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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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仅遵母后教诲。”
除了这句话,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此时,外面传来了打更声,太后道:“已经是亥时了呢,该歇下了。音音你今天就跟母后睡吧,白天人多,母后还收着一样好玩的东西没给你看呢。”
跟着太后走进卧室,她谴开从人,揭开床板,从里面拿出一封信递给我。
“母后,你这屋里还有暗格。”她地床下原来是空的。
“岂止暗格,还有密室呢,等下母后再告诉你,你先看看这封信吧。”
信并不长,寥寥数语,大意是邀请太后和我去西京消暑,字迹我不认识,信函也没有落款,所以说它是便笺更合适。
我扬了扬那张纸:“这是琰亲王派人送来的?”
太后没正面回答,只是告诉我:“是在他送来的箱子里找到的,但你也看到了,没落款,字迹也不是他的,来人甚至都没提到有信函。”
我纳闷了:“这人真奇怪,千里迢迢大张旗鼓地给我们送礼物,写封邀请函又弄得这样鬼鬼祟祟的,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太后问:“你怎么知道这一定是琰亲王写的呢?他的字迹我认识,这不是他地亲笔。”
我被问糊涂了,“不是他,还有谁?谁能在他地礼物里做手脚塞东西?”
“多呢,作为三军统帅,他日理万机,打点礼物之事肯定不可能亲力亲为,多半是交代下面的人去办地。从采买,到装箱,到运送,经手之人不只一个,谁都可以趁人不备塞进一封信的。”
从过程上去分析是这样没错,问题是,“除了他,谁会邀请我们去西京呢?”
“他的手下都有嫌疑,尤其是他的谋臣宋方。”
宋方在琰亲王身边属于家臣性质的,正式的官位并不高,所以几乎不在朝堂出现。太后曾跟我提起过此人,说琰亲王之所以让宋方这样的人才隐在幕后,就是为了避免他被朝廷征用,成为皇上的臣子而不是他的家臣。私器一旦共用,就不再属于某人了。
“如果是宋方所为,他这样是何用意?”
太后笑谓:“当然是把我们弄去做人质了。”
我觉得这更讲不通了:“我们又不傻,明知道人家想把我们弄去做人质,还巴巴地自己送上门?何况那边在打仗,谁会放着京城不待,跑去前方送死。”
太后却说:“不一定哦,母后还准备七月份带你去那边消夏呢。”
我忙提醒她:“您忘了七月的大洪水了,还消什么夏啊。”
“大洪水是匈奴人预言的,他们只是想引起中原一带百姓的恐慌。”
就算如此,“母后还说过,十二年前,一位白胡子老道也曾预测过今年的水灾。”
太后脸上出现了忧容,倚在枕上轻叹着说:“如果预言成真,皇上能不能挺过去,就要看造化了。咱们天佑皇朝自建国到现在还不到二十载,远未到铁桶江山的地步,别说琰亲王意图谋反,前朝的遗孽还在乌孙盼着复国呢。”
这话我也听说过,前朝的公主去乌孙和亲,前朝的太子在灭国之时领着几个王子去投奔姑姑,后来就一直没消息了。乌孙是个冰天雪地的偏远小国,不可能支持他领兵攻打中原,所以先帝一直没把他当回事。但如果中原出现重大的危机,保不准他也会插一脚。
见我坐在那儿发呆,太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了,不说这些了,睡吧,天塌下来有母后替你撑着,你只要每天去陪陪皇上,尽尽自己的心力就行了。至于将来如何,母后自有分寸。”
“母后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想带我去西京消夏?”这一点才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按理,现在她应该没有这份心情才对。
“音音,有一句俗语不知你听过没有,不要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母后只想确保你后半生的幸福。”
我一开始还没听懂她的意思,待悟出后,不禁惊叫出声:“天那,母后,皇上可是您的儿子!”
“我只有一个女儿,哪有儿子。”
“母后……”
“我只是个自私的母亲,只疼自己的孩子,所以京城也好,西京也好,哪里最安全,我就带女儿去哪儿。这样,即使国破家亡,太后和皇上都不再存在,你依然可以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良臣择木而栖,女人也一样。”
“我不去!”我无意成为最尊贵的女人,我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死都不去?”
“死都不去!”
“那好吧,母后就暂时搁置第二套方案。”朦胧的月光下,太后竟然开心地笑了。
我气得直嚷:“母后,你又试探我。”
“母后也不纯是试探你,真的有第二套方案。”
第七十六章 战场频告急
真正在皇上的御书房里待着,才知道他有多忙碌。战场上的消息不断地传来,有时候是好消息,有时候是坏消息,不管什么消息,都能让人的神经始终处在高度紧张状态。
随着时间的推移,坏消息越来越多。匈奴那边好像终于回过味来了,及时调整了作战部署,把各地兵力源源不断地往边境输送,战斗力也越来越强,朝廷先发制人的优势已丧失殆尽。
大约半个月后,战场上的形势发生了大逆转,听到的都是打了败仗的消息,又折损了多少兵马,又抢去了多少粮食,又烧掉了多少村庄。
匈奴人尝到了甜头,士气越发高涨。不久,除早就被匈奴兼并的东胡,丁零,楼烦,白羊等部族外,鲜卑和乌孙也加入了这场战事,战线由西部边境迅速扩大到西北部,西部,甚至东北部。
现在,八百里加急公文每两个时辰就传送一次,皇上已经紧张到一听到“八百里加急”就跳起来的地步。
战争持续到第二个月,最让人沮丧和惊恐的消息传来了:玉门关失守,匈奴左贤王昆顿率十万骑兵沿河西走廊而下,势如破竹,一路占领了西固城、骆驼城,乌鞘岭,直逼阳关。
而北部的匈奴兵则在匈奴单于冒顿的亲自率领下加紧进攻居庸关,那是守护幽燕二州的咽喉之地,一旦居庸关失守,幽燕沦陷,京城就失去了屏障。处境非常危险。
“琰亲王呢?严横呢?他们两个在哪里?”皇上抓着送信人的衣领逼问。
送信人吓得跪在地上直发抖:“皇上。小人只负责传信,其余的并不知晓。”
我忍不住上前替他解围:“皇上,他只是个信使,哪里知道主帅的行踪。怎么,这信不是琰亲王写来地?他前阵子不是很爱写信气你地吗?”
皇上总算松开了信使:“就因为不是他,朕才问的呀。”
我劝道:“皇上您别急。既然信上没说琰亲王和严横被俘或被……,至少暂时还没事。有时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皇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那封信揉成一团,过了好半天才开口说;“姐姐,你看我是不是也像父皇那样御驾亲征?”
我吃了一惊:“你又没打过仗,怎么亲征啊。”
“谁一生下来就打过仗呢?都不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拼着一股子狠劲练出来的。”
好吧。就算这样,“你走了,京城谁来负责?这里也需要人啊。记得你以前说过,与其你自己御驾亲征,留下琰亲王镇守京城,还不如他领兵,你留守。因为,即使你在前方打了胜仗,如果京城被人占领。到时候有家归不得,前景也难料。”
“那时候我是说过这话,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我真的无法想象他穿着铠甲上战场,才十五岁的男孩。不久前还在装病不上朝呢。
皇上给我分析道:“现在琰亲王不在京城,不可能趁我不在的时时候发动宫廷政变。而匈奴人已经从几个方向南下,如今连居庸关都快被攻破了,幽燕二州告急。我若一味死守京城,眼睁睁地看着前方一再失守,敌人逐渐逼近,急都会急死地,还不如自己领兵出去跟他们决一死战,兴许还能振奋士气。险中取胜。”
这些我不是不懂。可问题是:“京城交给谁负责?”
“太后”,说到这里皇上有些自嘲地笑道:“这段时间因为我的表现叫臣民们失望。希望太后垂帘的呼声是越来越高了。所以你放心,这种危难时刻,太后肯挺身而出,是顾全大局,是心系天下,朝臣和百姓只会感激,绝没有人会再说什么母鸡司晨之类的怪话。”
我摇着头说:“就算他们肯,太后也未见得肯,她也是有自尊,要面子的人,那伙人赶她下就下,要她上就上,把她当什么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皇上皱起了眉头:“现在是非常时期,她就不能……”
“她能,但皇上也要有所表示。”
“什么表示?”
我把太后曾对我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皇上道:“要朕下跪下求她复出倒没什么,她是太后,朕的母亲,但要朝中大臣都去求她就有点难度了,我还担心他们不同意我亲征呢。“
“如果皇上都能下跪恳求,他们的膝盖难道比皇上还金贵些
我也知道不该在这种时候还摆谱讲条件,但太后是我地母亲,我也要顾及到她的面子和身份。朝臣们以前赶她下台的时候确实伤害到了她,现在想回头求她,难道不该有个求人的姿态吗?
皇上也只得点头首肯:“好的,我让胡太师和章丞相他们商量一下,要他们写个联名的奏章上来,一起恭请太后出山,行不行?”
“如此甚好。”这样就更正规了,太后有这么个大台阶,也可以下了。
我只是对皇朝的政治很无语,太师还可能是名誉职衔,丞相可是总理朝政的,官位高,权势大,属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可咱们天佑皇朝地丞相啊尚书啊一个个都默默无闻,不具备多少存在感,在百姓的心目中,说来说去还就是那两个大人物,一个是琰亲王,一个是太后。
如今琰亲王走了,太后撂挑子不干,好像就只剩下皇上一个人在那儿苦苦支撑。一旦发现皇上还太年轻不大会处理事情,立刻想到要太后出山,怎么他们就不想靠自己把朝政支撑起来呢?
我不由得感叹道:“原以为本朝只有武将青黄不接,想不到连文臣都是。”
皇上亦无可奈何:“我也是真正临朝后才发现这个问题的,其实本朝不是没人才,而是人才都被某些人笼络去了。”
“比如宋方?”
皇上点了点头:“这人朕也是最近才听说的,可见以前琰亲王把他藏得有多深,不只他,听说他在西京还养了许多能人,可惜,朕都知道得太晚了。”
我忙安慰他:“这也不能怪你,你才亲政,西京又远,他在那里养了什么藏了什么谁又知道呢?想不到,先帝让他修了十年西京,等于是给了他十年韬光养晦地机会,十年囤积钱财和人才,十年训练军队的时间。“
“是啊,他为这一天,准备了整整十年了。”
“何止十年,他回京辅政的这几年,一刻也没忘记过为自己的皇帝宝座加砖添土。”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天,匈奴人本来全力攻打阳关的,现在突然把作战主力放在幽燕一带,不会是已经跟琰亲王达成了什么协议吧?”
皇上一点也没露出惊讶的表情,而是淡淡地笑着说:“不然我为什么要御驾亲征呢?”
我震惊地问:“皇上是想到了这种可能,还是得到了准确的情报?”
“没有准确的情报,但从琰亲王突然不知去向,严横也下落不明,我就猜到这一点了。”
我听呆了:“您的意思是,琰亲王和严横不仅联手谋反,还里通外国,引敌入关?他们就不怕沦为汉奸,为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