头看了姑娘一会儿,转身飞快的离开了那座山头。

    几年后他又回来了,领了十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占山为王,山叫狗山,他人身边却跟着两条凶悍的大青狼。

    他把那个姑娘给抓了回来。

    他问:“是不是你带人来抓我的?”

    当时的他是个黑瘦的猴子似的少年,现在却已经是个穿着僧衣剃着光头满身阴煞之气的男子了。

    他不粗壮,但是让普通人看了便会觉得压抑和威胁。

    大抵便如律浮生对公玉卿的压力了,或许还要更深一些,毕竟公玉卿前前后后见过不少的大人物。

    如天界之主,魔界之主,虽然那二位皆不如律浮生冰冷摄人,但气势也是不可小觑的。

    那位村姑一辈子只见过一个真正的恶人,那便是他了。

    当年的他对她来说就是个妖怪,现在的他对她来说就是恶魔了。

    要不是他脸上头上狰狞的疤痕,村姑根本就不会认出他来。

    他面无表情,眼神阴戾,盘膝坐在地上,身前插着一把厚背大刀,让她连反驳都不敢。

    她拼命向他求饶,只说当年实在是被吓的傻了,被鬼迷了心窍了,以为他是林中的妖怪所以才会带了村人前来捉拿。

    “求大王饶命,我上有老下有小……”

    当初的少女,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肚子里正怀着第三个。

    他歪着头看着她涕泪交加的脸和圆滚滚的身子,挥了挥手道:“行了,回吧。”

    他放了她。

    村姑连忙磕头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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