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秋-第4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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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航的秀才吴世昭,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在海上遇见这种情况,但他心中依然有些恐惧,可这一次他并没有向之前一样躲入船仓中。
他并非完全是个书呆子,只是内心矫情,自视很高,内心孤僻又孤独,却又拉不下脸与下面的人交流,他也晓得遇见这种情况的后果,弄不好整船人都要死,躲着没有用处,反而会像上次一样被人耻笑,所以他并没退缩。
这船上的关系与陆地上却有些不同,就算是船老大对普通的水手也得客客气气,因为大家同舟共济,少了谁都不行,船都到不了岸,关系很平等,这对于传统社会的书生,显然不太适应。
吴世昭很不适应,在岸上读书人受人尊敬,在海上他也被尊敬,但并没有因此便高人一等,所以他想逃离,但现在显然要先同舟共济,渡过眼下这一关。
他放下书籍,从货物上站了起来,走到甲板上堆积的兵器旁,从里面挑选了一把胁差,几名护卫见了少不了一番笑话。
这是上次船队遇见一艘岛津氏的朱印船,一番血战后的战利品,乃是岛津家的一名武士所带之物。日本武士通常穿着花里胡哨的和服,踩着木屐,腰里通常插着两把刀,有的也插着三把,跟个暴发户似的。
这武士的佩刀,是有讲究的,长点的是打刀、太刀,那是用来砍人的,短点的叫胁差,主要用来剖腹自杀,也不知道日本武士成天带着一把用来自杀的刀干啥。
吴世昭拿的刚好是把胁差,也难怪护卫笑话,但他却不晓得,读书人的自尊又受到了伤害,而正在这时,韩桦却将一杆鸟铳递了过来,“隔的远时用他!”
鸟铳不比弓箭,步骤虽然繁杂,射速也慢,却适合没啥力气的新人使用。吴世昭没有拒绝,接过了鸟铳,韩桦又从兵器中给他拿了一把倭刀,也是因为轻便,适合吴世昭使用。
接着他便自己也拿了支鸟铳,装填弹药,吴世昭把刀插在腰间,看着装一遍,立刻就会了。
“是荷夷的船!”就在众人在甲板上准备武器时,望斗上的王富贵突然再次大喊。
随着距离接近,船只的轮廓便更加清晰,原先只能判断是西夷的船,但现在已经可以看见桅杆顶部,一面黄白蓝三条旗迎风猎猎,确实是荷夷的船。
其实对于大明海商而言,在广阔的海面上,无论是荷兰人,还是西班牙、葡萄牙都是危险的,只是此时荷兰人的威胁要更大一些。
甲板上的人听了,动作便更加迅速起来,大海不比陆地,可以钻山进林,荷兰人的船又以速度快而闻名,若是下午,他们还可以考虑拖到晚上,利用夜色逃脱,但此时还是上午,基本没有摆脱的可能,唯有拼死一战。
又过了半个时辰,两船距离拉近到四海里左右,荷兰人的船上忽然冒起一阵硝烟,一声“轰”的巨响传来,两枚铁弹在距离福船百余丈的海面上溅起两道水注。
韩桦吐了口唾沫,暗骂一声,“隔那么远,打的着么?”
此时的火炮,无论是西方还是东方,准头都不高,陆地上的打不准,更别说是在颠簸的海面,去打移动的船只。
如果是大舰队对决,说不定能瞎猫碰到死耗子,侥幸命中,但是这两船单挑,荷兰人刚才的两炮,便纯粹是吓唬人,意思便是老子有炮,乖乖投降。
韩桦眼珠一转,忽然吩咐道:“把跑窗都放下,用油布将炮盖起来!”
船老大一听便明白了韩桦的意思,王彦最近才允许海商以团练的名义装备火炮火器,许多商号都还没有装备,靖海商号靠着强大的五忠军背景,最先装备,不过红衣大炮朝廷水师都比较紧缺,商号只能退而求其次,装备些佛朗机炮,但荷兰人显然还不知晓这一点,所以认为发炮便能将商船震慑住,轻松抢夺商船。
船老大当即也说道:“等韩头领发话,大伙儿再开炮。”
又过了半个时辰,两艘船逼近,间隔只剩下一里,期间荷兰人有开了几炮,但无一例外,全都落入了海里。
随着距离拉近,甲板上的气氛便骤然紧张起来,慢慢的望斗里的王富贵已经可以看清荷夷船上跑动的红毛夷,以及船上有多少红衣大炮。
王富贵是失地的农民,中国人乡土情节很重,只要在家乡饿不死,便基本不会远离故土,也只有像王富贵这样失去土地的人,才愿意出海冒险,不过冒险归冒险,但最好还是别死在海上。
看清荷兰人的船,王富贵心中庆幸,并非战船,于是忙向下喊道:“武装商船,侧舷红衣炮十五门,有红毛夷五十人左右,还有不少土人。”
甲板上的护卫和水手听了,约为松了口气,实力差距并不远,他们也有五十多号人,可以一拼。
这时荷兰人的商船上,一名荷夷站在前桅的望斗上,用自以为中国人能听懂的汉话大声叫喊。
福船上的人虽然完全听不懂,但也大概能够猜出来,是让他们停船。
荷夷喊了一阵,见没有回应,便下了望斗,对船上荷夷一阵鸟语。
片刻后,“轰”的一声声巨响接连传来,荷夷船舷上,十五门火炮,依次开火,炮身猛地一退,船身震动,硝烟升起,连着开出十五朵白色的云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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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0章引敌近战
此时两船相聚不到半里,荷兰人侧舷连开十五炮,黑色的炮弹呼啸而出,贴着水面向福船袭来,让甲板上的水手们心口狂跳,紧抓住兵器的手上已经满是汗水。
随着距离接近,荷兰人纵横诸多大洋的素质显现出来,吴世昭学着水手们的样子,低头伏在船舷边上,手中抓紧了鸟铳,忽然他只听得“嘭”的一声响,他身边一丈外的船舷顿时炸开,两枚铁球被铁链连在一起,带着木屑横扫过来,一名水手就伏在船舷边,铁链正好挂住他的脖子,两枚铁弹一绞,整个脑袋便被扯下来,一片鲜血喷出,血雾弥漫。
吴世昭被血溅了一脸,看着无头尸体载倒在破损的船舷边,整个哗的一下脸色煞白,手里的鸟铳,一下被他丢出老远。
这时那两枚被铁链连着的铁弹,收割了人命,带着脑袋,旋转着绞断几条帆锁,余势不减的又撞破右舷,最终跌入大海。
另一处,铁蛋撞破船舷,将一门遮盖的佛郎机撞翻,链子绕到炮身上,火星飞溅,巨大的惯性,将炮身带着飞起,一名炮手被炮身砸的倒飞到右舷,立刻毙亡。
甲板上几名水手,几乎同时开始哀嚎起来,他们被碎木击伤,一人大腿上插这一尺长的木屑,痛苦的嘶喊,滚烫的鲜血流出,甲板上红了一大片,另一人一手捂住左眼,血糊满面,鲜血如断线的珠子般,滴落在胸前,使人触目惊心。
十五枚炮弹,十枚落入海中,两枚击中船身,三枚将船帆撕开大半。
吴世昭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无头尸体,就像是家乡过节,杀猪先放血一样,那被链子绞断的颈部,除了最初的喷射外,此时鲜血依然慢慢流淌,在甲板上留下一大片猩红。
吴世昭胃中一阵抽搐,“哇”的一下扶着船舷狂呕起来,但没吐几下一支大手便把他拖了下来。
“方才那是荷夷的链弹,主要是用来破坏船帆,桅杆,使船只瘫痪。看来荷夷是想俘获咱们!”韩桦把吴世昭从船舷上拉蹲下来,随口说了一句,然后又交代道,“等会儿,某放铳,吴秀才你就跟着放铳,接舷了就丢掉鸟铳,使那把倭刀,现在不要露头!”
吴世昭被拍了拍肩膀,脑子才从一片空白,恢复了一些色彩和声音,不过他前面一句基本没听见,后面一句说完,才完全恢复过来。
读书人常自诩心中自有百万兵,提起战争,便热血上涌,常常幻想着金戈铁马,弹指间灭敌百万,却不想战争如此血腥,如此残酷。
吴世昭忽然想跟韩桦道声谢,可等他回过神来,韩桦已经伏在船舷边,观察起夷船,他想起最后一句交代,看见被丢掉的鸟铳,连忙俯身过去拿了回来,然后便靠着船舷边,将药和铅弹重新捣实。
这时福船的船帆被撕出几个大洞,船速迅速降了下来,夷船上见福船始终没有回击,便以为福船没有火炮,也不着急开炮。
荷兰作为一个商业共和国,荷兰人比其他西夷更加崇尚利益,船上的货物是财富,福船本身也是财富,就连船上的人对荷兰而言,也是财富。
南洋岛上的土著,愚昧无知,而且十分懒惰,中国人则不同,素质高,而且还有不少工匠。
如果抓到一批作为奴隶,对于荷兰开发南洋的殖民地,有莫大的助力,毕竟在远东的荷兰人还不到六千人,实在太少了。
这时两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两百步,荷兰人的船只调整了速度和方向,想要靠上来。
船老大忽然提着鸟铳,猫着身子来到韩桦身旁,韩桦扭头过来,便说道:“荷夷船快,火炮又比我们厉害,只有靠近接舷,咱们才有机会。”
船老大点了点头,“这股荷夷以为咱们是普通商船,想俘获咱们,却是想多了。等靠近百步,你这里立刻放炮,打他个措手不及,我立刻让船转舵,这么近的距离,荷夷要转向也来不急,应该能够接舷!”
船上分工明确,韩桦作为护卫,提出要接舷战,船老大指挥船只,接近夷船。
韩桦听了,当即扭头对着船舷边伏着的护卫和水手道:“备好锁钩,准备拼命了。”
两船近到一百五十步,荷兰人并没有放松警惕,侧旋的炮不时轰击着福船,并不是要击毁,而是尽量不损耗船身的情况下,消弱福船,以便他们接受。
炮弹砸在船上,碎屑飞溅,水手们都趴在甲板上,但依然造成了不少伤亡,福船上惨叫声传到夷船上,荷夷们哈哈大笑,两船不断接近,福船上的气氛无比紧张。
韩桦注视着夷船,接战在即,不少人紧张的呼吸都沉重起来,但他是经历过湖广会战和闽东大战的老卒,几十万人的战场都趟了过去,脸上还是比较冷静。
伏在船舷边的水手都看着他,终于在夷船接近百步的时候,他向众人挥了下手。
拿着鸟铳的护卫便开始给火绳点火,炮手拉开了油布,猛然推开炮窗,火炬点燃引药,“轰”的一下,打出一炮,巨大的后座力使炮车移位,但却被铁拉住。
这边炮声一响,船老大顿时一声大喊:“往左转舵,靠上夷船!”
这炮声突起,吴世昭手中的火石顿时被惊得掉在甲板上,这是他第一次上阵,难免手抖,他一把将火石捡起来,又打了几次,却都没能点燃火绳。
福船上左舷六门火炮依次开火,“轰,轰,轰”的响成一片,火炮后坐力大,震动船身,为了不损坏船只,只能依次放炮,一团团的白烟冒起,铁弹呼啸而出。
十多名鸟铳手也忽然起身,扣动扳机,将燃烧的火绳,送向火门,铳口顿时一阵白烟升起,船上被火炮和鸟铳散发的烟雾笼罩,硝烟味弥漫全船。
夷船淬不及防,船舷被炮弹砸中,人被鸟铳射中,顿时一阵混乱,但很快,夷船上的火炮便开始进行反击,不过十五门炮,只有十门喷出火焰,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夷船上的火枪手也开始了还击。
两艘船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