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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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要离开,不要去试炼人,不要去挑动人心深处掩藏的黑暗,那所带来的结果,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当的。”
风振宇轻轻问:“如果你冤枉了他呢?”
“如果他无心出卖我,我就更应该离开了,以免将来被查出,连累了他,也免得他日日忐忑不安,内心还要不断在保护我和贪图奖赏之间做挣扎。”容若神色一片安然,并没有悲伤失望或愤怒。
风振宇长叹一声:“你是世事洞明之人,可是看得太透,未必是好事。你知道人性中的软弱与丑恶,并极力去回遴,不肯去挑起,不愿去试炼,但这是否代表,你对人性中的正直与良善并没有太大的信心,所以从不期待,也因此不会失望,这样好吗?你是因为不期待,才不失望,还是因为怕失望,所以不期待?不肯试炼人心,是不是因为,你其实并不相信人心?”
容若怔了一会儿,答不出话来,良久,才轻轻道:“也许你说得对,我其实是一个伪善的人,我自己不相信人性中的善良正直可以坚持到哪种程度,自己却还处处要装好人,我明明只是没有信心,不敢冒险,却还是要做出为人着想,宽容大度的样子,但……”
他抬头笑一笑,眼神坚定:“我还是要走的,我不能冒连累任何人的险。”
风振宇看了他一会儿,才微微笑:“好,我们一起走吧!”
容若笑问:“去哪里?”
风振宇耸耸肩,摊摊手:“不知道,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有我在你身边,你就算被发现,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抓住的。”
容若微笑:“好。”
半个时辰之后,老人领着上百名军士把这间小小茅屋包围了。
在喊了半天话没有动静之后,军士们冲了进去。
茅屋之中,没有人迹,只有桌上一堆已经被内力掰碎的银子,和一张只写了一句话的纸条——“老丈保重,我先走了。”
一阵风从外吹来,纸条轻飘飘飞出去。
老人深深地把已经佝偻的腰,继续往下弯去,仿佛再也直不起来,本来满是皱纹的脸,忽然间,皱纹又浓密了许多。
隐身在大树之上,望着很久很久,也不见一个路人走过的崎岖道路,莫名天的眉头打结,脸色阴沉。
就连陪在他身旁的郑三元都感觉到他满身的杀气,不觉身上发寒,强自笑道:“莫老……”
莫名天听而不闻,重重哼了一声:“那个女人,有什么本事,太后如此信任于她,还不是让那小子跑了。”
郑三元干笑道:“莫老,是那狗皇帝太狡猾。”
莫名天冷冷瞪他一眼:“不过是些黑烟、麻针,不入流的玩意,苏侠舞也不敢冲上去追,若不是她耽误了时间,那家伙怎么跑得了?”
郑三元低下头,当时莫名天也一样不敢冲进黑烟中,只是令其他人往里冲,结果别人中了麻针倒在地上起不来,莫名天还以为是什么绝毒,倒是苏侠舞看出端倪,用磁石找出麻针,用冷水把人泼醒。但这些他只敢在心里想想,绝不至于找死地把这话说出来。
莫名天见他不搭腔,更加愤然地接着说下去:“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把其他人派去,四处搜索,却让我们两个一直守在回楚国的必经之路,我们就这样躲在树上足有两个多时辰。这兔地方,经过的人,加起来还不到十个,这种守法,能有什么用处?”
郑三元苦着脸道:“不管怎么样,总要防着他逃回楚国去,苏姑娘的安排还是有一定……”
看到莫名天脸色冷冷地看过来,郑三元的话没敢说完,连忙又陪上笑脸。
莫名天冷冷道:“若说守在这里有道理,那她自己为什么不守,把我们都支开了,她自己的行踪却半句也不交待,只轻飘飘说一句,‘我自有办法把他捉回来’,人就没影了。我倒要看她,怎么把人重新捉到,要是捉不回来,管她是不是太后的亲信,休想再支使我们。”
郑三元知道他怨恨苏侠舞抢了本该由他控制的权柄和功劳,自己再多劝解,只怕要惹火上身,闭上嘴再不敢说话,只装做专心盯着道路尽头。
远处恰好传来马蹄声,郑三元不由有些好奇地凝神望去。
卫国贫弱穷困,通往秦楚两国的道路,除了驻边士兵、官员,很少有人走动,难得来了个骑马的人,行在空荡荡的道路上,倒是非常显眼。
眼看着那一人一骑,渐渐接近,马是一匹神骏非凡的白马,马上的人,一身白衣,染满了灰尘,都已经快变成灰色了,可见一路奔驰风尘仆仆,但是,这样的风尘却还掩不去如画容颜的艳色,尽管那花一般的脸上,满是愁容和忧思。
郑三元全身一震,惊道:“莫老,你看!”
不用他说,莫名天也同样脱口而出:“楚国皇后?”
容若一行人的画像,他们早就见过,而且在济州时也曾远远地混在人群中,打量过他们,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楚韵如来。
堂堂大楚国的皇后,怎么会孤身一人,出现在卫国的道路上?难道真像传说中那样,这位皇后,深信丈夫没有死,一个人悄悄溜出来找人,居然这么巧,也来到了卫国。
莫名天心念电转,疑虑万分,一时理不清思绪,但是楚韵如胯下的快马,眼看就要从树下通过了。
莫名天再也不能犹豫,喝道:“拿下她。”
不管怎么样,能把堂堂大楚国皇后这么尊贵的人捉到手上,绝对是大功一件,也不致让苏侠舞那个女人占尽风头了。
郑三元应声拨刀扑下。掠风声中,寒光乍起。
快马上的楚韵如反应神速,面对这样的突然袭击,竟也能迅疾拨剑,刀剑相击之声,只有一响,事实上,在郑三元扑下,快马从树下而过的那一瞬间,一刀一剑相交足有十余次,十几次相击,太快太疾,听到耳边,却只有一声。
一击之后,郑三元被反震之力,震得倒飞空中,楚韵如胯下骏马长嘶一声,也迅速驰去。
这一击,看来仿似平分秋色,但郑三元蓄势偷袭,楚韵如临时反击,竟能不落下风,已是胜了一筹,已能自在策马而去,郑三元绝对追之不及,前提是,如果没有莫名天的话。
在郑三元飞扑而下的凌厉风声中、耀眼寒光里,很难注意到莫名天无声无息的行动。当楚韵如一剑挡开郑三元时,莫名天的十指,已把她全身上下十几处要穴拢住了。
此时楚韵如刚刚挥出的宝剑还不及收回,一口真气刚刚运完,旧力已尽,新力未出,不觉花容失色,低低惊叫了一声。
莫名天是黑道上的一流高手,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论武功,论江湖经验,无不远胜于楚韵如,竟然还不顾身分,与人合攻,出手暗算。
他行事向来只求达成目的,丝毫不问手段,心中绝无半点羞惭之意,面对楚韵如惨然的脸色,他只是森冷地狞笑一声,十指恶狠狠地叩了下去。
太阳高照,白云飘飘,清风徐来,又是一天来临了。
被通缉的犯人,很悠闲地漫步在田野间,指间还夹着一根柳枝,慢慢把玩。
悄悄偷了一身普通卫人的衣服换上,风振宇给容若添上两道小胡子,整个人很自然地就变了样。
容若不慌不忙地一路出城,有好几次和捉拿他的官兵擦肩而过,真个是无惊无险就出来了。
风振宇伴他一路同行:“想不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出卖你?”
“不想。”
“为什么?”
容若微笑,抬手让柳枝随风飘去:“如果知道了他没有出卖我,我会气我自己太多疑,太不信任人;如果知道他出卖了我,我心里会难过。既然如此,又何必深究呢!”
“那么,现在我们去哪?”
容若思考了一下,这才道:“去王城。”
“为什么?”
容若眼中有耀眼的光芒闪动起来:“既然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我无路可逃,那就索性反攻,我倒要看看,谁真能把我逼入绝境?”
风振宇微一皱眉:“怎么一个反攻法?”
容若眼中幽幽的光芒流转起来,竟似无双的利刃,拂去尘埃,终现锋芒:“我不相信是楚使逼得卫王动手缉拿我,我也不相信,对付一个打了个楚国使臣府小管事的人,要用这么高的效率、这么大的阵仗,这其中既然有鬼,我就直接去揪出这个鬼。我不耐一点点计算、判断,不如用最简单省力的方法好了。”
风振宇猛然生起一种不祥的感觉:“你要进皇宫?”
容若眯着眼笑一笑:“风大侠果然神机妙算。”
风振宇倒吸一口冷气:“我以为我已经够胆大了,想不到你比我还要妄为。”
容若冷笑:“这样很吓人吗,更吓人、更荒唐的事我都做过呢!”
他磨了磨牙,像狼一样地狞笑起来。
风振宇叹了口气,摇摇头:“既然你胆大包天,莫非我还不如你吗,好……”
他断喝一声:“管他是王宫还是地狱,刀山还是火海,我就陪你闯一闯吧!”
容若笑了起来,眼睛在阳光下有些发亮,他向风振宇伸出手去,风振宇毫不退疑地握住阳光、白云、清风,两个身世、经历、性格完全不同的男子,站在了一处,他们的手,握在了一处。
赴王城的路并不特别漫长,就算没有马匹代步,容若和风振宇,施展轻功,也可以走得飞快。
容若轻功高明,风振宇内力深厚,这一番并驰,就算无心,也隐隐有点儿比试快慢、较量轻功的味道了。
初时容若占了点先手,但风振宇很快追了上来。
容若拼了命和他并驰了一会儿,最终气力不继,不能持久,停下来,捶着腿说:“休息一会儿。”
风振宇慢下步子,淡淡瞄他一眼:“你的轻功极好,若肯好好练功,将来必能……”
容若摇摇手,打断他的话:“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埋头苦练武功的,最起码我不能。”
他撑着腰,喘上几口气,对风振宇笑笑:“不过,你真的是很厉害,伤还没好清呢!就可以带着伤追得我气都喘不过来。”
风振宇淡淡道:“我习惯了受伤,带着更重的伤,浴血突围的事,我以前也经历得太多了,何况只是和你拼拼轻功。”
容若知又触动他心中创痛,不敢答话,只管干笑几声,放眼向四处望去。
见远方一条大河,河中有无数人低着头弯着腰,正在忙碌着,人群中有人拿着鞭子,来回走动着监工。
容若心中一动:“那就是有金沙的河。”
“是,沿岸到处都是淘金的百姓,卫王派兵士监督他们工作。他们每天在不断地淘金子,自己却得不到一点金银,把惊天的财富送给楚人和秦人,他们自己却往往贫病而死。”
容若神色震动,向河边走去,走出几步,却又止住。
他静静地站着,静静地望着大河,望着忙碌操劳的人。
不管男女老幼,都只穿着破烂简单的衣服,全部弯着腰,长长久久不能直一下,动作稍慢一点,鞭子就劈头盖脸打下来,而没有挨打的人,也都麻木地来来去去,不会多看挨打的同伴一眼。
容若等了很久很久,只听到水声、脚步声、鞭子声,以及低低的惨叫声。
没有人向他看一眼,所有人都麻木而冷漠地工作着,像一群无意识的幽灵。
容若打个寒战,觉得有一种透骨的冷:“他们一直这样工作?”
“天天年年月月,从无变更。每天都有人无声无息地死去,也许刚才还在搬金沙,下一刻就倒下去,变成一具尸体,然后被其他人麻木地拖走,除了他的家人,不会有任何人,为他多花一点时间去感慨,去伤心。”
容若觉得心绞得厉害:“就没有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