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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部分

勒胡马-第377部分

小说: 勒胡马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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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薛涛同样缩在船篷内,要等船只拢岸了这才出来,杨清远远眺望,能够瞧见的只有一前一后两名船夫而已。但估摸着警戒河岸的自己这一排基本上全都死光了,就不可能起于地下来拆穿谎言。

    而且在此之前,杨清虽然知道薛涛,但也无缘得见,还是在回来的路上,从周晋部曲嘴里打听到,说这回带队来袭的是薛涛,将军震怒,要我等异日有能取其首级的,计功十转。杨清于是一口咬定,说自己识得薛涛,因见其在船上,以为是来传递消息的,故此才并不严加防备。

    然后薛涛就上岸啦,还递过来竹符信物那信物杨清就一直捏在手里,竟然未丢,当即双手奉与周晋,说:“小人也感诧异,便问那薛涛,说往日传递消息,都用小舟,如何今日之舟如此硕大啊?舟中所载何物?那厮一听此言,当即翻脸,口呼‘登岸’,便有胡兵络绎从舟中疾冲出来了……”

    周晋接过竹符来瞧了一眼,不禁切齿道:“此獠假意与我勾通,想来便是为了这一道竹符!”当即狠狠地将竹符投之于地,拔出刀来便欲斫碎,还是营司马伸手拦住,说这是证据啊,怎可随意毁弃?

    周晋命司马将竹符收好,突然间拧了一下眉头,说:“薛涛既附贼,倘再故伎重施,以诓骗我军,如何处?”想了一想:“趁着胡军尚未攻城,当遣人急自小路绕往阳或大荔去,禀报此事。”

    杨清当即请命,说:“小人愿往!”

    其实他是想逃,眼瞧着胡军势大,而夏阳守军数量有限,自己陷此危城之中,恐怕这刚捡回来的小命终将不保啊。倘若自己走得快点儿,急从西面山地绕向南方,虽然道路凶险难行,但命就算是捏在自己手里了,不是交给面前这位周将军我命由我,若由旁人,实不放心……

    周晋拍拍他的肩膀:“汝真忠勇之士也!”但是随即就说了,你还带着伤呢,不能走远路,我还是派身边健行的部曲前往好了“汝且下去好生歇息,将养伤势,不日胡寇来围城,还须出力助守!”

    杨清心中暗骂了一声,却也莫可奈何,只得懊丧而退。

    直到夏阳涉渡的第二天午后,才有胡汉旌帜出现在地平线上大将军刘骥、冠威将军卜抽、武牙将军李景年等率万余精兵,来攻夏阳。

    刘骥是刘聪第六子,爵封济南王,在诸兄弟中与刘粲最为亲密不象老二刘易和老五刘敷,其实对刘粲设谋废黜刘,是并不以为然的,只是谏阻无效其人身高八尺,腹大十围,生得甚是榔,若再穿上铠甲,普通骏马都难以长久驮负。

    所以刘粲光从渡口驰来夏阳城下,这不到十里路,他就已经换过一回坐骑啦大将军常用座驾不下十匹,随时都得跟着。等到了夏阳城下,士卒安营下阵,刘骥朝城上一望,不禁撇嘴,说:“如此弹丸小邑,抬足便可蹉踏,皇太子又何必遣孤来啊?”

    冠威将军卜抽劝慰道:“大将军所言差矣,在某看来,夏阳之得失,才是此战之关键!”

    卜抽本是匈奴大姓匈奴王族以下四大贵姓原为呼衍{呼延}、须卜、丘林和兰,汉化后须卜改为卜、丘林改为乔世任左右沮渠的显职,但在屠各篡取了南匈奴之政后,也陆陆续续目四大姓为屠各,就仿佛后世的“抬旗”一般。所以这位卜将军的家世颇为煊赫,身份也是相当高贵的。

    他对刘骥说:“冯翊境内三渡:夏阳、阳、蒲坂,料晋人必有重兵守护中部的阳,以策应南北两翼。我军虽然得渡,尚未能南下入平,晋人必将主力来逆,以封堵前途。则若能攻取夏阳,在河西便有依托,粮秣可源源不断自河东运抵,屯积于此。若不能得夏阳,则如芒刺在背,大军便欲南下,运道也将悬危。是故皇太子命大将军来攻此城,正见寄望之殷。”

    刘骥笑道:“卜将军好见识。我非不知夏阳之重要,但见城小堞卑,不难攻取,难免有牛刀宰鸡之叹了。”

    武牙将军李景年劝谏道:“如今之晋人,与往昔不同,大将军慎勿轻敌……”

    刘骥瞠目喝道:“胡儿怎敢哓哓置喙?!”

    李景年出于匈奴前部,还没得着“抬旗”的资格,所以刘骥一向瞧不起他。话说刘渊是自命中国人的,也有混一百族之志,但到了刘聪和刘粲这两代,民族歧视心态日益严重,屠各显贵,往往轻视匈奴。在他们看来,我等乃人上人,匈奴、晋人世豪及氐羌显贵尤其王室姻族乃是我等臣仆,其下各族都如同奴隶一般。

    羯人当然也是奴隶了,即便石勒贵为赵公,在刘粲兄弟看来,也不过我家牧马之奴而已。

    所以刘骥当面呵斥李景年,李景年满面羞惭,拱手谢罪。倒是卜抽帮忙说了几句好话:“李将军也是好意,还望大将军勿太轻视晋人,晋人从来擅守,而攻城非我等所长啊。”

    刘骥冷笑道:“既然李将军谨慎,那便主护营垒吧,卜将军可随孤前往攻城或许营垒未完,其城便下了,哈哈哈哈。”

    当下花了一个多时辰扎成一些木梯,刘骥便命卜抽率先攻城。卜抽一声令下,数千胡军排列方阵,大盾在前,弓手杂于两翼,护着中央木梯,缓缓地便向夏阳城壁推进。

    夏阳城确实不大,城壁不过三丈来高,城前虽有羊马垣、护城壕,壕中却无水这还是裴该引入了一些后世的筑城法,麾下将领有样学样,倘在周晋驻守夏阳之前,恐怕连羊马垣和干壕都不齐备。但对于比较讲究技术的吊桥,周晋就搭不起来了,四壁前都有狭窄土路,可以直通城门。

    只是胡军没有大的攻城器械,刘骥也不耐烦花比较长时间去造撞车,所以胡军主要目标不是城门,而是城壁。

    看看接近城壕,就听一声鼓响,羊马垣内,以及城墙之上,当即万箭齐发。卜抽在阵后手搭凉篷,仔细观瞧,默默心算,得出结论:晋人有弓千张,守军应该不足三千。

    而且弓具普遍偏软终究不是谁都能配得起那些起码费工一年才能制就的良弓的,大部分弓具即便抛射,百步距离也就顶天了,而且普通箭簇不重,百步之外几乎就伤不了人。这一轮箭,胡兵不过才倒下十数人而已,根本无损于阵列,也阻止不了前进之势。

    卜抽下令磨动旗帜,胡阵的行进速度就此加快,其中正当城门的方阵瞬间收窄,涌上土道,临壕的队伍则左右散开,让出中央的长梯来,架壕而过。于此同时,第二轮箭又到了,因为受地形影响而略略松散的胡军当中,伤亡数陡然增高。这一来是因为距离更近,箭易取准,杀伤力也逐渐增强,更重要的是周晋在城壕内埋下了不少的尖桩,即便箭射不死,一旦跌入壕中,则九成九都难以再攀爬上来。

    但这对于数千胡军来说,仍不过是毛毛雨而已,很快胡军就冒着第三轮箭矢冲到了羊马垣前。羊马垣内的晋军早就在敌兵渡壕时便已全数撤离自左右绕到城池东、西两侧,再缒城而上因为周晋很清楚,凭自己布置在正面羊马垣内的数百士卒,是根本难以抵御数千胡军的,甚至于不可能对胡军造成极大杀伤,那又何必白白浪费人命呢?

    胡军杀入羊马垣中,就此开始架梯蚁附。城上投下木石来,杀伤了不少胡兵,但胡兵除部分攀爬城壁外,其余士卒都在城壕内侧围拢成大小不一的集团,用大盾遮护弓箭手,与城上对射,敢于露头抛掷木石的晋人也多被射中。

    长梯架起,胡兵陆续攀缘而上,周晋亲自指挥士卒,用长矛和挠钩抵御,恶战多时,竟无一敌可以顺利攀上城头。卜抽在阵后见了,不禁颔首,心道:“晋人果然与往日不同,弓箭虽软,肉搏之技却有长进了。”

    就总体而言,胡兵的素质是远高于晋兵的主要刘骥这回带出来的都是精锐,泰半匈奴,甚至也有不少屠各但裴军吃得饱,日夕训练不辍,兵器也甚精良,倘若一对一地搏杀,胡兵未必能够占到多少便宜。况乎缘梯攀城都是一个一个上,城上晋人却可多矛相对,就此稳稳地把胡兵压制在城堞之下。

    约摸一顿饭的功夫,胡兵士气已挫,体力也衰,卜抽无奈之下,只得鸣金收兵。他回来禀报刘骥,说城上晋卒数量虽然不多,但颇为悍勇,指挥调度也得法,恐非一鼓能下还是先休息一晚,打造些攻城器械为好啊。

    刘骥就问了:“可知晋将为谁?”

    左右禀报说:“裴该麾下重将周晋。”

    刘骥点点头:“此将不错,城破时若不死,可说其来降。”

    卜抽问道:“何不这就射箭书入城,促其开城而降呢?”

    刘骥笑道:“我以大军逼城,彼无惧色,调度也不见疏漏,可见守意甚坚啊。既是裴某重将,岂有初战便肯归降之理?且待绳缚之后,或可动摇其心。”

 第八章、失策

    陶侃不仅仅在各个渡口附近建造堡垒,设置烽燧,还沿着黄河西岸,每十里一舍,由一伍辅兵堆积柴薪、畜粪,以备通讯。(全本小说网,HTTPS://。)所以夏阳渡口烽烟一起,很短的时间内,黄河沿岸便即处处示警。

    第一个得讯的是夏阳周晋,其次郃阳董彪,董彪当即遣人快马去迎陶侃,禀报消息。至于裴该,他要到第二日午后来至大荔,刘夜堂出城相迎,方才得知讯息。

    裴该惊问:“胡寇何时来的?自何处西渡?主将是谁?兵力多寡?”

    刘夜堂回复说:“彼于昨日平旦自夏阳涉渡,兵力甚雄,具体数量、将领,却尚且不得而知……”终究烽燧不是后世的电话、电报,所可传递的讯息量相当之小啊。

    刘夜堂说我已经加强了蒲坂方向的防御,同时也遣人北向郃阳哨探,相信郃阳方面也会派人来通传消息。果然裴该匆匆进城,尚未坐定,郃阳方向第一拨信使就到了,但所禀报的内容与烽燧相比,并没有更多内容——这拨信使为董彪所遣,信使出发的时候,陶侃还没进郃阳城呢。

    不过信使也说了,据报陶军帅所部离城已经很近了,相信这个时候,应该已经顺利开进了郃阳啦。

    裴该闻言,略舒了一口气。他心急火燎的,就想即刻挥师北上郃阳,可是考虑到自己手下不过三千部曲而已,目前敌情尚不分明,贸然闯进战场,恐怕凶多吉少。无奈之下,只得强自按压心中烦躁,下令士卒赶紧觅地休歇,自己也趁机吃顿饱饭……

    一餐才罢,第二拨信使也到了,乃是陶侃所遣。这回信使带来的内容就比较丰富啦,禀报说陶军帅已入驻郃阳,旋即挥师北上,力求将胡寇封堵在夏阳、郃阳两城之间,不使入平。至于胡军主将,据探马侦知,高张伪皇太子刘粲的大纛,总数应在四万以上。

    裴该不禁提起手中竹杖来,狠狠地朝几案上抽了一记,喟叹道:“不想刘粲来得如此之速——此皆我之失策也!”

    他早就料到刘粲秋后会来,就理论上而言,应当集中兵力,布防河岸,不应该西进去攻打秦州。但当时与裴嶷等人商讨的结果,朝廷下诏讨伐司马保亦已久矣,倘若今冬还不能把这颗毒瘤割取,恐怕有损他裴大司马的威名,也易遭朝廷猜忌;而且自己若不向西,说不定刘粲谨慎,不敢来渡,那就白白地又浪费一次农闲时光啦。

    再者说了,司马保在秦州,倘若正当裴该与胡军沿河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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