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胡马-第6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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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不起来。
当日晚间,北宫纯又应陈安之请,一起来夹攻赵军,赵军几乎崩溃,全赖陈剑端立阵前,拉弓射敌,虽然在黑暗中仍能十中七八,好不容易才将晋骑迫退。
次日清晨时分,突然间人喊马嘶之声大起,原来支屈六绕路攀上了东面的文昌山,随即蜂拥而下,直入平地,十数个方阵排开,中以骑兵联络,一步步地直逼晋阵。北宫纯、陈安挥师与攻,却被支屈六高踞山上,俯瞰战场,挥舞旗帜作调度,导致晋军激战半日,始终寻不到胜机。到了午后,刘朗、陈剑也终于恢复过来了,即从侧翼发起猛攻,北宫纯不敌,首先败退,陈安亦只得打马而走。
支屈六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把晋骑朝西方压逼,北宫与陈二将数次尝试绕路反击,却终因平原太过狭窄,且支屈六复使大将张进率领数百骑衔尾而追,使晋骑不敢作大范围的机动,导致难以扭转战局。
骑兵固然在平原上的冲击力几乎可以完败步兵,但本身消耗却极大——人要吃喝,战马亦然,且马吃食的时间可比士兵要久——论起久战的韧性来,往往不如步兵。故而liánzhàn数日,晋骑多数疲累,眼瞧着心爱的战马也要掉膘……二将无奈之下,只得狼狈退出了乐平郡。
支屈六登上寿阳山,眼看晋骑络绎向东而去,这才不禁长舒了一口气,顾左右说:“我昔日在洛阳附近,也曾与‘凉州大马’较量过,的是骁勇。然而今日的晋骑,却又比过往更识进退,向来都是裴文约统驭之功也。”
石泰建议说:“晋骑既然飏去,将军可挥师下山,直迫广牧,抄掠野民,以威吓晋寇。”
支屈六摆手道:“不必画蛇作足。我既逐晋骑,裴文约知我有备,不敢再如这般止遣数千人来。境内晋……赵人本就三心二意,晋寇入境,却不重杀掠,此必裴文约之命也。裴公实怀仁心,而我若以暴力还新兴、太原之民,恐怕人心皆当向裴,于我久守乐平不利。”于是留下陈剑,修复山麓壁垒,自己收兵而归。
不过他没有返回沾县,而是屯兵上艾,以便巩固西北边境的防御。
再说北宫纯、陈安二将返回晋阳,向裴该请罪,裴该笑着安慰他们:“卿等得入乐平,虽为逐出,折损却不甚众,顶多无功,安得有罪啊?”于是召集诸将吏,命二将详细介绍数日间的战事,以便分析和检讨。
听完描述后,刘央首先表态,说:“若二位将军突破寿阳山后,即南下受阳,则羯贼途远难救,然亦不能深入。今既深入,足以威慑羯贼,查其行止,实无失策。可惜兵少,且地形复杂,乃至为贼逐出。”
裴该点头,说确实,观二将之用兵,没有什么大毛病,然而——“支屈六我所素知也,骁勇鲁莽,而不期竟如此知进退……”支屈六的用兵更没毛病,而且战略目标很明确,就是把你们给轰出来,明明兵数多过好几倍,竟然毫无打击溃战甚至于歼灭战的意图。这画风就不对啊,这还是我认识的支屈六吗?
以骑兵的机动性和冲击力,再加所命都是精骑,北宫纯和陈安也为宿将,倘若支屈六敢在平原上谋划击溃战甚至于歼灭战,相信二将必有转败为胜的机会。怎么小支变得这么谨慎了?而且既逐二将,重临寿阳山,他竟然都不想着冲出来劫掠广牧县……
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蘷安已经很难弄了——羯将中,石勒、张宾以下,裴该认为最难对付的是奸猾的孔苌,其次蘷安,石虎还得往后排——如今再加一个升级了的支屈六……看起来若不自长安调派大军增援,仅仅晋阳这些兵马,想要突入地势险要的上党,难度很大啊。
最好是先期全复河内,然后可以两路夹击上党,胜算就比较大了。
裴该自起兵以来,屡败强敌,但大多数情况,都是自己先占据了有利的地形,然后打防守反击。这在山川之险已为敌军先据的前提下,要怎么才能打赢进攻战,实话说他心里也没底。估计到时候,还得召陶士行前来坐镇指挥。
。。。
第十六章、敖仓不是乌巢
石勒与祖逖围绕着荥阳城东北方向要隘的厘城,展开了惊心动魄的长时间厮杀。全本小说网,HTTPS://。.COm;
厘城既然名之为城,自然不会是普通的堡垒,究其前身,乃是刘邦为御项羽而建甬道的一个重要节点,其后废弃,但每逢中原战乱,都会被重新修缮乃至增筑。逮至晋朝,诸王造乱,所围绕的两大战略核心就是洛阳和邺城,自然作为洛阳东方屏障的荥阳也因而多次成为主战场,厘城遂继续加筑,此时规模,已经不亚于一个远郡小县了,至于防御力,则数倍不止。
石勒用张敬之谋,迭出奇兵,或者佯攻荥阳而实取厘城,或者诱引祖逖来攻陇城,趁机包围厘城。双方多次在厘城附近投入超过万数的兵马,杀得是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但终究祖逖的战略目的,是使羯军不得轻进,要在厘城下逐渐消磨敌方的士气,其与石勒拼尽全力想要突破厘城,在决心上多少有所逊色。因而激战十数日后,赵军终于清除了厘城的wàiwéi工事,进迫城下,甚至于一日之内,两次破壁,却都被张平以人命相拼,硬生生给堵了回来。
守备厘城的张平所部,尚有三千多人,虽然疲惫,却粮秣不缺、箭矢丰足,士气也颇高昂。倘若继续死守,不惜拼光最后一名士卒,是起码能够再护守十日左右的。然而祖逖却不打算再守了。
前岁于河内对战,祖逖对于石勒的统驭之能、谋划之才,就不得不报以极高评价,他甚至偶尔会觉得,倘若双方处于绝对相等的条件下,自己很可能不是那羯贼的对手,苦战之后,终将丧败——当然石勒也不可能轻松获胜就是了。若非裴该的建军思想给了祖逖一定启发,使兵更精,且本身战于河内,己方的运补线路又远远短过敌手,或许胜算渺茫啊。
若然当初北伐之时,依靠当时的兵质、兵力,且当面不是刘粲,而是石勒,或许连收复洛阳都会是妄想吧……
在此种认知和前提下,如今以寡御众,想要通过厘城的攻防战来彻底击垮石勒,无异于痴人说梦,只能下水磨功夫,一点点消耗对方的实力,尤其是锐气。赵军本就两倍于己——倘若乘以质量加权,则最多一倍半——石勒又可以就近从河内调兵增援,则和敌人对拼人数,于晋方是非常不利的。因而中军的每一支精锐,都不可轻弃,倘若放弃张平所部,即便利用厘城杀伤三倍甚至更多的羯兵,又能有多大益处呢?
因而在经过反复筹谋之后,祖逖倾尽全力fǎngong陇城,以调动赵军,趁机就把张平所部给顺利拔出了厘城。石勒才进厘城,张敬便劝说道:“臣知我军久战,甚感疲惫,然而兵贵神速,若不能趁势直进,夺取敖仓,待敌全力固守,则势必难图……”
攻打厘城的时候,赵军自然也会向四外撒出哨探去,以觇晋人动向。敖仓与厘城俱在汴水以南,相距不过四十里地而已,自然不难查探。根据回报,晋人囤积在敖仓的粮食不多,也就几千斛罢了——可能是往年的陈谷——防御也相对稀松。
石勒乃道:“如卿所言,敖仓为胜负之重手,不可假手他人,朕当亲往取之。”于是遴选出精锐步骑兵五千人,连夜沿着汴水杀向西北方向,直取敖仓。
虽然是夜间行军,却也被晋人的哨探侦知,匆忙归报荥阳。祖逖闻报不禁笑道:“羯贼以我为袁本初么?”你把敖仓当成乌巢了吧?
当初袁、曹于官渡对峙,乌巢彻底位于袁军的战线后方,距离前线超过八十里地,袁绍因此才敢将大批粮秣存放于此,且命大将淳于琼镇守。但如今敖仓距离荥阳不过四十里地,又濒临济水与黄河,河北即是赵军占据的怀县……故而祖逖才不敢自水路运粮,并且储之于敖仓。
倒是也有人提出过建议,说河水滔滔,轻易难渡,咱们可以沿着南岸以舟船载粮,先储之于敖仓,再运向荥阳,要便捷许多。祖逖对此摇头道:“我不惧贼来烧粮,却恐其夺我粮,则须以精兵锐卒守备敖仓。然而今贼倍于我,哪里还有余力复守敖仓啊?”
袁绍当年是兵多,所以才敢分出不少人去镇守乌巢,我目前可没有多余的兵力。
所以石勒去袭敖仓,对于祖逖来说,属于不痛不痒之事——也就几千斛往年存在那里的陈谷,你想要就拿去吧。不过赵军既得敖仓,就有可能越过荥阳,威胁到成皋,对此必须预谋应对之策。
且说石勒一鼓而下敖仓,不禁大喜。正待谋划分兵去袭击成皋,以调动荥阳城内的晋军,翌日却突然得报,祖逖亲率大军出城,去攻管城。石勒急忙驰归厘城,指挥战事,祖逖在得知石勒归来后,当即鸣金退回;几乎同时,卫策之子卫荣率兵离开荥阳北上,去图谋收复敖仓……
石勒原计划亲率主力去扰成皋,却被祖逖这么来回调动,使其不敢轻离荥阳以东。终究在荥阳尚握敌手的情况下,成皋关不是那么好打的,一旦前趋成皋不克,祖逖却趁机收复了厘、陇、管三城,或者敖仓,断了自家后路,那局面就相当凶险了。他不禁慨叹道:“惜乎蘷安、支雄不在军中……”
蘷安护守上党,支雄守备河内,都不克来援,石勒觉得,只有此二将在,才有可能正面阻遏祖逖之势,使自己能够抽得出身来,换了别将留后,那都比较危险。张敬就建议说:“何不召还孔将军,为陛下镇守陇城啊?”
此前石勒命孔苌南下博浪长沙,威胁中牟县,本是为了保障己军的侧翼,谁想到孔苌竟施诡谋,顺利拿下中牟,并且更向南进,威胁苑陵和开封等地——若非石勒不愿意再维持一条漫长的粮道,任由孔苌纵横,说不定他都已经杀进豫州去了。
石勒特命孔苌不得过于深入敌境,于是孔苌只得在中牟、苑陵、开封之间大肆抢掠,几乎烧杀成了一片白地。只可惜许柳在进驻荥阳前,便已下令,将中牟等地的仓存粮秣,全都转运荥阳,所以孔苌只能抄掠些百姓口中之食,所获并不甚多。
因此在攻陷了管城的前提下,再把孔苌放在南线,那就毫无意义啊。张敬就此建议,不如召回孔将军——孔苌论勇猛不如支雄,论严整不如蘷安,但论狡诈,乃羯将之冠,留他守备厘、陇等城,乃可无忧矣。
张敬的意思,陛下您只要分派好兵马,固守几座要隘,则祖逖正面硬撼,非十天半月不能克陷也;而以孔将军的智谋,祖逖在他面前也玩不出太多花招来。
石勒先是点头,复又摇头,说:“恐怕赶不及。”
他既取敖仓,自然威胁成皋,祖逖就算一开始没想到,从而轻弃敖仓,这会儿也肯定反应过来了,必然预作防备。则若是在此处等着孔苌归来,再去袭击成皋,必然劳而无功——要去现在就得走!
计算路程,八十多里地,马跑快一点儿,最多两天功夫,孔苌也就来了。于是便下决断,一方面急召孔苌暂释其部,疾驰而来,负守护诸城之责,一方面石勒亲提大军,经过敖仓,再去掩袭成皋关。
果然祖逖侦得石勒离开厘城,便即发兵去攻陇、管二城。晋军来势甚猛,羯军又因lián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