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宰大明-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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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顿了一下后,李云天神情严肃地顶着李清正,“李学士,你觉得先前之举是否忠义?难道李学士认为陛下要像民间一样去先帝陵墓守孝三年?方公之事又当如何?”
面对着李云天的质问,李清正一时间语塞,脸上涨得愈加通红,额头上也不由得渗出了细小的汗珠。
洪熙帝向来尽孝,否则得话也不会在给永乐帝守孝二十七日后依旧着孝服临朝。
而内阁里的阁员之一,文华殿大学士权谨,既不是洪熙帝的近臣,也不是各大部院的堂官,只是光禄寺的署丞而已,就因为他是个有名的孝子,故而得以进入内阁。
故而,用孝道来抨击洪熙帝实在是不明智,要知道当时吕震与杨士奇等人争论洪熙帝是否脱下孝服换上吉服时,李清正并没有开口,无疑于默许洪熙帝换上吉服。
洪熙帝乃天子,岂可像民间一样在父母陵前守孝三年,那么三年中大明的政务由谁来处理?毫无疑问,有这个心思的人其心可诛。
如果洪熙帝不用像民间一样守孝三年,那么永乐帝的丧期过后,宫里选一些侍女也就无可厚非了。
至于李云天口中的“方公”,自然指的是方孝孺。
倘若洪熙帝真的守孝三年,那么方孝孺等人的案子也就断无平反的可能,因为等到三年后洪熙帝才能改变永乐帝的对方孝孺等人的判决,否则就是不孝。
方孝孺是大明文臣的典范,也是李清正最为敬仰之人,岂敢说洪熙帝给方孝孺等人平反错了?
可如果他承认了洪熙帝的做法是对的,那又有何大孝期间选取侍女的说法?
因此李清正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进退维谷,不知如何是好。
大殿内的文武百官见李清正面红耳赤地跪在那里,私下里小声议论着李云天的话,李云天刚才可谓是句句实言,没有半丝恭维洪熙帝的意思,洪熙帝对永乐帝的孝道不言而喻。
洪熙帝起伏不定的胸口逐渐平复了下来,冷冷地环视着大殿之上的众臣,刚才被李清正谏言的时候,除了李云天外,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给他说话,这才使得他先前失态。
“李学士,陛下登基,普天同庆,是我大明一等一的喜事,民间百姓遇到喜事尚会修整宅院以示喜庆,而陛下富有四海,不过是让人简单修葺了一下起居的宫殿而已,又有何值得惊讶之处?”
李云天并没有放过李清正的打算,他决定逐条来驳斥李清正的谏言,不动声色地望着他问道,“敢问李学士,家中大小登科之时,可否用的是旧宅?我等是陛下的侍臣,陛下既然不应修整宫殿,我等又岂应该翻新旧宅?这不是僭越?”
大登科指的是科举时候的金榜题名,小登科指的是娶亲时候的洞房花烛,李清正进士出身,连孙子都有了,自然大小登科都有。
民间遇到喜事的时候谁会用旧宅?肯定会将其修葺一新,装饰得无比喜庆,李清正自然也不会例外。
听到这里,李清正的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更加难看,他光把视线对准了朝堂之上的洪熙帝,以谏言洪熙帝为荣,哪里想到自己日常的作为,这就是李云天所说的严于律人,宽余待己。
“李学士,你是翰林学士,天子身边的近臣,数日前陛下为何未能临朝,想必你也清楚,宫中太医来回奔波,悉心为陛下诊治。陛下为了大明呕心沥血,如果不是实在无法临朝,岂会错过朝会?”
紧接着,李云天换了一种略带悲壮的口气,盯着李清正说道,“李学士,每当朝中众臣患病,陛下都会降下恩旨,让其回家静养,难道陛下身体有恙,就不能休养几日?”
李清正的已经面无血色,伸手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身为翰林学士,时常出入文渊阁,自然对宫内的动向一清二楚,前些天洪熙帝得了一场急病,整个太医院都被惊动了,很是忙碌了一段时间。
只不过为了安抚朝堂百官,才没有将其病情向外披露,只是以身子有恙为由免朝,他以此来抨击洪熙帝,着实显得有些不厚道。
“李学士,下官此言可有偏颇之处?”望着擦着冷汗的李清正,李云天神情严肃地问道。
大殿内的文武百官闻言,纷纷转身看向了李清正,想看看他如何自辩。
李清正抬头看了看李云天和大殿内的众臣,又望了一眼端坐在龙椅上的洪熙帝,嘴角蠕动了一下,随后以头触地长跪不起,脸上充满了苦涩,李云天言辞不仅犀利而且都是实话,他无法进行辩驳。
“陛下,臣有错,请陛下降罪。”见李清正放弃了抵抗,李云天随即冲着洪熙帝跪了下去,高声说道,“陛下日理万机,常因处理公务而夜不能寐,是臣尸位素餐,未能给陛下解忧,才使得陛下如此劳累,实在是罪无可恕!”
“臣请陛下降罪!”杨士奇率先反应了过来,随即也跪了下去,高声请罪。
“臣请陛下降罪!”周征自然会帮着自己的女婿,紧跟着也跪在了地上。
“臣请陛下降罪!”见此情形,大殿之上的文武百官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口中高呼。
“臣请陛下降罪!”片刻之后,殿门外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请罪声,太和殿广场上的数千名官员纷纷跪了下去。
“我大明地缘辽阔,人口众多,各位爱卿忠于职守,已然尽力,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望着黑压压跪在大殿里的文武百官,洪熙帝顿时豁然开朗,无比舒畅,李云天刚才的那一番辩言无形中就使得他的形象高大了起来,沉吟了一下后冲着众臣虚空一抬手。
“谢陛下。”听闻此言,殿内众臣异口同声地谢恩,然后起身侍立。
“来人,除去其乌纱,永不录用!”洪熙帝的视线落在了跪在殿前的李清正身上,事到如今他心头的出得差不多了,也没有必杀李清正的心思,沉吟了一下,指着李清正沉声说道。
“陛下,臣有本要奏。”洪熙帝话音刚落,李云天就躬身说道。
“爱卿何事?”洪熙帝闻言望向了李云天,态度和蔼。
“陛下,臣刚才对李学士之言只是臣的猜测而已,李学士自先帝时起就直言进谏,为此不惜被先帝下了大牢,后来先帝认为其谏言是为大明的江山社稷,将其放出并委以翰林学士之职,故而可见其忠义可嘉。”
李云天躬着身子,有条不紊地向洪熙帝说道,“为此,臣恳请陛下法外留情,免去李学士的失言之罪。虽然李学士与臣的观念相左,但其进谏也是为了大明的长治久安,朝堂之上少不得李学士这样不畏生死的谏官,这样才能时刻警醒臣等尽心办事,防微杜渐。”
“如何法外留情?”洪熙帝闻言微微颔首,李云天说的没错,李清正虽然冒犯了他,但其毕竟是谏官,一旦打压的话,难免会使得谏官们进谏时畏首畏尾,他也会留下一个堵塞视听的恶名。一
第209章 变通之举
“启禀陛下,交趾初归,正是百废待兴之时,臣听闻李学士昔年任刑部主事时曾巡抚湖广,为人公正严明,爱民如子,鼓励农桑,兴修水利,造福了无数湖广百姓。讀蕶蕶尐說網”
在殿内众臣的关注下,李云天朗声向洪熙帝说道,“臣以为,李学士既然有治理地方之才,不如就任交趾,给陛下分忧。”
“就依爱卿所言。”洪熙帝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既把李清正远远地踢开,免得其在他眼前晃悠,又给了李清正一个给大明尽忠的机会:你不是为大明好吗?那就去治理交趾!可谓两全其美。
与此同时,这也是对那些妄想借助洪熙帝博取清名的那些文官一个警告,倘若再无的放矢,夸夸其谈,想要表明忠义之心,那么洪熙帝也不用再发怒,直接将其丢到穷乡僻壤去为官,免得其再无事聒噪,以此来杀一杀文官中这股沽名钓誉的歪风邪气。
“陛下有旨,退朝!”说完后,洪熙帝起身离开,立在龙椅前侧的内侍一甩手中的拂尘,尖着嗓子喊道。
“恭送陛下!”大殿内的众臣闻言,冲着洪熙帝躬身行礼。
“恭送陛下!”太和殿殿前的当值内侍将退朝的谕旨高声喊出后,殿前广场上的文武百官齐声行礼,声势颇为壮观。
等洪熙帝走出大殿前方的侧门,殿内那些躬着身子的群臣这才直起身子,三五成群地离开了太和殿。
虽然队列最后面的官员距离殿门最近但是却不能先走,官场上等级森严,在代表无上权威太和殿更是如此,按照规矩,排在队列前面的大臣先出殿,按照地位高低鱼贯而出,排在后面的人只能等着。
皇族的人自然走在坐前面,文臣和勋贵分左右并排尾随其后。
“复生!”杨士奇作为内阁首辅自然和杨荣、黄淮、金幼孜、骞义和夏元吉等文官领袖走在一起,经过李云天所在队列的时候亲切地冲着他招了招手。
李云天见状连忙出了队列,躬身跟在了杨士奇等人的后面。
杨士奇对李云天今天的表现非常满意,其实他也不赞成那种以空泛的死谏来博取清名的做法,长此以往不利于朝堂上的风气。
可谏官无罪是朝堂之上的传统,杨士奇虽然清楚李清正所言过于偏激,但作为内阁首辅他却只能坐视不理,因为他必须要维护谏官的名誉,尤其是身为翰林学士李清正的名节。
李云天今天挺身而出,对李清正先贬后褒,既抨击了朝堂上这股沽名钓誉、人浮于事、严于律人宽余待己的现象,也救了李清正一命,有理有节令人无话可说,也使得洪熙帝消了气,否则李清正必将血溅当场。
作为对李云天的肯定,杨士奇特意让其跟在他的身后,以表明他对李云天此次弹劾李正清的态度。
就像李云天先前所说的那样,他是一名富有监察百官职责的御史,故而弹劾李清正的不当之言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无可厚非。
倘若李云天是因为别的事情弹劾李清正,那么朝堂之上的文官们绝对不会心有异议,毕竟李云天事言官,弹劾别人乃天经地义之事。
不过,由于李清正的谏言涉及到了洪熙帝,而自古以来文官都以“犯上”为荣,以迫使皇帝“认错”为最高荣耀。
因此李云天开口为洪熙帝辩解,虽然言之有理,但在不少人眼中他是在阿谀奉承洪熙帝,失去了士大夫的风骨,故而在心中将他视为了一个为了仕途上的飞黄腾达而奴颜婢膝的小人。
更有甚者,认为李云天是大明的一个祸害,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毁掉了大明谏官的尊严和声誉,实在是国之恶贼。
李云天早就料想到了这个结果,因此也做好了迎接各种非议的准备,在他看来文人不仅要有风骨,更重要的还要脚踏实地的务实,尽忠职守,而不是夸夸其谈,人浮于事,那无疑就是尸位素餐。
有嫉恨蔑视李云天的人,自然也有称赞钦佩他的人,李云天在太和殿的那番言论完全就是针砭时弊的肺腑之言,洪熙帝自从登基后勤于政务、恭俭爱民,无论内政还是外交都取得了巨大的成绩,李清正的这番进谏实在是过于偏激。
“各位大人,下官乃戴罪之身,先行告退。”来到大殿门口处,杨士奇正要开口安慰跪在门前的李清正,李清正站起身,面无血色地向杨士奇等人拱了一下手,随后又愤怒地瞪了李云天一眼,自顾自地离开了,很快就下了御阶,混杂在了殿前广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