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略-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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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文予急忙命人备好饭菜,席间大家依旧说说笑笑,只是他这个七品芝麻如同看桌的店小二:忙前忙后、斟酒奉茶,除了吴绍然偶尔一句客套之外,黄侍郎与周越几乎无视他的存在。
饭后,吴绍然便起身告辞,樊文予坚持要将他送出城外,谁知却被拒绝。
临走之时,他再三向吴绍然求情,却被告知:本官乃布政使,邹家命案属刑狱之事,布政司不便插手。
末了,吴绍然补充一句:不过,此次抓捕流寇之事,本官自会向朝廷禀明实情,为你请功。
樊文予在风中一阵凌乱:布政使大人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按察使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保定知府更是一脸的不悦,此刻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吴绍然还未出城门,刑部与按察司的官差便立刻摆开架势,他们此次奉朝廷之命,不敢有半点含糊。
黄侍郎那一句“凡是参与调查邹家命案的人全部到场”的指令让樊文予犯了难:当初仲逸也参与过调查,他该不该到场?
此次不同于面见布政使吴绍然,邹家命案是由他樊文予一人独裁,且坚决否定了仲逸与沈尘的建议,如今出了事,岂能再将他的这位幕僚扯出来?
或许平日里习惯仲逸在身边作陪,樊文予的心里才有底,思来想去他便将仲逸一起带到屋里,但并无说他参与此事,而是知晓此事。
在一旁的沈尘已被樊文予知会,他自然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将仲逸脱出身来,尽管当初他与仲逸共同反对樊文予的决定,但事已至此,他总不能做这落井下石之事:刑部的人既然来了,一切就听人家差遣了。
大堂中,黄侍郎居中而坐,左侧是按察使周越,刑部的一名主事专司记录。
堂下一侧便是保定知府与那名刑部主事,另一侧分别是樊文予、曹典史,仲逸与沈尘分别立于二人之后。
黄侍郎任职刑部多年,早年曾在浙江按察司当差,对于刑狱之事十分熟悉,此次朝廷下了严令:彻查多年沉冤的积案,由刑部牵头,各地按察司全力配合。
北直隶共有三桩冤案,而恰巧邹家命案牵扯三条人命,遇到这个档口,黄侍郎便亲自来了这蠡县城。
重新核验一遍当初的供词,果然香雪等人皆矢口否认,樊文予脸上一阵青来一阵白:对上他无法交差,对下民怨四起,苦心积攒的名望便轰然倒塌。
好在最后黄侍郎命人传唤邹荫与知府衙门的那名管事。
一向见多识广的邹荫知道此事躲是躲不过去了,只得乖乖的认命,如实将全部事发经过一五一十的招来,与樊文予当初审案时的供述一模一样。
这时,樊文予心中总算是舒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真凶是抓住了,也主动招供了。香雪等人若能无罪释放,他也总算是没有做个糊涂知县。
邹荫退出去后,便是保定知府衙门的管事接受讯问,得知他的身份后,黄侍郎与按察使私语几声,而后便一本正经继续审案。
坐在一旁的保定知府面无表情,仿若此事、此人与他毫不相干,等所有人员全部过完堂后,他才起身向堂上的两位三品大员作揖施礼,片刻之后三人进了后堂,只留下樊文予带着众人在一旁发呆。
真正仿若局外之人的仲逸一直没有言语,不过他心中所想之事早已不在邹家命案之上,从进屋至今他一直盯着那个专司记录的刑部主事。
按照田二叔所说,他的爷爷,也就是陆本佑当初就是刑部的六品主事,在刑部或许不是什么风云人物,但品阶却比樊文予这个七品知县还要高。
原本仲姝在陆家庄归来后,仲逸便思量着找机会尽快去趟京城,而他去京城首先要找的当然是刑部。
如今刑部的一个三品侍郎、一个六品主事来到了蠡县,那岂不是刚好?
至少可以向他们打听点什么……
看这个三品侍郎年纪应不会超过五旬,六品主事也顶多就是四旬的年纪,那么十九年前的事他们自然能有所耳闻。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在十九年前他们在何处当值?居何几品?
……
良久之后,按察使周越走了出来,樊文予看他脸色似乎缓和了许多,于是便急忙凑上前去:“周大人,不知黄侍郎他?……”。
周越望了他一眼,微微摇头道:“本案黄侍郎已知晓来龙去脉,该过堂的人都已询问,但此事人命关天,接下来要等黄侍郎回京后禀明朝廷,再做定夺”。
樊文予双眉紧皱,一脸的不解状,周越摆摆手不屑道:“行啦,不要再琢磨了,在朝廷的旨意下来之前,你继续做好你的知县本分,也不要打听了,此事朝廷自有公断,本官也无能为力”。
之后,他意味深长道:看你干的好事,以后办差能不能三思而后行?
心中一阵窃喜,樊文予急忙施礼道:“多谢周大人提醒,下官一定兢兢业业做好本职,丝毫不敢有半点松懈,请大人放心”。
周越环视周围一番,只见除了樊文予外,还有曹典史、沈捕头与仲先生。他叮嘱樊文予:今日之事你等万不可随意说出去,更不得妄加揣摩。
樊文予急忙应承,却见周越已转身准备离去,临走之时却留下一句:今晚黄侍郎设宴,方才审案时在场的人全部陪同。
“周大人放心,下官这就去准备”,樊文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如此看来,此事还是有转机的。
且不说刑部的黄侍郎没有将他当场拿下,果真要严办的话,按察使周越就不会说那句:看你干的好事……
话者无心,听者有意,仲逸心中的心奋之情一点也不比樊文予少多少。
“大家都把眼睛睁大了,看仔细了,把你们平日里最好的刀功、秘方全使出来。只要让各位大人吃好了,厨房每人赏银三两,明日午后就发给你们”,樊文予此刻如同伙房管事,又似大户人家的管家,总之他的心情好多了。
与此同时,这位知县大人命人将城中各大酒店的大厨全部请到,每人负责一道菜肴,那怕是汤羹,也一定要做出特色来。
对于他来说着不仅仅是一顿饭,或许是在蠡县这么多时日来的一个转折。
知县大人吩咐,谁敢不从?况且有赏银可拿,又是为朝廷大员下厨,众人自然格外卖力,使出浑身解数,片刻间厨房中火光四起、人声鼎沸,菜刀阵阵响、红油锅中烧,盆儿、碗儿、蝶儿全来到……
夕阳西下,天边晚霞微微浮起,城中家家户户烟囱中刚刚冒烟之时,县衙中的各色菜肴酒水已全部就绪。
樊文予一声令下,精心制作的酒菜便缓缓上了饭桌:用料讲究、做法讲究,这吃起来自然也要讲究一番了。
黄侍郎与按察使周越居中,一同作陪的有保定知府、刑部主事及按察司一名四品副使,樊文予作为蠡县之主,自然也少不了他。
另外两桌分别是刑部与按察司属员,靠墙一桌便是蠡县的县丞李序南、主簿王进、典史曹正,还有仲逸与沈尘等。
众人落座之后,黄侍郎起身而立,他环视四周而后举杯道:“本官此次奉命来蠡县办差,诸位忙前忙后、出力不少,本官借蠡县这杯热酒,再次感谢”。
黄侍郎一饮而尽,众人急忙喝尽杯中酒。
“这第二杯酒……”,黄侍郎再次举杯道:“要说这蠡县与本官还是有些渊源的。十九年前,本官在刑部当差,跟随当时的刑部主事陆本佑大人,而陆大人正是你们蠡县陆家庄人……”。
第63章 刑部左侍郎(下)
夜幕下,街上行人寥寥无几,窗外寒气逼人。(全本小说网,https://。)家家户户院门紧闭,全家人围坐在小火炉旁说说笑笑,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这一日便就这样结束了。
蠡县县衙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院中灯火通明,大红灯笼高高挂,春节已过,元宵佳节即将到来,但那种气氛却早已传遍每个角落。
酒过三巡,菜未多动,大家纷纷放下手中筷子,这种场合自然不能放开吃喝,否则岂不是乱了分寸、有伤大雅?可如何是好?
不大会的功夫,黄侍郎与按察使周越便在几名随从的陪同下离席,樊文予急忙跟在身后,按察司副使与保定知府也纷纷离去,只留下六品的刑部主事。
其他人见状放开许多,头头们都走了,他们就可享受一番。
当然,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免得互相尴尬。
片刻后,屋中说笑声高了起来,邻桌间或许并不熟悉,但同桌而坐者大多来自同一个衙门,自然要熟悉许多。
气氛逐渐热闹起来,不少人开始划拳猜酒,也有人默默低头吃菜,如此一桌佳肴,岂有浪费的道理?
仲逸无心酒菜,更无暇顾及樊文予,他只听的耳边阵阵嘈杂声响:说笑之声、碰杯之声、客套之声……
黄侍郎那一句“本官也与你们蠡县也是有些渊源”,没想到这个渊源就是自己曾是陆本佑的老部下,而陆本佑祖籍正是蠡县陆家庄。
仅此一句之后便没了下文,大家继续吃喝,谁也没打听陆家庄之案到底是为何?如今又是什么结果?
黄侍郎没有继续说,大家自然也不必问。不过仲逸心中却听的真切:黄侍郎说的每个字他都细细琢磨,就目前情形来看,这位昔日的刑部小官,如今的三品侍郎一定知道些什么。
“可是,如何才能从这位刑部大员口中问到更多的讯息呢?”,仲逸若无其事的夹着筷子,旁边的李序南与沈尘偶尔向他碰杯,他只得回敬,如今这种场合无人在意他这个无名之辈,只要敷衍应付场面即可。
这时,县丞李序南举杯提议:“樊知县去了隔壁,咱们必须要替他招呼好诸位,无论如何也要向刑部与按察司的那两桌去敬杯酒才是”。
知县不在,就属他这个八品县丞最大,李序南的提议立刻得到了主簿、典史还有沈尘的响应,仲逸自然也不例外。
首先来到的是刑部主事桌前,黄侍郎带走一帮人后,这一桌就剩他与按察司的一名同为六品的属官。
李序南率众人急忙举杯,仲逸趁机打量着这位同为刑部主事的六品官:此人个头不高,肤色黑黑发亮,不知道是不是不胜酒力出汗的缘故,不过近距离接触可断定:他的年纪超过四旬。
一番客套敬酒之后,众人再次举杯,三杯热酒下肚,李序南才带着众人走向另外一桌,仲逸细细看着这位主事大人,只见他重重坐了下来,看样子确实不胜酒力了。
轮番敬酒之后,不少人已出现微微醉意,几个年长者便起身告辞,大家更随意了些,几个豪饮者再次叫人上酒,看样子这一时半会是结束不了。
一向以文采见长的李序南也招架不住这番阵势,但身为县丞,樊文予此刻又不在,他无论如何不能离去,只得呆坐在那里。
谁知按察司一名属官将他与主簿、典史拉到邻桌共饮。
李序南连连叫苦,沈尘急忙欲作陪,却被仲逸拦住:有王主簿与曹典史,你去凑什么热闹?人家都是有品有职的人物,咱们就不要自讨没趣了。
沈尘满脸堆笑,却毫不在意道:“好好好,他们喝他们的,老哥陪你还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