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诺弯刀-第4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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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说,我会带这两件无私与无畏。”
第八百六十四章 草鞋屋
(一)
京都有间饭店叫作草鞋屋。那是高雄和逸晨先生最喜欢去喝个小酒的地方。
那间饭店最大的特点就是,从开业至今,始终坚持不用电灯。墙壁和桌上的,都是纸灯笼或者油灯。光线昏暗,影影绰绰,极有古代夜晚之美。
我一直记得他们两人的脸部在油灯下的侧影。
那样对坐在若明若暗的光影里喝酒,颇得中古文人的风流韵味。
饭店前门进去,就是一个大厅,诺大的房间只有几盏小烛台的映照。
年长的女招待听到风铃声便会一路迈着碎步,风摇柳摆地出来迎宾。
她将烛台放置在屏风下,随后态度恭敬地、正襟危坐地跪在榻榻米上,与来宾柔声细语地问答。
此时,只有屏风前一两席的地方是明亮的,女招待身后,便是又高又浓的暗黑,摇曳不定的烛光撞到这堵黑墙上又弹了回来。
想必整个人类社会,中古时代的酒店,就是这个模样的明暗度了。
在这个场景下,我总能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做“没有黑暗就显不出光明”。
以前,高雄和逸晨先生喝完酒之后,就喜欢带上我,或者还邀约三五知己,一起去石山寺看月亮。
有一年,我们出发之前,逸晨先生在报纸看到一条新闻,说是为了助兴赏月,石山寺决定在树林里设置扬声器,播放贝多芬《月光奏鸣曲》的背景音乐。
逸晨先生默默地把报纸递给了我们。
我们遂决定取消石山寺之行。
石山寺景区如此地画蛇添足。实在是太遗憾了。
这是那一年遇到的,最煞风景的事情。
还有一次,我们决定一起到须磨湖赏月,到达那里时,却看到湖边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灯和花篮,顿时心下一凉。
难道他们不知道,最美的月色,须在万籁俱静的一片黑暗中仰望吗?
无处不在的雪亮的电灯,把一切风雅都败坏了。
我们去京都的时候,经常住在京都威斯汀都大酒店。
这家酒店的位置本来极佳,高居山峦之上,放眼望去,比睿山、东山、黑谷塔的森林尽收眼底。每到夜晚,轻风吹来,神清气爽,满身清凉,本来是个很舒服的所在。
可惜后来到处挂满了白晃晃的吊灯,楼宇的轮廓也用霓虹灯勾勒了出来,每到夜晚就红红绿绿地闪闪发亮。
整个酒店没有一处阴影,灯光刺目地照耀着白墙、红柱、各种亮丽颜色的石材地板,搞得整个酒店和周边,就像是聚光灯下的手术台一样,就连地上爬的小蚂蚁也清晰可见,情趣全失。
这又是一个风雅毁于电灯的案例。
黑暗自有它的存在价值。这是我在生活中逐渐学到的。
(二)
有一年,高雄邀请了他在温德米尔湖区所购大屋的邻居,那位和蔼可亲的灰发绅士,前来京都度假,和我们一起住在威斯汀都大酒店。
一起小聚的时候,那位和气的邻家绅士曾说:“财富是什么?财富即是你的不安全感。因为你在不安全中感到恐惧与寒冷,所以,你希望有一床结实的被子,来让自己感到安宁与暖和。”
我对这话印象非常深刻。
一个人有钱不难,有地位也不难,难的是有钱有地位,还能这么透彻明白。
高雄选择这位绅士做邻居,也绝非是随意而选的。他是很有讲究的。
这栋大屋,高雄从未带任何外面的女人进去入住,始终就是他与苏,还有孩子们住在那边。
高雄的邻居,是为他的孩子们选择的。
这一点,高雄很有远见,颇有孟母三迁的那种风范。
(三)
在京都的时候,高雄有时候会和我一起,跟着逸晨先生去逛古董市场。逸晨先生喜欢和有时间沧桑感的物事朝夕相处。
我们徜徉在各种岁月久深的物件当中。
逸晨先生在入迷地欣赏挑选着各色古玩时,高雄悄悄地说:“我真的不太理解古董收藏这种爱好。”
他说:“每一样事物都是古老久远的,你触目能及的一切,全部都是古董。”
他说:“比如我们头上的天空,比如远处的那座山峦,比如,你身上的每一组基因。”
他说:“我不太理解人们为何舍弃这些更为古老的事物,而去收藏这些年代浅近的残破品。”
话虽如此,逸晨先生若是看上了什么,高雄还是会义不容辞地一步赶上前去,抢先为逸晨先生付账。
(四)
在逛古董市场时,有一次我看上了一个中世纪制作的钻石戒指,几番讨价还价成交之后,卖主向我们透露了一个重要的秘密:钻石,没有投资价值。他说:“您买下的这件东西,主要价值在于它的手工和沧桑流转的身世。”
卖家说,世界上的钻石其实还是蛮多的。但是,通过人为控制开采量,可以维持它的市场高价。
钻石商人们最恨之入骨的地方,就是俄罗斯西伯利亚通古斯的波皮盖陨石坑,如果可以,他们恨不能用自己的骨肉填满它。
这颗陨石(或者直接说小行星)冲击形成的大坑里,其实形成了巨量的钻石。
形象地说,全球女人每人结婚3次,每根手指都戴上钻戒,这个坑的钻石储量,可以供应她们3000年的需求还绰绰有余。而且,高温钻石个头更大,品质更优!
俄罗斯和全球钻石制造销售商一直努力向全球消费者隐瞒这个秘密。这个大坑附近,也是多年来一直由重兵把守,不让任何人接近,就算是飞行器,也不能从其上空飞过,说是为了防止飞行器放下什么玩意,从空中吸走了钻石。
高雄听了以后就说:“你看,人们以为很有价值的东西未必真有价值。比如说,这钻石。反过来也是一样,人们常常会认为极有价值的东西毫无价值。比如说,空气。”
他伸手搂住我的肩头,说:“所以,一件东西有没有价值,不能完全看市场销路,也不能看它被大众喜爱接受的程度而要看它是否真的能为生命带来根本福祉。”
我看着他有意无意搭在我肩头上的手。他看到我的眼光,龇牙一笑,把手从我肩头拿了下来。
他说:“比如说,你写的那些书,还有专栏。”
他说:“心心,你得有个坚定的信念。”
我说:”什么?”
他说:“绝大多数人在未遇明师之前,不会懂得什么对自己真有价值。他们会不断地重复明珠暗投这种事情。”
我说:“所以?”
他说:“所以,你得有定力,不受大众价值观的胁迫和影响。坚持做有真实价值的事情。就像今天,虽然我不赞成你们在这里买任何东西,但是,你们两个,全都无视我代表的市场观点,全都买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是我职业写作的尴尬期。那时候,虽然已经写了不少东西了,但我写的书销路都不是太好,改编的电影和古装电视剧也并不卖座,什么奖项也没有拿到。重版和重播的计划表也挤不上去。各种宣传活动均收效甚微。
那天,在走出古董市场的时候,高雄对我说:“心心,不要沮丧于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作品卖得不好。一本书不需要世界上所有的读者都喜欢。遇到有缘的人,能影响他的生命,哪怕只有一人,比如说,我,也就足够了。”
逸晨先生在旁边接口说:“还有我。”
第八百六十五章 转让
(一)
2007年的夏季,高雄再一次回到国内。这次回来,他向我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
他对我说:“心心,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我说:“什么事,尽管说。但凡能够效力,我无不尽心尽力的。”
他说:“还记得我在温德米尔湖区的那栋小房子吗?不是那间大屋,是与大屋隔湖相望的那栋小楼,有22个房间的,两层的?”
我说:“记得啊。我还在里面住过。”
他说:“你喜欢这房子吗?”
我说:“很喜欢。典型的田园风格,阳光好,很幽静。”
他说:“我把这房子的右边所有房间,转让出售给你,可以吗?”
“啊?”我吃惊地看着高雄。
高雄说:“卖一半给你,右边是你的,左边是我家的。如何?”
我说:“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就算想要买,也没有那么多钱啊。”
高雄说:“我便宜卖给你。你能负担多少,就是多少。”
我说:“便宜我也买不起啊。还有房产税、土地税,就算你白给我,我也缴不起房产税和土地税。”
高雄说:“房产税我帮你想办法,不要你负担。”
我说:“那还能叫卖给我吗?不是送给我吗?”
高雄说:“帮个忙。做这半个房子的屋主。”
我说:“为什么?你完全可以卖给别人啊,那儿的地产都很畅销,很多人想要高价买。”
高雄说:“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为什么。你行行好,按我的安排,接受下这房子,钱,你能出多少,就出多少。度假的时候,你可以带着孩子来住。”
我说:“搞什么,神神秘秘的。”
高雄一把拉住我,很严肃地说:“心心,那半边的房子,我赠予苏和我的孩子们。作为他们的共同物业。”
他说:“以后,这房子,就归你和我家人共有。你有空多带孩子过来住住,和他们一起住。大家彼此熟悉一些,互相关照着点儿。”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我说:“你这是在吩咐我什么吗?你想要我多关照苏和孩子们吗?”
高雄迟疑了一下,说:“你也可以这样认为。你愿意吗?”
我说:“当然。高雄哥,你对我关照这么多,我能有今天,都拜你所赐。关照苏和孩子们,是我的本分。”
我说:“你最近生意上出了什么事情吗?干嘛突然对我说这个?”
高雄说:“事情倒还没有什么事。不过,你最近看经济新闻了吗?”
我说:“有看一些。次贷风波影响到你了吗?”
高雄说:“这场风暴,动静不会太小。你知道,我的有些公司,金融杠杆工具用得比例较高。也就是说,抗风险的能力比较小。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我说:“你不愿意对我说实话吗?”
高雄说:“不是什么实话都可以对你说的。有些事情,你还是越少知道越好。总之,如果你愿意帮忙,就接受我的安排。接受那半边房子,带ann过来度假,和我家人更熟悉一点,让孩子们在一起玩,你和苏,更接近一点。”
我看着高雄。
我说:“有什么难处,你不要一个人去对付,说出来,我们朋友们一起商量,虽然我们没有你那样有实力,但也许可以帮忙出出主意,跑腿代劳什么的,总是可以的。”
高雄说:“不用了,我现在也没有什么难处。只是江湖处久了,有点风吹草动,就难免心生狡兔三窟之想。我也是有儿子的人了,我得为他们着想。”
高雄说:“你答应吗?”
我说:“当然。如果对你来说,这有所帮助的话。买房子的钱,我会尽其所能,不能让你太吃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