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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2部分

勒胡马-第542部分

小说: 勒胡马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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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少尉……简道就差不多属于这种少尉参谋。

    故而他很郁闷,乃思昔日唯裴文约在时,才不轻视自己,日常相谈,颇为有礼——我当日若从裴文约而去,以他如今的地位,怎么着也得给我个县令当当吧?可惜裴某神龙见首不见尾,且以当时形势,必然不肯带着自己南归……

    那么,是否要寻机投晋,去依靠裴文约呢?

    简道实有投裴之心久矣,只是没这份胆量……然而天下方乱,晋赵争雄,胜负难料,他也曾经想过,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于是听杨清说认识裴该,略一思忖,便即弯下腰来,压低声音对他说:“我可以纵放汝。汝归长安,若能再见裴公之面,千万为我致意,就说契阔已久,简某时常想望裴公当日风采,惜乎不得相从也。”

    杨清闻言大喜,急忙磕头谢恩。

    随即简道便领着杨清出了羯营,一直送到沁水岸边,这才挥手作别。他关照杨清:“晋人已于上游破冰,汝止可由此南渡,千万避开州县遣出的哨骑,若再为我军所得,即我亦无可相救了。”

    杨清千恩万谢,这才捂着屁股翻下河岸。他两步一打滑,好不容易逃到对岸,已然浑身筛糠——一则铠甲脱卸,身上衣单,再则臀部失血——但仍旧先拜伏于地,感谢上苍护佑,然后才摸着黑,跌跌撞撞地一路朝西方遁去……

    距离倒是也不太远,不过数里之遥罢了,很快便见到黑暗中一片火光,正是甄随率军渡过沁水后,便依周晋所言,面水下营,以封堵赵军涉渡追击之路——同时还命部分士卒前出,去凿穿冰面。

    杨清才刚奔近晋营,便被巡逻士卒发现,一见是杨部督,急忙搀扶着来见甄随。时已半夜,甄随却还没有睡下,独自一人坐在帐中生闷气。

    周晋、王堂等将也担心甄将军百战百胜,几乎是初次遇挫,会有什么想不开的,退至沁南之后,便以“胜败兵将常事”等套话劝慰他。甄随却只是摆手,说你们都下去歇息吧,今晚我便坐镇此地,以防羯军前来偷营。

    他倒并不因为一朝丧败而气馁,周晋、王堂等人不清楚,他甄某人本就是从一次又一次败战中爬起来的。想少年时在天门郡老家,其一门祖孙数代,屡屡掀起反旗——从反汉到反吴到反晋——也一次又一次遭到官兵的破剿,最多时一月中连输十二场……打败仗对他而言本是家常便饭,反倒是打胜仗,貌似是只有在归晋,乃至于跟随裴该之后才有的经历。

    所以吃一回败仗,根本就不能伤损甄随的心志,他所气恨的,是老爷今天怎么就中了羯奴的诡计了呢?回想起来,桃豹之败本就颇多疑点——敌以两倍兵力,又在平原之上,只知与己军对攻,而仅仅分了几百兵去侧翼袭扰——渡沁之后,石勒只领着数百骑骤然出现,明明全军崩散,还先要射自己一箭……这诱敌之意未免太过明显了吧!

    倘若自己不是因为屡胜而骄,进而又贪图石勒那匹全天下第一等的“猎物”,根本就不会中其圈套嘛,甚至还有机会将计就计,彻底扭转战局。难道是老爷最近肥肉吃得太多,猪油糊了心不成么?不行,我要戒口,我要减肥!

    他独坐帐中,脑海中反复闪回白天的整场战役,深感赵军之强,亦为平生所仅见。主要是数万大军,佯败十数里而不崩溃,更于沁北呼啸四散,很快却又能整列反击……倘若不是预先定计,石勒亲自指挥,必不能办此;但即便有种种前提在,赵军这种组织力,也强过昔日遭逢过的胡兵许多倍啦。

    石勒于河南流蹿许久,一旦渡河而北,势力瞬间膨胀,确实是有其道理在的——怪不得大都督要目羯奴为大敌!

    正在思忖,忽报杨清来归,甄随不禁又惊又喜——他本以为杨清死定了的,还在琢磨将来该怎么向大都督解释呢——急命杨清入觐。其后抬眼一瞧,就见这位杨部督的样子实在是太狼狈啦——先不提甲胄皆无,身着布衣,须发零乱,脸上还有血迹{其实是郭权伤口里喷出来的血},光看面相,小脸儿冻得发青,双唇皆紫,目光浑浊而散乱……感觉距离死尸也就仅仅一步之遥了!

    甄随赶紧起身上前,一把揪住杨清,阻止他跪拜施礼,担心地问道:“小杨,汝断后之军可是全灭了么?汝如何能够孤身逃归啊?”

    杨清得见甄随之面,不禁放声大哭道:“我部六百健儿,已皆膏了羯贼的锋刃了!”随即就开始编瞎话,说自己的战马中箭而倒,把自己压在下面,一时气绝,天幸黑夜之中,羯军未能发现,没有补刀;直到夜深后,自己才悠悠醒转,于是脱卸了铠甲,寻找冰层未破之处,狼狈逃过了沁水……

    其实他这番话里破绽很多,但甄随虽然机敏,面对这般模样的同袍,也是没心情去仔细探问的——再者说了,某些人就是命大,偏偏能够在全军覆没的死人堆里爬回来,还真没啥道理可讲。

    甄随赶紧脱下皮裘,给杨清裹在身上,然后命部曲扶他下去,唤起医者来好生诊治——杨清冻至发烧,就此大病一场,几乎缺席其后的河内之战,暂且不提。

    且说甄随不待天明,便擂鼓招呼士卒起身,匆匆拔营而西,一直跑到野王城下,这才重新安营下寨。他不肯入城——是怕见了李矩的面不好解释自己败战的缘由,多少有些丢人——只以营垒护城,互为犄角呼应之势。

    赵军动身慢了一步,未能追及甄随,临近野王时,石勒听探马说晋营已立,便也相隔五里,扎下营来。他此番为了设伏歼灭甄随所部,北上渡沁的一部兵马本就是佯动,李矩初时急出城北,渡沁水前往护守太行要隘,既见此状,乃多留下数百兵巩固隘口工事,然后于当日午后,同样退返了野王城。

    石勒挟战胜之势,往攻晋垒,却不能克,复欲分兵隔断内外联络,主力去攻野王,亦遭挫败。李矩固守野王,并无信心正面拮抗赵军,而甄随战败之后,士气受挫,暂时也只能固守,而不能主动出击。就这样,双方再度形成对峙局面。

    于此同时,天气日渐寒冷,黄河也彻底封冻上了。

    ——————————

    甄随战败的消息传至洛阳,朝野上下,深感惊恐。

    其实甄随本人虽然不至于讳败为胜,终究这仗输得比较难看,他是不会主动向洛阳朝廷上奏的,而只是命司马行文长安,向裴该禀报和谢罪。只是这消息根本不可能封锁得住,李矩得知后,第一时间上奏洛阳,请求急发援军,增援河内。

    李世回的顾虑不为无因,他本部不到两万人马,再加上甄随,也仅仅三万而已;而赵军方面,原本州县、怀县、山阳之兵便稍逊于野王,石勒将主力四万来援,总数超过晋军的两倍。甄随所部方遇挫,士气不振,而相对的,石勒亲征却给赵军打了一针强心剂,此落彼涨,形势对晋方无疑相当不利。

    而且李矩也希望祖逖能够亲统大军北援,就在河内地区与石勒决战,一旦能够正面击败石勒,必定士气大振、人心大定,再趁势全得河内,甚至于进取汲郡,都不为难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祖士稚却因为感染风寒,又强支病体指挥军事行动,导致病卧榻上,难以起身……则其部将虽多,无人可以统驭全军。

    这一方面是因为祖逖的军事系统过于粗放化,他一人在上总掌其事,麾下诸将各领兵马,却没有一个论名位、论资历、论威望都可以代其领军之人——更主要换了别人,朝廷必不放心。不象裴该,于关中整编三军,颁军衔、定统属,他若是被什么事所牵绊,则裴嶷、陶侃,甚至于郭默,都有代领的资格。

    祖纳因此建议,可从兖州召还祖约,代替乃兄将兵。殷峤反对此议,说:“如今大河冰冻,羯贼乃可直渡河南,倘若我急增兵河内,唯恐羯贼遣兵南下,或逼洛阳,或向兖州。洛阳城高堞密,禁军留守,暂可无虞;然若召还祖士少,兖州或者有失啊!”

    祖约虽然从前没打过什么大仗,终究名位摆在那儿,再加上他是祖逖的兄弟,兖州各守相必不敢不从其命,则有他镇守兖州,相对还能放心一点儿,若召其回,则以谁镇兖啊?

    过去的兖州刺史蔡豹已然被免职了,倘若新命他人,即便能力、名望超过蔡豹,当初履任之时,也未必能够调动各郡国兵马,如臂使指吧。再者说了,周坚之乱虽平——那家伙被徐龛一战而擒,人正在往洛阳押送,等着处死呢——兖州局势不稳,外军不堪用,其情已显,这会儿可不能再轻易变动人事安排了呀。

    于是祖纳再荐祖涣,更是遭到一致的反对——祖涣虽为祖逖之子,终究年纪太轻,而且久在洛阳,其性情大家伙儿也都了解,是儿之才不足乃父之半,抑且缺乏御将之能。

    最终梁芬说了:“河内要冲,不容有失;且如殷尚书所言,大河封冻,羯贼乃可进逼河南。当此时也,朝廷有兵而无大将统驭,且须一人统观全局,合理运筹。则试问天下,骠骑大将军之外,舍大司马其谁啊?”

    他的意思,赶紧召裴该快马前来洛阳,总责对羯战事——“若使关中军来,恐怕缓不济急;若使大司马轻骑来,统领中军,则无须半月,即可至矣。”

    祖纳和荀组等人对此自然表示反对,只是祖纳之意甚坚,而荀组尚且踌躇——荀泰章当然不希望裴该到洛阳来,再建新功,但同时他也担心羯军真的渡河逼近洛阳,天晓得会不会出什么妖蛾子,导致再来一次“永嘉之乱”……

    于是梁芬干脆上奏司马邺,恳请天子定夺。司马邺便即遣使下诏,命裴大司马疾行千里,东向勤王。

 第四十六章、勤王

    荀灌娘怀孕十月过半,终于又产下一女,因为是在长安出生的,裴该便为女儿起小名为“安娘”。(全本小说网,HTTPS://。)

    几乎与此同时,荀崧辞去朝职,自洛阳复归长安。裴该不知道该怎么安置这个老丈人为好——荀景猷之才,不过中平,而且思想很老旧,不似裴嶷等人,更比不上裴该一手简拔、diàojiào出来的诸多关西官吏——最终只得上奏朝廷,拜荀崧为散骑常侍,供职行台——具体在长安,名位亚于长史、司马,但只有建议权而无实际统属。

    关于猫儿的婚事,早就已经写信向荀崧通报过了,然而荀景猷却并不同意让猫儿顶着颍川荀氏的名头出嫁,为此遭到其妻的斥骂,说:“昔日若无猫某「指猫儿亡父」,丈夫性命尚且难全,安得有今日啊?则猫儿既与灌娘情同姊妹,以荀氏女下嫁,有何不可?!”

    荀崧懒得跟老婆辩论,就敷衍说:“总须禀报泰章「荀组」叔父,但他是断不肯允准的……”

    其妻愤然道:“叔父虽是长辈,论及谱系,我家在前……”

    颍川荀氏尊始祖为大儒荀况,荀况十一世孙有后汉朗陵令荀淑,为其主支。荀淑生子八人,号为“八龙”,其中荀崧乃“第二龙”荀绲之后,为其子荀彧玄孙;荀组则是“第六龙”荀爽玄孙。所以理论上来说,荀藩、荀组一系的排位是比较低的,荀组本人甚至未必如其侄荀绰,而荀崧在目前还活着的荀淑后代当中,排位则最靠前。

    ——就好比裴该虽然比裴嶷、裴粹都矮着一辈,若论主支嫡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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