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胡马-第46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祖纳尚在犹豫,从刘隗那边又传来消息,说已然说通了丹阳王,愿意放其北上。他这才终于拿定了主意,随即祖约遣人送信过来,祖纳干脆拆都不拆,直接搁火上就烧掉了。
梅陶、钟雅任务完成,启程折返,途中遇见正在游山玩水,一步一顿的王卓,说可以了,你可以加快速度了。王卓便即急向建康,宣读制书,祖约接诏,乃与王卓同归洛阳,接受了尚书的任命。
对于此番成汉来使,祖约建议“不答”,他给出的理由是:
“诚如李骧书中所言,国家大敌,仍是胡、羯,暂不宜用兵于西南,于巴氐羁縻可也。然若索要巴东,恐怕李雄不肯从命,要彼去除尊号,也必非所愿——否则何不先去尊号,上表称臣,反使李骧作书?则一旦使者往来,尊俎折冲,若生龃龉,敌国之份既定,朝廷便不易措手了。且今周士达已得汉中,自彼郡威胁益州,其势较巴东更优,那又何必强要收回巴东呢?
“巴氐,流贼也,且又僭称尊号,倘若朝廷答报,书下何人为好啊?若下李骧,李雄乃可藉机敷衍;若下李雄,得无使天下人以为,国家已释其前罪了么?
“与其如此,欲羁縻而反易重其叛意,不如不答。譬若二人相争,彼如咄咄逼人,我固当反击之;若已见颓势,徒逞口舌之利,谋求暂退,我乃可冷面示之,不与交言,反将使彼莫测高深,不敢妄动也。”
其实在此前不久,刘粲也有书信送至洛阳,请求晋军暂缓攻势,好方便他与叛臣刘曜相斗,许诺复归平阳之后,将会恭送回愍帝司马炽的遗骨。梁芬等人都说叛胡内斗,于我有利,可以答应刘粲,祖纳时方履任,出列献策,也是同样的两个字:“不答。”
他说我们是可以勒束河内和河东的兵马,暂时不要去紧逼刘粲,让他回去跟刘曜相争,但却不可以给出明确的答复,否则就等于承认平阳zhèngquán与我晋平起平坐,而为敌国啦。并且只要不回复,则将来因应形势,咱们也方便随时变更决议。
——因为这两个“不答”,祖纳后来就被人戏称为“不答尚书”。
祖逖向来尊敬这位兄长,与祖约不同——祖约对这个异母兄长,则是厌多过爱,畏多过敬——他认为论起兵戎争锋,自己或有一日之长,若是临朝执政,统筹诸事,还是祖纳的能耐更大一些。因而听得祖纳所言有理,便即起身附和。
至于梁芬、荀崧等人,主要觉得我等才刚排斥了祖约,而使祖纳代之,祖士言初到,总不好马上给他个下马威吧?多少得卖他一点儿面子,示以尊重,以免把他再赶到祖约一头儿去——倘若把祖纳逼成了祖约第二,那咱们辛苦周折,究竟为的何来啊?
反正只是外交而已,小问题嘛,不赢房子不赢地的,就暂时从了祖纳,又打什么不紧?
因此装模作样分辩了几句,也便后退一步,从了祖纳所言。洛阳朝廷就此对于刘粲和李骧的来信,全都置若罔闻,绝不表态,只是厚待来使,送其归去而已。
随即王敦和周访也各有奏上,互相攻讦,群臣全都右周访而左王敦——具体情况虽然尚未调研,难明曲直,但周士达才刚拿下汉中啊,立下如此大功,就算有点儿小过错,也可以含糊不计了吧;反倒是王处仲,先不能急救巴东,复不能攻陷蜀地,仅仅跟巴氐见了一仗,虽云大捷(当然是扯谎了),却不得寸土,那你又有什么脸面dànhé周访呢?
祖逖说应当下诏切责王敦,却被荀组、梁芬等人所阻,认为王处仲方纵横江上,保障南方,在朝廷尚且无力南顾的时候,实在不宜过于逼迫。再者说了,既命丹阳王总江南军事,那处罚王敦也得先跟司马睿打个招呼吧。
最终决议,重赏周访,加封寻阳县侯,拜为征西将军,允其二子萌荫,麾下有功将兵,皆有升赏。至于王敦,暂且不理。
第三十七章、兴亡续绝
当日退朝之后,荀崧暗中找到梁芬,问他:“司徒公,朝廷于内外诸事,只是不答不理,长久下去,恐怕威望难振啊,如何是好?”梁芬笑一笑,莫测高深地回复说:“但关中稳固,朝廷威望自高,何所伤也?”
至于关中方面,裴该先接到了熊惕之和梁懃的上奏,二人自然也是相互攻讦,各言彼非。全本小说网;HTTPS://щww。m;但长安zhèngquán与洛阳zhèngquán终究不同,情报工作做得相对要好,则对于武都氐乱,裴该几乎同时得着了裴诜的详细汇报,谁是是非,一目了然。
但他先不搭理此事,却急与属吏们商议,问道:“熊悌之既退,复传王处仲也攻巴东不克,返归江陵,则周士达孤军而深悬敌境,情势大为不利,如何是好啊?”陶侃捻着胡须,缓缓说道:“若止孤军深入,尚且无碍,以士达之能,自可勒兵缓退,必不为敌所趁。然而……恐怕王处仲将趁机谋夺襄阳,若襄阳失,士达后路断绝,进退无据,便凶险了……”
裴该一撇嘴:“王处仲、世将兄弟,多半会为此下作无耻之事!”顿了一顿,又说那咱们也没办法啊,终究相隔甚远,咱们既不能再发兵自武都南下,策应周访,也不可能遣将到荆州去,协助陶瞻守备襄阳城……
裴嶷却道:“即便王处仲兄弟夺取襄阳,亦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进兵与周士达相攻,唯恐彼等断绝粮秣供应,而使周军自乱……可命成方南下供输军粮,使周士达duowéi持几日,方便筹谋对策。”
“成方”就是裴轸,时为上洛郡守。上洛是司州最西南部的一个郡,南接魏兴,那就可以尝试把府库中的存粮,多多少少给周访送一点儿去应急——“即便杯水车薪,起码能使周士达感德于明公。”
可是谁成想裴诜好不容易搜集起来的三千斛粮草才刚进入魏兴郡内,就传来消息,周访已克汉中。消息传到长安,陶侃不禁慨叹道:“士达诈死破敌,奇谋妙计,自能名垂青史,我所不及也。”
裴该笑着安慰他说:“陶君,何必妄自菲薄,岂不闻‘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么?周士达用计悬危,乃为王氏兄弟所逼,不得已而死中求活,何足为法。”
随即就跟陶侃、裴嶷商量,说既然周访已得汉中,那武都方面的外患就基本解除了,再加上仇池氐几乎尽灭,则不必要再屯扎一营兵马在郡内——“我意将熊悌之召回长安,别署郡尉,于当地料民为辅兵,镇守诸县,君等以为如何啊?”
裴嶷摇头道:“先不必召还熊悌之,而应行文斥责梁懃,命其来长安谢罪。”
裴该微蹙双眉,问道:“叔父之意是……”
裴嶷笑道:“若梁懃不肯来,正好使熊悌之挥师进剿,除去宕昌之隐患;若其肯来,乃可留于长安,或者置之别郡别县,断绝其族与宕昌羌人的联系。到时别命武都县长,可以徐徐解决宕昌问题。”
不管怎么说,梁懃在宕昌也属于半割据势力,不定什么时候这堆柴草就会燃起火头来的,不可不防。在裴嶷等人看来,即便梁氏占据武都一县,也不为祸,但问题他麾下还有那么多羌人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晋人世豪尚可容忍,至于氐羌酋大,那得着机会就得给铲除喽。
裴该颔首,随即又问:“武都县内方经屠戮,氐虽灭,羌心亦未必稳固,倘若梁懃应命前来,则命谁继任县长为好呢?彼处晋戎杂处,当用明晰情势之人,方可保安。”
裴嶷建议说:“熊悌之所荐张节理,京兆人士,因胡乱而liug武都,久在郡内,或者可用。”
裴该想了一会儿,实在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只得点头道:“如此,可命其先归长安,待我见了,确实可用,再实命之。”
——————————
裴该在关中统筹诸事,主要是发展生产、训练士卒,同时也亲手指点裴诜搞情报工作,甚至于命裴诜悄无声息地把手伸去东方——
终究裴子羽是自家亲眷,比较可信,王贡则是旧有污点之人,又孤悬在外,裴该对他,实在也并不怎么放心。
等到下令给梁懃,命其亲来长安谢罪的数日之后,裴嶷突然来报,说毌丘奥和杨谦前来求见明公。
这二位一个多月前就逃离巴东了,想要北上关中,但一来路途不熟,二则害怕被王敦、王廙的部下劫住,绑了他们前往洛阳,甚至于直接一刀毙命——王敦多跋扈啊,第五猗是前车之鉴哪——故此反复绕道,历经坎坷,前不久方才抵达长安。
到了长安之后,不敢直接求见裴该——一则身份悬殊,二来又不清楚裴该的态度——毌丘奥乃直谒裴嶷府门。裴文冀为行台长史,倘将雍、秦目为一国,则他就是首相,自然门庭若市,毌丘奥本是弃守私逃的罪臣,不敢大肆声张,只好老实排队,就这样连排三天,这才终于见到了裴嶷。
而且他都不敢打出巴东监军的旗号来,所投名刺上只写“通家故人”。
无论长安、洛阳,还是建康,此前确实基本上就把巴东郡给遗忘了,虽未陷敌,也与别国无殊,直到周访伐汉、李寿取巴,裴诜搜集了前线的军情,三天一次向裴该禀报,裴该再与裴嶷、陶侃等商议,众人才终于得知杨和毌丘二人之名。所以裴嶷见到名刺就笑啊,心说毌丘奥兵败后不投洛阳,却来长安,此事大是有趣……
即命召见,毌丘奥一进来就伏地大哭,谴责周访不肯相救,然后又曲曲折折,表述自家与裴氏的世代交好——即便没有这一层,那也是闻喜老乡啊,岂可不互相关照一二?
裴嶷命其与杨谦暂时等候,自己前来向裴该禀报,裴该说这般弃职失土的庸人,咱们又何必理会呢?绑缚起来,押往洛阳可也。
裴嶷摇头道:“不可,彼等远道而来,专投文约,则若文约不纳,恐失四方人心哪。”随即帮忙解释,说人各有所长,也有所短,杨谦、毌丘奥本不擅长军事,遭逢强敌后,周访又不肯救,无奈而逃,也属情有可原……
“相距不远,而周士达方致力于汉中,竟不发一兵一卒往救,遂使国家土地,没于贼手,此曲在士达,毌丘等实在可悯。”
裴该闻言,不禁撇了撇嘴,叹息道:“周士达,官僚也。”
在裴嶷听来,这大概是一句好话,但其实裴该所言的“官僚”,是取后世“官僚主义”之意——官僚主义中很重要的一条,那就是罔顾大局,只扫自家门前雪。裴该自忖,倘若我是周访,只要无伤于攻伐汉中的大业,邻郡之难,那是肯定要伸手去救一把的。若非如此,你周访是胜是败,关我何事啊?我要在关中为你担忧,还特命裴轸供输军粮于汝?
但是官僚习气,普遍存在,周士达亦不能免俗,况且说不定,他还希望巴东失守,好让王敦前进时去碰一个大钉子呢。其实此番攻伐汉中,本来就是王敦和周访内斗的结果,裴该又岂能不知啊?
故此他才口出“官僚”二字——周访虽为名将,终究不脱陋习,人无完人,岂不可叹?
于是便问裴嶷,该怎么处置杨谦和毌丘奥二人为好?
裴嶷拱手道:“查实杨谦,实为弘农杨氏孑遗……”
裴该编《姓氏志》,把弘农杨氏列在第九,但事实上这一东汉以来的经学高门,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