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胡马-第1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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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随不从“乱命”,根本不摘弓,而是狠狠一矛,便朝着当先冲来的刘光胸腹间捅去。这时候刘光所带十数胡骑也纷纷拉弓放箭,裴该身后的刘夜堂等人取弓对射,但因为山路狭窄,自己人堵在前面,所以都瞄不准,所射无一中的。
裴嶷慌了,率先拨马而走——好在他本来就在最后;陶侃也执弓在手,却只是严加戒备,却不还射。裴该好歹也习练了数年的弓马,倒不胆怯,还装模作样挥舞竹杖格箭——可惜没能抽中一支,当然也没一支箭能够射中他。
眨眼之间,甄随和刘光就交上了手。因为路狭,二人无法错马对冲,刘光在驰近的时候,本能地放慢了速度,结果两匹马就对堵在山路中间,二将以矛对刺,都连躲都没地方躲,全都本能地腾出左手来,一把攥住了对方的矛身。就这么着跟拔河似的,各自一捅、一顶,都不禁心中暗惊:这贼人好生力大!
不过也就只有力大罢了,甄随本不娴熟于马战,刘光趁手的又是长刀,所以被迫都只能徒逞蛮力而已。刘光心生一计,右手拧腕,朝侧面一掰,打算等对方重心不稳时,便松脱双矛,将敌将搡落马下,然后他好抽刀去砍后面的裴该。裴贼你是真胆大啊,还是吓慌了哪?到这会儿还不取兵刃,就手里那三尺竹枝,怎能当我快刀斫下?
可谁想到才一拧腕,还没等松手呢,敌将朝侧面一翻,就下马去了。刘光心说,果然南人是不惯骑马的,压根儿坐不稳鞍桥,倒省了我的事啦。
可惜他想岔了,甄随固然马术不及他,但有马镫为辅,还不至于中这么一个小花招就翻身跌落,其实他是趁势主动跳下马的。甄随心说对面这家伙力气挺大,在马背上我不易借力,还真斗不败他——关键是战马跑不起来,招术也很难施展——所以干脆,老爷先下马吧,马上我只能发挥出七成功力,马下就是十二分了。
因为并非失足,而是故意为之,所以甄随一下马,便即稳稳站定,并且当即双膝一曲,足蹬大地,借力运作于双膀之上,同时吐气开口,“哈”的一声怒喝。刘光没见过这种打法,反应略慢了半拍,就觉得一股大力从两支矛上同时传来,他虽松手,却不够及时,仍然被扯得身子朝前一倾。本是骑将,平衡不稳时,便本能地双腿夹紧马腹,谁想连坐骑也无法抵御甄随的巨力,竟然连人带马,“轰”的一声,如同一座小山似的当即倾塌下来。
甄随下马,刘光翻倒,双方视野当即开阔。陶侃出手如电,急捻一箭,拉弓半满,“嗖”的一声,便将刘光身后第二名胡骑射落尘埃。其实这时候胡骑若再放箭,恐怕裴该性命堪虞,问题既已驰近,他们都习惯性地弃弓箭而取刀矛,准备肉搏了,没人再想着放箭——不仅仅他们,裴该身后刘夜堂等人也是一样,仍然执弓在手的,便只有陶士行一人而已。
一边甄随把刘光连人带马扯翻在地,刘光长矛既已脱手,倒在地上,一条腿被坐骑压着,一时间难以挣脱,正待去抽腰间长刀——就他这个姿势,估计也不是那么容易拔得出来的——甄随早就迈前一步,踩着马肚子,高举起矛杆来,朝着刘光脑侧就是狠狠一记。抽得刘光眼前金星乱冒,脑袋“嗡”的一声,便即人事不省了。
另一边,陶侃连发三箭,连毙三敌,其余的胡骑吓得赶紧掉转马头,朝着关上落荒而逃。
裴该举起竹杖,朝着成皋关狠狠一挥:“速速下山,即刻攻关——哪一营集结最快,我便使哪一营先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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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光开关来冲裴该,正如刘丹所说,山路险狭,而裴该身旁又必有勇夫护卫,想要促起不意,得建奇勋,可能性并不大。刘光的本意,是趁机袭杀一两名敌军勇士,把裴该撵下山去,如此则大挫敌势,也能振发本军士气,对于守关多少能够起到一定辅助作用——否则他还真是没什么信心守住成皋关。
可惜他运气实在太差,遇见了甄随,竟然一照面便为甄随所俘,估计关上同袍见了,士气只有再跌三分……裴该也想到了这一层,知道此刻攻关,正其时也——这年月的战争,拼的主要就是士气——所以匆匆下山,命将往攻。
结果拔得头筹的还是甄随。
还在荥阳的时候,甄随就憋着劲儿要请令攻取成皋关——此番北伐,首战之功竟然被废物高乐的“武林营”给拿去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啊!本来以为他们做先锋,若遇小寇,难建大功,若遇大敌,还得老爷赶去相助,首功是跑不掉的……则若第二战之功仍不能落到我“劫火营”手中,老爷今后还有脸跟高乐他们面前吆五喝六,横着走么?!故此他早就挑选出了百余名精锐步卒,准备好了快刀、大盾,只等都督一声令下,就打算亲自领着冲上成皋关去。
所以刘夜堂等人还忙着挑选敢战之卒呢,甄随这边敢死队的队列都已经排齐了,于是随着裴该令下,他便身先士卒,一手执刀,一手举盾,直冲上山。本拟一场血战,所部或将折没半数,可谁想一口气冲到关上,竟然未遇丝毫抵抗……
刘光本是刘丹义子,麾下骁将,统领他的亲信部曲,而目前成皋关中稍微还有点儿士气的,也就这支刘丹部曲了,因此刘光出战被擒,刘丹当即胆丧,士卒也皆惊惶。刘乂见此情状,知道成皋难守,率先乘马出关而逃,刘丹等人也即刻打马跟上,眨眼之间,成皋关就变成了一座空垒……
甄随这个郁闷啊,也不守关——反正后面必有大军跟进——撒开两条腿就从后猛追,所获数十败兵,全被他一刀一个,尽数砍死。再多就砍不到了,胡军泰半有马——没有马就不可能跟着刘乂、刘丹从阴沟水畔一口气逃到这里来啊——甄随虽然自称只要撒开了欢儿,竞逐有若奔马,终究只是夸口罢了,两条腿的始终还是跑不过四条腿的。
裴该率军登山,过关不停,会合了正在大喘气的甄随,直接追杀十多里地,攻入了成皋城。刘乂他们没敢进成皋,城中守军不足千人,当即撤下汉旗,改打晋旗,开城反正——应该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的。
裴该进入城中,不禁仰天大笑,顾谓郭默道:“果然如卿所言,攻取成皋,易如反掌!”郭默拱手恭维:“甄督之勇,实不下于汉之关、张也!”
等到在城中坐定之后,裴该就下令:“将那被俘的贼将押将上来!”勒胡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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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建康密信
刘光这会儿自然已经醒了,不过后脑一个大包,还隐隐地作痛——幸亏他戴着头盔,甄随又留了手,否则恐怕当场就会头豁脑裂,死得惨不忍睹。(全本小说网,https://。)
甄随亲自押解刘光前来——这是老爷立的功,我必须得站在功劳旁边儿,让都督瞧得分明,记得清楚——至裴该面前跪倒。裴该笑着问他:“汝出关之时,可能想见此刻么?”
刘光倒也不惺惺作态,侧头瞟一眼甄随,便道:“不知裴使君麾下,尚有如此骁勇之将,小人败得心服口服。”
裴嶷问道:“汝姓甚名谁,在胡军中任何职司,可肯报上么?”
刘光说这没啥不肯的——“小人姓刘名光,匈奴人,为前大司马刘丹养子,为他统领部曲。”
旁边陆和接口道:“末将于阴沟水畔,也曾遭逢此贼——胡军多不堪战,唯此贼所率部曲二百余人,的是精锐,倘若与我军数量相若,恐怕末将便难以再生见都督了。”
裴该说好吧,念是勇将,留他一个全尸——“牵出去,勒杀了吧。”
士卒还没来揪刘光,刘光先开口大叫道:“裴使君若怀大志,难道不想招揽人才么?何以见勇者便杀啊?!”
裴该笑道:“汝是胡人,岂能真心降我,则不杀何待?”
刘光摇摇头:“汉朝中也有晋人,晋室中岂无戎人?小人此前确实小觑了使君,但使君既有如斯勇将效命,必能就成大业,小人虽不惧死,却思存有用之身,愿附骥尾,还望使君收纳。”
旁边儿甄随也帮忙求情:“此胡儿甚勇,力气大,弓马熟,杀之太过可惜,还请都督饶他一命吧。”
裴该饶有兴趣地望着刘光:“汝是刘丹之子,何以肯降?”
刘光答道:“本无亲缘,不过出于同部,收小人为部曲而已,名虽父子,其实君臣。当世君择其臣,臣亦择其君,刘丹老朽,已不堪附,故小人愿归使君,本出一片至诚,绝无二意,使君其察。”
裴该心说倒瞧不出来啊,还能出口成章,于是又问:“胡人入我中国,残杀百姓,践躏田亩,毁我故都,掳我天子,中国人闻胡切齿——我又何可收纳于汝?若说得出个道理来,便即饶汝一命。”
刘光当即侃侃而言:“小人家在并州,本籍屯留,自出生便在中国之地,何云‘入于中国’啊?昔光文……刘渊起事,小人尚且年幼,从部而归,身不由己。本意诵诗书、举孝廉,成一中国人,奈何家贫,乃投刘丹麾下,也属无奈之举。战阵之上,不敢说未杀过晋人,但胡、羯、氐、羌同样杀过不少,战阵之外,实未曾妄害晋人性命……”我就这么说了,反正你也没处查考去。
“两国相争,各为其主,何得有晋戎之别?昔汉武帝用金日磾,彼其非胡人哉?是知兼容百族,只论贤与不肖,不论族属,始可为中国之主……”
甄随在旁边儿笑:“嘿,这厮竟然还知道金日磾!”
裴该想了一想,便问甄随:“卿可要此人否?”
甄随拧拧眉头:“此胡甚勇,我原本想网罗于麾下,然其竟然……竟然读过书,又会说话,我却又不甚想要了……”
裴该不禁“哈哈”大笑:“好,我便将此刘光交于卿了,如何处置,任卿所欲。”
甄随“啧”了一声:“杀之可惜,如此便只能要了……”一揪刘广的膀子:“且出帐去,老爷为汝解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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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该下令,甄随生获敌将,攻克成皋关,记勋七转。甄随当面索要官职,裴该不予,甄随愤然道:“难道因为我是蛮子,便做不得官么?”裴该摇摇头:“攻克成皋,非经血战,敌自飏去,是以功勋折半——卿若再立一功,两千石可立致也。”我只看功劳大小,真不管你是哪个民族的——在我这儿,谁说南蛮就做不成晋的高官了?
甄随这才退下。当晚就在成皋城内歇息,“蓬山营”督陆衍特意带了酒食来,与甄随同饮。酒至酣处,摒退从人,他就压低声音问甄随:“建康王司马有信来,要我等牵绊都督,不使急攻河南,何以阿兄还如此勇斗啊?难道是立功心切么?”
甄随瞥他一眼,回复道:“昔日在建康领王司马之命,唯汝我二人,故此我才荐汝,同为营督……王司马当日如何说来?要我等看牢都督,不使与祖逖一并西行,我等可是看得牢牢的。此番北伐,本是建康之命,难道都督好不动兵么?王司马却又别有指令……
“我吃他王家的粮米,无我吃徐州粮米为多,且在王家终不过一部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