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倾天下-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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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家仆匆匆跑了进来,单膝跪下禀报着:“丞相,禁卫军已将丞相府团团包围,听说,王上亲自领兵前来……”
“如今丞相府内因紧急调动已经有千余名精兵守卫,我们的大军由于事发突然,未来得及调动,如今正在赶来,现在能拖多久便拖多久。”楚寰的声音依旧平稳,丝毫未受到外面危急时刻的影响,平静如常。
莫攸然瞅了我与华莲一眼,挥手将外头两名侍卫召了过来:“看好她们两,一会儿还有大用途。”随后双拳紧握,青筋浮动,头一回,我看见他这样愤怒,目光含着嗜血的杀戮之气。也深深感受到这一刻的危机。
当我与华莲被松绑后就一路尾随着莫攸然与楚寰走到相府大院,四名侍卫分别手持大刀置于我与华莲的颈项,仿佛只要一个用力,我将会血溅当场。
大院内两批人马拔刀对立,隐隐杀气尽显于空气之中,一眼望去,正前方一名那个明黄身影我已一年未见。他众侍卫的拥簇中傲立,让人无法忽视他身上的气势。
他的眼神淡淡的扫过被挟制的我与华莲,表情不变,唯独目光凌厉了几分。
站在他身边的是范上卿,目光愤愤的指着莫攸然怒道:“莫攸然,你这个奸佞小贼,竟敢私下勾结北国莽匪,暗中铸造兵器,你是何居心!亏的老夫早早与你划清界限,相信王上乃圣明之君,定会明察秋毫。”
莫攸然面不改色,看也不看范上卿一眼,目光始终停留在夜鸢脸上:“王上此次能如此迅速的召集到兵马,可见早已准备好对付臣了。”
夜鸢的笑未到达眼底,有的只是冷凛。
楚寰附在莫攸然耳边说:“师傅,大军快要到了,你尽量拖延时间。”
“事到如今,臣只有鱼死网破了。”话落音,一把将我由侍卫手中拉过,单手紧紧掐着我的咽喉,冷汗因疼痛而溢出额头。却没有看夜鸢,低垂着眼睑。
“不知这个女人能否换得你的江山?”莫攸然挑衅的看着夜鸢,下手一点也不留情。
夜鸢嗤鼻:“想用她换这北国江山?天真的可笑。”
“那臣倒要与王上赌一把了。”随着声音的起落,手劲逐渐加重,夜鸢倒是丝毫不为所动的看着我,眼中已经没了我。
莫攸然红了眼,下手又狠了几分,我只觉整个人的呼吸都被抽空,却又无能为力。眼眶渐渐模糊,可是目光仍紧紧盯着那个无动于衷的夜鸢,眼中似乎还有冷笑。
我想,我是在劫难逃了。
眼睑缓缓阖上,那个明黄色身影逐渐模糊,远去,直至消失……
脚一软,颈上的钳制消失,我被重重的推了出去。
我挣扎着睁开眼睛,只见莫攸然侧身去扯一旁的华莲,我的嘴角勾勒出淡淡的弧度,终究是逃过一劫,就是现在!
我整个身子向后栽去的时候,先前押着我的两名侍卫执着刀欲上前重新钳制我,我却是单腿一踢他们的手腕。没有料到我的突然袭击,手腕一痛,刀落。我旋身飞舞,轻巧夺过。一刀便将其毙命,血溅当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众人措手不及,包括莫攸然的脸色也变了分毫,眼光变狠变绝,掌心凝着内力,以闪电般的速度直逼我的胸口而来。
我连连后退,深知这一掌是为取我性命而来,而我与楚寰学的功夫与他比起来简直是花拳绣腿,若是硬接这一掌必死无疑。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挡在我身前,用力接下这一掌,顿时内力四散,周遭侍卫皆被这两股强大的内力震伤。
莫攸然收掌,看了眼楚寰再看了看背后的我,仿佛明白了什么,仰头大笑:“好……一个是好徒儿,一个是好妹妹,竟联合起来背叛我!”他似乎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们二人会联手一齐背叛。
他那疯狂的笑意响彻云霄,众人皆惊,一时只能怔忡的看着他。
就在此时,震天的脚步声传来,无数的军队涌入,手持刀戟将莫攸然等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
莫攸然恶狠狠的看着楚寰,咬牙切齿:“原来你早有叛逆之心!为了一个女人背叛我,难道你的仇恨竟抵不过一个女人吗!”
楚寰冷冷的与之对视,我用力呼吸着空气,手轻抚着颈项那一圈疼痛。
“十年了,你似乎忘记诛杀皇甫家你也有一份大功劳?”楚寰的声音冷至极点,语调中藏着无情与淡漠,那一瞬间,已经否决了他们十年的师徒之情。
“将莫攸然拿下。”夜鸢沉声下令,众将领命,提刀欲上前拿他。莫攸然却斥道:“不劳动手,如今我已是瓮中之鳖,还怕我插翅飞了不成?”他决绝的看了我与楚寰一眼,将腰间的若然笛取出:“在我死前,还是想为我的好徒儿与好妹妹吹奏一曲。《雪未央》,这曲创作许久,却从未奏过,今日就让你们听听这天籁之音。”
不等我们说话,他便将笛置于唇边缓缓吹奏起来,柔美宛然,曲调飞扬,如慕如诉,眼前仿若流霞飞掠,心中丘壑斑斓广阔。
当众人皆沉浸在这无限的美妙之音中时,曲调一转,尖锐的闪过耳畔,我的小腹一阵绞痛,闷哼一声,捂着小腹。而一直挡在我身前的楚寰双肩微颤,背脊有些弯曲。
曲调逐渐尖锐,如鬼魅炼狱般的嘶吼传到我的脑海中,击溃着我的全身,小腹的疼痛如万千只毒虫在里面啃噬。再也承受不住那疼痛,我跌倒在地,而楚寰也单膝跪倒在地。
“不要吹……了,不要……再吹了。”我强忍着疼痛对着莫攸然大叫着,到底怎么回事,我与楚寰为何会因这首《雪未央》而疼痛?
莫攸然的嘴角一勾,收音,狠狠的看着我们两:“做任何事都该留一手的,你们太小瞧我了。早在你们第一日来到若然居我便将嗜血蛊虫的种子种在你们体内,十年了,应该长大了。你们若是不背叛我,它将会永远沉睡你们体内,可你们背叛了我,这首雪未央已将你们体内的嗜血蛊虫唤醒。每当它饿了,就会在你们体内嗜血,待血慢慢吸干……就开始食肉……”
我的手死死握拳,躺在地上听着莫攸然一字一句的讲述着嗜血蛊虫的厉害。
众多侍卫冲上来将莫攸然制住,他却没有丝毫的挣扎,就那样冲着我们笑着,笑的那样寒冷刺骨。
“这就是你们背叛我的下场!”
一双手有些颤抖的将我拥起,他用暗哑的声音在我耳边低语:“慕雪,对不起。”
靠在那个熟悉的胸膛之上,深深感受他身上的杜若之香,红了眼眶,忍着疼痛笑道:“慕雪说过,定不会让你负天下,所以,不用说对不起。”
“可是,朕负了你。”他的手臂将我紧紧圈在怀中,一滴泪水沿着他的眼角而滴落在我的手背,灼伤了我。
看着相拥的我们,莫攸然彻底明白了一切,喃喃着用我们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原来你们早就知道我心怀不轨,便将计就计,让华莲将你引去掘墓,乃至废后。利用你的失宠,提携众位高官的千金,表面看来是夜鸢因爱而狂,其实是为了分裂原本与我站在一条线上的高官。
自己的女儿入宫为妃,王后的位置又悬空,各怀鬼胎是必然,谋久必裂,这样便成功瓜分了我的势力。原本与我连成一线的范上卿在女儿入宫之后他便已与我渐渐疏远,他心底打什么主意我都明白,若他拥立自己的女儿做了王后,将会是我在朝廷里一个很大的威胁。我只能想方设法的拥立华莲,当机立断的与他划清界限。我可以等时机成熟,但是我的时机成熟,那夜鸢的时机也将成熟。我只能尽量缩短时间,在夜鸢初登大宝天下朝廷未定之时奋力一搏,可是我漏算了,漏算了你与夜鸢竟能配合着演这一场苦肉计引我上钩。
而你又一再表明自己恨夜鸢将辕羲九挫骨扬灰,甚至当着众人的面说你从头至尾都在利用他。这个理由足以废后。这一切看起来都是这样合情合理,却没有料到,其背后都是一场戏。我以为自己对你很了解,以为你根本不爱夜鸢,以为你已被辕羲九的仇恨冲昏了头脑……”
夜鸢将我横抱起,冷冷的看着莫攸然:“将他押入天牢。”
我靠在他坏中看着莫攸然的背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犹记得他临走前说:未央,总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虽然小腹中的绞痛一刻都没消逝过,我却一直在笑,因为不知道,此刻的我除了笑还能做什么。
范上卿似乎也听到了莫攸然那一袭话,一张老脸都绿了下来,不可置信的凝望着我与夜鸢,眼中还有恐惧。
我相信,经此一事,朝堂上再也无人敢轻看这个年少的王上,无人再敢与之对抗了。只有朝堂稳定,皇权得到控制,百官真心臣服,这个北国才会真正的强大,才有足够的实力,与南国相抗衡。
熏炉内瑞脑香阵阵萦绕,金砖铺首,明黄纱帐轻轻摇曳飞舞,宫灯通明,映的满殿明灿熠熠。
我躺在龙床之上,隔着纱帐看地上跪了一拍冷汗淋漓的御医,垂着首大气不敢喘上一声。夜鸢脸上净是寒意,声音夹杂着隐隐怒火:“朕养你们这么久,为的不是听一句‘束手无策’。若你们再找不到去除王后体内的嗜血蛊虫方子,都给朕卸袍归田。”
“王上息怒……臣确实是……”太医院首一边拭着额上的冷汗,一边俯首吞吞吐吐无法再说出下面的字眼。
“废物!都给朕滚出去。”
得到这句话,众御医仿若得到解脱,仓惶逃出了大殿。
我深深凝视着失控的夜鸢,竟笑了出声:“这可不是我认识的王上,胡乱发脾气呢。”
他的目光愈发暗沉,揭开纱帐,于榻边坐下,俯首深深凝视着我:“对不起。”
“我没怪你。”巍巍的伸出手握住他那紧握成拳的手,他的拳被我触碰之后渐渐松开,反手回握着我问:“还会痛吗?”
我摇头:“早不痛了,它怕是已经吃饱,睡去了。”
他无奈:“如今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另一手抚上我苍白的脸颊,目光又冷凛了几分,眼瞳深处有藏不住的伤痛。“朕,一定要将你体内的蛊虫去除。”
呆呆的看着他,心里深知除了莫攸然,无人能解。
“说话,我不许你这样。”他手中多用几分力,捏着我的手心,让我回神。
“思伊心乐又黯然,急雪风快寒露冷。帝业星辰乾坤定,白头死生共携手。谢谢你。”我突然吟念起那夜孔明灯上题的诗。
“你看懂了?”
“每句第四字,乐,快,辰,生。连起来不就是生辰快乐吗?”回想起那日见到孔明灯时我内心的震撼与激动,却不能在人前表露,只能默默看着的煎熬。我苦涩一笑,浅浅低语:“夜鸢,哪怕不能偕老,我也会执子之手。”
他眼底动容,将我搂起,轻吻落在我的额头,暖暖的呼吸拂在眼睑:“我们一定会白头偕老。”
不答话,我往他怀里钻了钻,闭上眼帘呢喃着:“我想睡了。”
“嗯。”
“你不要走开。”
“嗯。”
“我想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人是你。”
“嗯。”
……
我的思绪恍恍惚惚的回到了一年前。
记得那夜我陪伴夜鸢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我支撑不住昏昏而睡,迷迷糊糊感觉有一个人影飘过,还听见他隐隐低语说华莲圣女的形迹可疑。顿时,我睡意全无,睁开眼睛时御书房内只剩下夜鸢一人。
他对上我睁开的眼睛,良久都未说话,而我也是沉默片刻才起身,跪在他跟前,他诧异之余要扶我起来,我却挣开他的手说:请求王上重设后宫。
他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