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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部分

勒胡马-第374部分

小说: 勒胡马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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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根儿就不往心里去……

    可他还是忍不住朝对岸瞧,突然间“咦”了一声,一蹿两尺多高。杨清大怒:“汝癔症了么,还是遭蛇咬了?!”那兵伸手指点:“排长看啊,有船来了!”

    杨清站起身来,手搭凉篷,远远眺望,果见有一条船起伏于波浪之间,缓缓向西岸驶来。他不禁欢喜:有事儿干啦,今天过得不会枯燥。当即吩咐兵卒:“都站好了,弓箭手搭上箭,控好弦,若是胡人探子,那便乱箭齐发,射翻舟中人……记得使挠钩将船留下。若是我方探子,或者私商,便引去堡中见队副说话。”

    有兵问了:“可要小人这便去禀报队副?”

    杨清朝他一瞪眼:“尚且不知底细,汝着的什么急啊?况且只此一舟,怕他怎的?”

    他两眼紧紧地盯着那条船,船只渐近,瞧上去尺寸不小,起码有百石容积,不禁喜上眉稍——八成是私商啊,有得进项啦!

    裴军律法甚言,是严禁盘剥商贾的,但终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小小变通,司马一般也不会往上报。比方说,私商到来,杨清只要板起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倘若不是跑熟了,知道裴军法度的商贾,自然就会有一份“心意”献上——这是他自己送我的,不是我索要的,属于合法馈赠啊。

    “勒索”不好界定,我又没开口索要,只要对方不告状,理当无事;而只要进献的财物不多,我又没给他别开方便之门,这也不算“受贿”吧。

    裴军中虽然并不克扣军粮,但下层士卒仍很清苦,有些小小的进项,谁都不肯放弃——别说杨清了,就算把私商领去堡中,队副肯定也要刮点儿油水下来。这属于底层人民的小狡谲,再严的军法也不可能根绝——终究裴军距离后世那支人民军队,无论政治思想工作还是组织力度,都要差得多了。

    所以杨清才不肯立刻禀报队副,倘若私商还没上岸,队副就先过来主事了,那不管多少“献礼”,哪儿还能有他的份儿啊。

    时候不大,船只终于笼岸,放下跳板来。杨清命士卒严加戒备,自己手按长刀,迈步上前去查问。只见船中出来一人,头戴竹冠,身穿长袍,瞧着却不似商贾,倒象是名士人……杨清还没开口询问,那人便从怀中掏出一枚竹片来,说:“我有要事禀报贵军长官,恳请即引我往夏阳去。”

    杨清接过竹片来瞧了一眼,上面的记认倒是识得,不禁一皱眉头,问:“汝……阁下是自董亭来的?”

    对方神色貌似有些慌张,点头道:“是。事机紧迫,不及备述,还请速引我……”

    杨清有些疑惑,抬眼又瞧瞧那条船——高搭船蓬,也瞧不清船上装的什么——不禁皱眉问道:“既是送信的,往常只驾小舟前来,何以今日是大船啊?”白让我兴奋半天,还以为是私商呢——“舟中载有何物?”

    谁想那人不听此言还则罢了,一听此言,当即一个纵跃,便即跳过一旁,同时高呼道:“登岸!”几乎同时,船蓬一掀,就见一条黑色的人影手挺利刃,朝着杨清当胸便刺!

    杨清也是真机灵,见势不对,朝后便倒,刀光贴着他的鼻尖就直擦了过去。随即对方飞起一脚,杨清尚未倒地,就被一个跟头踹翻了出去,只觉得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要被摔散了一般。

    舟中下来,并不仅仅这一个人,而是一个接一个,出个不停,全都头裹皂巾,身穿黑衣短打,手执长刀,一声不吭地就杀向了守渡的兵卒。那些兵卒原本挺着长矛,或者扯着弓箭,瞄准来船,但见排长已经过去跟对方搭话了,还从对方手中接了信物,以为必然无事,当即放松下来——终究久拉弓弦太过劳累,所以缓缓松弛,原本举起的长矛也略略放下……

    就此促不及防,被登岸的黑衣人陆续砍翻在地。当然也有几个反应比较快的,执械相斗,但那些黑衣人都极其骁勇能战,手下绝无一合之敌!

    杨清摔倒在地,耳听部下的惨呼声此起彼伏,吓得不敢起身,直接一骨碌滚向远方。等他终于挣扎起来,大着胆子朝渡口一望,只见船上下来不少于三十人,而最早搭话的那名士人,也伸手扯去长衣,露出里面的软甲,并且捡起了一支长矛……

    杨清转回头来,便疾步朝最近的坞堡奔去,口呼:“有敌……”才刚出口两个字,声音还没能提起来,忽听脑后弓弦声响,随即背心一阵剧痛,当即一个狗啃屎便趴地不起……

    ——————————

    来袭的自然是刘粲所遣胡兵精锐了,而那名手持信物的“士人”,则是逼上梁山的胡汉讨晋将军薛涛。他这边才刚一笼岸,对面瞧见,刘粲便下令放舟急渡——胡军这回搜集了大小舟船百余条,一次可载兵三千人,百舸争渡,直取西岸。

    渡口的战斗自然不可能悄无声息,很快便惊动了堡中晋军,纷纷燃起烽烟,并且登壁射击。但有时候短短的耽搁,便足致命,胡军健勇早就在薛涛指挥下,奋勇冲向了最近的一处堡垒,利用冲锋之势,直接就蹿了上去——终究堡壁也不过一丈多高而已,不可能在渡口真垒起城墙来啊,那得费多少人力?

    薛涛这会儿也豁出去了,反正已染污名,裴大司马不会轻饶过我,甚至不会饶过薛家……只有别等机会再戴罪立功吧!手执长矛,率先登壁,并将匆匆赶来的两名晋兵一矛一个,瞬间捅死。终究汾阴薛氏以武传家,他有家传的矛术,数十年毫不懈怠地苦练,普通小兵又如何是他对手?

    他这回带来总共四十名胡军勇锐,斩杀渡口晋兵,无一负伤,但在堡壁之前,却泰半身中十数矢,被射得如同刺猬一般。只是这些胡勇普遍皮糙肉厚,晋兵的弓又不甚硬,直接被射死的也就十多个而已。余者络绎登堡,将堡中晋兵杀伤大半,余皆崩溃。

    六座堡垒,驻兵六百余人,相互策应,可予渡口来袭之敌极大杀伤,但问题敌兵瞬间就登壁而战了,左右的弓箭手怕伤到同侪,难免手软箭抖,难以瞄准。最关键多少天都风平浪静,晋军骤然遇袭,难免慌乱,而且时候不大,就见河面上无数船只横渡而来,士气当场便散了……

    正如陶侃所说,大扩军之后,很多新兵尚未经过激战,战斗经验不足,胆气也还欠奉,见敌骁勇——都是胡军千中选一的勇士啊——无不惊慌失措。结果六堡之中,只有四成士卒苦战不退,余皆奔溃……

    败兵们都想,敌军势大,我等难敌啊,反正烽火已经燃起来了,警戒的目的达到了……就算我们能够杀光这登岸的几十人,后面大军到来,又如何抵挡?军法虽严,反正是死定了,不如先逃走,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吧……

 第五章、对峙

    陶侃北御刘虎,乃使后军佐刘夜堂留守大荔,刘夜堂在阳、夏阳二城各置半营,以护守渡口阳是右副督董彪,夏阳是左副督周晋。(全本小说网,https://。)

    去岁胡汉境内大蝗,刘粲不敢妄动,被迫蛰伏着舔舐伤口,据报今岁很可能是个平年,那么在搜集了一定的粮秣、物资之后,他很可能在秋冬之际渡河来攻,对此,周晋自然是有所认知的而且陶侃事先也打过招呼了啊。只是就总体实力而言,如今关中之比胡汉,不足其半,就军力而言,却超过了胡汉的六成{都暂不考虑徐方},则刘粲必不肯分军于河上各段齐渡,即便分军,主力亦当甚为分明,唯一路是正,余皆骚扰罢了。那么,他究竟会从哪儿来呢?

    周晋就这个问题,自己也闷着头仔细琢磨过,最终得出的结论:自己这儿最为凶险!

    刘粲若自蒲坂涉渡,必然直面刘夜堂的留守主力,除非能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踏平大荔,否则若等长安等处的援军到来,必致铩羽而归。那么刘粲有能力在短时间内攻克大荔吗?在周晋想来,刘曜尚且不成,况乎刘粲?

    终究他在河南是跟刘粲见过仗的虽说当时刘粲主要对阵的是兖、豫的祖军隐约觉得此獠用兵之能,比起刘曜来还要略略逊色一筹。年纪轻嘛,过于操切了,兵行时欠缺圆融之态。

    而若刘粲从阳涉渡,就会面对来自北、中、南三个方向的晋军夹击,实在也非上策。

    所以最大的可能性,刘粲会从夏阳西渡,妄图先切断夏阳与冯翊腹心之地的联络,再攻夏阳,以图在河西立稳脚跟。

    可惜猜测终究是猜测,不可能完全依照猜测来决定军事部署。倘若认定了夏阳,刘夜堂将主力来合,刘粲却最终自他处涉渡,不正好批亢捣虚,直入晋土吗?则大荔乃至冯翊一郡皆危矣!同时周晋也不可能把麾下两千多人全都屯去渡口附近,一则军士无城可依,却长期驻在野外,士气会受到影响,物资转运、屯积也不方便,二则若正在与胡军激战之际,却被敌方一支偏师偷袭了夏阳,那时候就欲哭无泪了。

    故此周晋还是屯驻在夏阳城中,同时严密地关注着渡口的情状。倘有胡军来渡,渡口坞堡燃起烽火,周晋及时点兵出城,十里路程,瞬息即至,完全来得及把胡军给堵在渡口阵地上。再者说了,河东还有包括薛家在内的不少内应在,更应该提前把消息传递到夏阳来吧。

    终究胡军大规模调动,是很难瞒得住人的,在周晋想来,倘若薛涛不能预先探得讯息,在刘粲封锁渡口前把信送出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此獠假意归顺,其实附胡久矣!

    他当然不可能想到,刘粲竟敢率少量部曲精锐先至汾阴,封锁渡口,同时亲自跑去挟持了薛涛;他更不可能想到,薛涛被逼无奈之下,竟率敢死士先渡,急袭渡口坞堡……

    所以等周晋得报,渡口有烽火燃起,急匆匆率兵来救的时候,才刚走半道儿上,迎面就撞见了败兵,禀报说胡势甚大,无数舟船穿波,一时俱西……周晋心急如焚,亲率部曲百余骑驰向渡口,而等他到的时候,河岸上已经乌压压的全都是胡军旗帜了。

    此时最北面的堡垒尚且未陷,不足百人的守兵遭到近千胡军围攻,尤其南面坞堡中还有胡军引弓射来,从侧面对守兵造成强大的心理压力,亦已岌岌可危。周晋拨马拧枪,率部直冲过去平原之上,骑兵称雄,而胡兵才刚登岸,多数还没有马匹,竟被周晋一轮急冲,手杀二将,当即驱散。

    跟着薛宁登岸的第一批胡军勇健,真正千里挑一,不仅仅个人斗战技能强悍,而且多能乘舟,故此才上岸便能挺械赶杀渡口晋兵这一拨,都已经死得七七八八了。第二批登岸的也是精锐,有数千人,但大多数并不习惯河上风浪,下船的时候腿脚都是软的,甚至有些在船上就已经吐得苦胆都快破了,战斗力跌到了谷底,因此才能被周晋急冲而散。

    然而只剩下了一座堡垒,即便周晋带来这百余骑兵都不容易全塞进去,几乎无所凭依。他再抬头一瞧,河面上仍有无数舟船乘风破浪而来,且有不少逆向而行的很明显是空船,欲往东岸去再接胡军。周晋心说完蛋,此非佯攻,也非骚扰,果然我夏阳乃是胡军主攻方向!瞧这架势,打算从夏阳涉渡的可能不下三四万人,即便渡口堡垒不失,再加我带出城的两千人,也根本无力遏阻顶多就是多扛几天,以期援军尽早抵达罢了。

    而如今堡垒多失,止余一座,我后面的步卒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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