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有点烦-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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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贵妃拂开大宫女的手,径自坐上宫轿回了永寿宫,一路上距离长乐宫越远,那张姣好的脸蛋便却是阴沉。
自沈皇后死后,皇帝的确一度极为消沉,绝迹后宫,宫里便纷纷传说帝后情深,皇帝这是感伤皇后之死,把皇帝生生讲成了传说中百年难得一遇的痴情种,帝后各种高大上的小故事也如雨后春笋一般争先恐后地冒出了头。
董贵妃肠子几乎没笑抽。
皇帝当初待皇后虽说算不得不好,却绝算不上琴瑟和鸣,伉俪情深的典范。
她也不是从石头里突然蹦出来,没见过帝后相处的,不是她自夸,皇帝待她也比待皇后更亲昵些,来永寿宫的时间绝对是皇后和其他妃嫔的总和还要多。
可是,这种情形从沈皇后之死开始发生了变化。
直到现在,皇帝除了过来坐坐,看看他唯一的儿子,他绝少踏进永寿宫。
如果不是皇帝待她娘家甚厚,高官厚禄着,将后宫全权托付于她,她还真当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失宠了呢。
后来皇帝接连宠了几个,又转眼就给忘到脑后,董贵妃甚至打听出来有个妃嫔居然去了长乐宫生生被皇帝晾了一夜,没宠幸又原样给送了回去。
这本来是妃嫔打死也不会说的,太丢人,没有人会苛责皇帝为什么不睡你,所有人却都会笑话她凭什么上了龙床都能膈应住皇帝没睡。那妃嫔也是个缺心眼儿的,被同住的姐妹调侃地追问几句,居然竹筒倒豆子悉数全招了。
若说这俩人交情的确深厚,无话不谈,可架不住身边董贵妃指派过去的宫女偷听到了,转头就回了上来。
董贵妃自认是个冷情的,皇帝宠幸哪个,她从来不醋,以前还偶尔装装样子讨皇帝开心,后来皇帝冷落永寿宫,她也就再没施展过。
这种认知却在今天打破。
她到长乐宫却不是争风吃醋的原因,而是昨晚她听到有消息传过来,皇帝提了个姓赵的锦衣卫百户,正是明光宫那位的亲爹。赵百户原来不过就是个猎户,靠山吃饭,五大三粗又没文化的粗汉子,凭空得个官职还不都是凭自家女儿得了宠?
以往皇帝看上哪个,也没有封官赐爵的,除了她也就沈皇后,而沈皇后的亲眷甚至还没有她父亲兄弟更得圣宠。
她能笑看皇帝宠幸任何女人,却不能不重视屡次让皇帝打破惯例的存在。
明光宫已经隐约有独宠的架式,以往皇帝还有旁人,也去瑶华宫的钱才人那里。可是自从明光宫晋位昭仪,皇帝居然就再没进过后宫,只隔个三五日召赵昭仪去长乐宫,少则一日,多则连住三五日,长乐宫俨然已经被赵昭仪承包了似的。
她捧着煨好的参汤,再想不到皇帝居然半点不留情面地拆穿了她的心思,当着他那新欢的面扑头盖脸就是一顿狠批。
这几年,皇帝越发喜怒无常,她次次均能全身而退,也是因为摸着了些脉络,不管皇帝发多大脾气,简单直接地承认错误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态度越真诚越好,姿态越前辈效果越佳。
独自面对皇帝,哪怕面对整个长乐宫的奴才她也面不改色心不跳,可是在昭仪赵氏眼前,她却再挂不住脸,只觉得无地自容。
董贵妃直到回到永寿宫都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她在等,在她离开之前,皇帝和赵昭仪那满脑袋官司,她想看看是怎样的结局。
如果赵昭仪因触怒龙颜而被贬罚,她便可放下心来。只是事与愿违,下午未时就有消息自长乐宫传出来,皇帝召了尚服局为赵昭仪量身,准备出席中秋宫宴的礼服。
顿时,仿若一盘凉水兜头盖脸地就浇了下来,她简直心都跟着凉了。
她走之前皇帝那脸像锅底灰似的,黑出了一个崭新的境界,整个精神状态跟打了鸡血,挨上死粘上亡,她还以为在她身上耍这一通,怎么着赵昭仪也落不着什么好。谁知人家一转脸就跟没这回事儿一样,又好上了。
她该说这赵昭仪有手段,还是皇帝这货没定性,在她们这里大刀阔斧,十八般兵器全使出来,到了赵氏那里就百炼钢化成绕指揉了?!
“娘娘。”周宁眼睁睁瞅着宫里新摘下来的玫瑰花被董贵妃一把掐掉了脑袋,碎落的花瓣掉到了地上。贵妃那张脸用难看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
“皇上不过是一时贪新鲜——”
董贵妃一抬手,周宁立刻闭上了嘴。
贵妃心情不畅,回到永寿宫就将周遭闲杂服侍的人都赶了出去,偌大的偏殿只留了周宁一人贴身服侍。
“是不是贪鲜,只有皇上知道——哦,还有那个满肚子阴险狡诈的陈槐知道,我们哪敢胡乱揣测圣意。”董贵妃冷笑,低头看着手里的玫瑰,忽地紧紧攥在手里,再松开手时花瓣已经惨破不堪。
“长乐宫的事,知道还不如不知道,反正什么也改变不了。”她垂眸道:“下月便是中秋宫宴,宫务我已经忙的脚打后脑勺,无力多顾,你交待下去,着娄昭容掌宫宴人员调派,陆修媛嘛——掌酒水,器具的管理,这些提前半个月便要开始筹备,请她们帮我多分担些吧。”
周宁是董贵妃进宫就跟在身边的,别人不知道,周宁还能不知道董贵妃最是喜权的,平时看权看的那叫一个紧,就跟捧着骨头不撒手的狼狗似的。
“娘娘的意思?”
董贵妃抖干净手上的花瓣,暗红的汁液涂了满手。她慢条斯理地接过周宁递上的锦帕,轻轻擦手:“告诉她们,皇上宠赵昭仪的紧,让她们都躲着些,遇事别硬碰硬,咱们那位赵昭仪最是爱告黑状的,别给自己找麻烦。”
说是提了两位协理宫务,娄昭容办事麻利没得说,平时也是贵妃得力的助手,但陆修媛其人也是疯魔了,皇帝对旁边的宫女笑一笑她都能气上小半个月,抓耳挠腮把那宫女给修理了,只怕董贵妃那话不说还好些,但凡和皇帝有关的,陆修媛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战斗力实足。
董贵妃眼神淬着冰碴,抬头看了一眼周宁,两人眼神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周宁终于露出淡淡的笑。
042 借力打力
董贵妃的命令交待下去,娄昭容当晚就亲自到了永寿宫点卯,而陆修媛却生生磨蹭到了第二天才在晌午慢悠悠地赶了过去。
这三四个月,陆修媛过的就从来没有这么不顺心过。
和明光宫闹掰了,又和永寿宫撕破了脸,被禁足就够丢人的了,偏生董贵妃个落井下石趁机苛责柔福宫的饮食。她一气之下捅到了太后那里,一应物事倒是恢复如常,太后又嫌她作,特意叫掌事嬷嬷训戒了几句,这下子她却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她心里固然恨,有一个算一个,董贵妃首当其冲,她顶看不惯她颐指气使的样子,像是高人一等似的,不把所有人看在眼里。
陆修媛只当董贵妃也和她一样,看不惯彼此,却不料在这当口要她协理宫务。
她们同一时间进宫,不说撅起屁股就知道对方拉什么屎,但是彼此的脾性还是知道个大概。
董贵妃其人,权力欲极重,又爱拉帮结派,显出个高低贵贱,亲疏远近来。
妃位以上心甘情愿攀附董贵妃的,也就娄昭容一个专职的狗腿。当年娄氏能承宠,生下公主进而晋位正二品昭容,全赖同住一宫的董贵妃有意拉拔,否则姿色寡淡的娄昭容还进入不了皇帝的眼。
后来娄昭容投桃报李,一路紧跟董贵妃,指哪儿打哪儿,这二人也算相得益彰。
董贵妃要找人协理宫务,娄昭容从来是不二人选,这一次却不知怎么就把她也算在里头,她整个人都迷糊了。
陆修媛自认是个直脾气,见了董贵妃的面就把先前和自家大宫女商量好的一番应对全抛在脑后,兜头盖脸就把心里话给问了出来。
董贵妃倒是没有平常那股子霸气侧漏,挥退近身服侍的宫人,只留下心腹大宫女周宁,这才揉了揉太阳穴,满脸疲惫。
“你不必多心,我也是心累,找个人分担……这次中秋宴皇上极为看重,娄妹妹一个人恐忙不过来,才叫你帮手。”她道:“咱们打打闹闹,这么多年的情份,还能真做了仇吗?”
说完,她嘲讽地一笑,叹了口气。
“如今明光宫如日中天,咱们还要窝里斗,让人家看了热闹吗?”
一提明光宫,陆修媛就觉手腕一抽一抽地疼。
赵氏贱婢最是爱摆出一张可怜兮兮的脸,其实肠子都要黑透了。自己那手腕承蒙赵氏暗地里下黑手,好悬没给她杵折了,养了两个多月,最近才敢稍稍用些劲。
她本想着禁足令撤了,她出来之后好好料理赵氏一番,却不料等她出来,外面的天几乎都要变了,赵氏摇身一变成了昭仪,妥妥地压了她半头。
憋在心里那口恶气出不来,好悬没逼疯了她。
“贵妃摄六宫事,难道还在乎她个宫女出身的贱婢?不听话就抽她。”陆修媛扯着手里绣蝶恋花的锦帕,阴阳怪气地道:“就像对咱们自家姐妹一样,不是挺有手段的吗?”
董贵妃好悬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憋死过去。
这要不是现如今用得着这货,她还真不惯着,不听话就抽她!
陆修媛难得在董贵妃面前占了上风,脸上越发得意,一个董贵妃一个赵昭仪有一个算一个都特么不是好货,顶好就是这俩货死掐,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来,她才高兴。
“若说宫里受宠,旁人真比不上贵妃。身边又有大皇子傍身,父兄也都封爵赏地的,这可是最实惠的了,我们是想比也比不了的。”
陆修媛带在身边的心腹宫女也是醉了,说好的委婉,与董贵妃修好呢?都让狗吃了?
她们这是来交好的,不是来砸场子的,陆修媛却还记得吗?
“今时却是不同往日了。”董贵妃一声长叹:“妹妹难道不知,昨天皇上封了赵氏的父亲,一个猎户为锦衣卫百户?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昨天因为宫里众姐妹总往长乐宫送些汤水,皇上把我叫去训了一顿,当着赵氏的面……我这脸都要丢尽了,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依我看,皇上待沈后也没这般,看着她,眼里温柔的都能掐出水来了。”
陆修媛一听就炸了,“不是说、不是说皇上对沈皇后情根深种吗?!”
董贵妃冷笑,“妹妹,沈后都死了三年了。人死如灯灭,又何况赵氏是个温柔小意的,皇上的心不就又给她捂热了?”
我也能给捂啊!
陆修媛也知道这话说出去都笑掉两车大牙,硬是到了嘴边给憋了回去。
她就不明白了,皇帝怎么就看上了赵氏,胸无二两肉,成天就知道哼哼,连话都说不明白——到底哪点儿迎人了?
沈后的死就给皇帝那么大的刺激,连审美都扭曲了,和旁人与众不同了?
眼瞅着陆修媛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董贵妃顿时身心舒爽。
“皇上啊,看上一个人就一根筋,眼里只有那个。我也看明白了,帮皇上管好后宫,做个大管家也就罢了……不是我的,争也争不来。我听担心妹妹是个直脾气,眼里不揉沙子,偏那赵氏也不是个消停的主儿,你没看当着皇上的面都敢折了钱才人的面子?”
“赵氏恃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