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风流-第3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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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的意思是意思是,傍晚的时候,一只名字叫晨风鸟儿疾驰飞掠,栖落在郁郁苍苍的树林中。至今,我还没有见过它的身影,心中充满担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把我都忘了呢!
念完这几句诗,魏文侯感慨地说:“中山君是不是以为我把他忘记了?”来使说:“不敢,只是他常常想念您。”
魏文侯接着又诵出《黍离》的诗句: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意思是,看那黍子整齐地生长着,看那高粱苗儿也在生长着。我行走的步伐缓慢,因为心神不定,心里充满了忧伤。能够理解我的人,知道是心中的忧愁使我变成这样;不理解我的人,问我在追求什么,以为我有什么强烈的愿望。高高在上的苍天啊,为什么有人会这样误解我?
这话传到耳朵里,中山君才消除了心中的疑虑,亲自乘车回国都探望父亲。
父子之情得以再续。
此刻,嘉靖突然念出这首诗,其意并非是要让周楠做什么劳什子八股文,考教他的学问。其中的意思却说的是父子之情,以及自己的忧虑和难过。
嘉靖子嗣艰难,就两个儿子。
如今这个案子表面上看起来所有证据和疑点都指向景王。
可是,他毕竟是皇帝亲骨肉,真要追究,难不成还能杀了他?
可是不处置,国法何存?
就他的内心中来说,是想放景王一马的,可是这话却不能由他来说。
这句诗一念出之后,周楠想起自己路上起的那个念头,瞬间就明白皇帝的心意。
心中也是苦笑:这个嘉靖就喜欢打哑谜啊,心中想什么口头却偏偏要扯其他,让你猜。猜中了也还罢了,猜不中,合该你倒霉。当年严嵩之所以能够得宠,还不是因为小严是猜谜高手。
他不过是想借我的口向审理这件案子的人传达旨意,罢,这个活儿我接了。
在揣摩透嘉靖的心思之后,周楠也以一句诗应答。
这句“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同样出自《诗经》名曰《天保》乃是春秋时臣为君王祝寿时所做。
意思是“陛下如同日月一般恒久,如南山松树般不老,永享仙福。”
如果陛下惩办了景王,骨肉相残,晚年生活不幸福,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是心中难过。
无论如何,天家的骨血必须保全。
这也是臣当仁不让的职责。
审案的诸公,难道你们忍心让皇帝在诛景王的折子上批红吗?
这个后果你们承担得起吗?
看到跪在地上的周楠,黄锦恍惚中仿佛看到了当年的严世蕃,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精明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
嘉靖沉默了片刻:“周楠,此案你不知情吗,那么朕问你,你怎么想着解送那空明去见裕王?”
周楠:“为内帑银子之事,事实证明,裕王是被人冤枉的,臣也有冤说不出口。”他忙将这件案子的始末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嘉靖缓缓道:“若刺客目标是裕王,可为什么见到世子却悍然下手,还不是因为世子是个孩童,容易得手。事实已经很清楚了,空明并没有特定的目标,他的用心是将事情搞大,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至于被他刺杀的人是裕王还是世子都不要紧。”
“天子圣明。”周楠差点向皇帝竖起拇指,果然是个权谋排名前三的君王,一眼就看穿这个案子的本质。
嘉靖不待周楠多说,将袖子一舞,长长的袖子缠到手腕上。
黄锦朝外面招了招手,两个太监跑了进来,架着周楠就走。
等到周楠被押走。
黄锦又舀了一勺子黄色的矿物粉末倒进丹炉了,有火星四下飞溅,殿中一亮。
嘉靖:“此案转去东缉事厂,让北衙办交接吧!”说罢就闭上了眼睛。
“是,老爷。”
嘉靖的声音又传来:“此案应当和周楠无关,先免去他的一应官职拘禁在道录司里,待到案子审结之后再论罪。”
“是,老爷。”黄锦慢慢地退了下去。
作为侍侯皇帝二十多年的大太监,天子的心思他自然清楚,他也是个猜谜高手。
如果案子由锦衣卫侦办,那就是正式走法律途径。如果一不小心牵扯到景王,陛下情何以堪?
锦衣卫虽说是天子亲军,可里面的官员都是勋贵子弟,未必没有其他想法,怕就怕审来审去又出鬼。说穿了,大明朝就是个大商号,陛下固然是占绝对股份的大东家,可其他勋贵也是有股份的股东。
倒不像东厂仅仅是皇帝的家奴,一切都按天子的心意行事。
案子转到那边去,可以不至使事态失去控制。
至于不将周楠关在东厂,估计是天子也知道周楠和陈洪有过节。真把他关那边去,搞不好会被人家整死。
周楠的死活,天子或许也不会放在心上。不过,周大人一死,到时候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景王,又该如何收拾?
皇家是要体面的,总不可能跑去对审案的官员说,这事不关景王的事,就算有关系也不许朝那边扯。
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有周楠的口供佐证,他已经猜出了皇帝的心思,接下来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第四百二十四章 你牛什么牛(一)
回忆起自己宦海沉浮这么多年,还真是跌宕起伏,一言难尽。
他本是浙江士子,少年成名,十三岁就中了秀才。次年,又中了秀才。可谓是春风得意,简直就是士林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在吴淼和别人看来,春闱会试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易如反掌,最多几年浙江一地就会出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进士。
金举人,银进士,举人都中了,进士功名又算得了什么?
可惜,事情就坏在他当年太热血上面。会试期间,正好是朝廷大礼仪之争,吴淼在考前一时口快替皇帝说了好话。道,天子要让生父进宗庙接受后人香火祭祀,此乃人子的孝心,难道不可以吗?
这话不知怎么传到考官耳朵里去了,而这个大宗师恰好是当时的首辅杨廷和一党,立即命人取消了吴淼的考试资格,赶回浙江老家交由地方官看管。
后来,大礼仪尘埃落定,吴淼也恢复了名誉,再次进京赶考。
可惜他在浙江老家的时候不容于当地士林,身心受到了极大摧残,心气已堕,接连考了两次,回回名落孙山,遂绝了进士之望去吏部待选。
吏部见来的是个拨乱反正的,不敢怠慢,就补了他一个甘肃的县丞。历年的考评也都是卓异,等到干满两任就依照政治正确的原则提拔重用。
吴淼同志对于组织的重用心中感激,为了报答组织,就疯狂地刮起地皮,什么钱都敢收,又纵情声色。
原来,他吃了这么多年苦,三观已经彻底颠覆。什么礼义廉耻,去他娘的。当年劳资不过是依据人之常情替皇帝说了几句公允话,就被迫害成这样。看来,好人是当不得的。朝廷还有文官欠本官实在太多,这回都要补回来。
上头安排吴淼到甘肃做县丞,主要考虑到这地方苦寒偏远,容易获取声望,提拔起来也快。但那地方实在太穷,可经不起吴淼大人这么收刮。出于政治正确的原则,你也不好拿吴大人怎么样。
得,吴大人你不是嫌西北日子苦吗,就调你去临清州吧!
于是,吴淼不降反升,做了正七品的判官。
到了临清州,吴大人不收敛不收手,继续大贪特贪。
上头一看,不对,这吴大人这是失心疯了。看来,不能让他任实职,干脆找个清水衙门让他喝茶好了。
就这样,吴淼被调回京城,开始在中央各大清水衙门流转。
这一流转就是二十年,小吴同志也熬成了老吴同志,依旧是个正七品杂流。
大礼仪事件过去了那么多年,笼罩在吴大人头上的政治正确光环也逐渐褪色。到后来,吏部索性就不派他的职,你老人家在家里慢慢等着吧,咱们遇缺不补。
吴淼在家一等就是四年,死活也等不到新的职务,心中也明白自己的仕途已经走到尽头,这几天已经开始打点行装怎么回浙江老家当乡绅。
就在今天下午,吏部突然有告身过来,说他的新任命下来了,去道录司做右正。
拿到告身,我们的吴大人仰天大笑三声,又流下了激动的热泪:“陛下还是没有忘记老臣的,万岁圣明啊!”
道录司什么地方,这可是能够随侍驾前的美差,有说不尽的好处。前一阵子为了争这个位置,周楠这个政治明星和苏州大才子王锡爵斗得不可开交。
最爽利的是,皇帝好象着道录司卖度牒,这可是每年几十万两的大生意。作为主官,稍微动点脑筋,弄个几千两,毛毛雨。
不过,吴同志心中还是疑惑。周楠是何等人物,天子近臣,徐阁老未来的孙女婿,听说和裕王府关系密切,我去顶他的位置,妥当吗?
就小心询问,吏部的人回答说,周大人坏了事,听说涉及到刺杀王府世子的案中,已经被免职羁押候审了。
吴淼这才彻底放了心,再次放声大笑。
人逢喜事精神爽,吴淼一天都等不及了,直接穿了正六品的官服,乘了轿子杀去道录司,接管衙门。
他小人得志,抖足了威风,将所有人都训斥了一顿,又罚了大家一个月的工食银子。
众人畏惧他的官威,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怒骂声中,吴淼正要将史文江赶走。
史文将本就傲气,也知道吴大人容不得自己。心中也是琢磨等下若是吴淼生事,自己又该怎么反唇相讥。对,就骂他一句皓首匹夫,苍髯老贼,然后一拂袖潇洒而去。
突然有一个衙役跑进来,“周司正回来了,周司正回来了!”
“啊,司正回来了,那就是没事了。”史文江惊喜地大叫:“快快快,快去迎接司正。”
周楠为人谦和,众吏员和兵丁以前都受过他的恩惠,也恼怒吴淼刻薄,都同时欢叫一声,蜂拥而出。
吴淼目瞪口呆,什么周司正,我才是你们的大老爷啊!
正在这个时候,只见周楠和两个太监走了进来。
史文江大为惊喜:“司正,你没事吧?”
其他人也围在他身边:“大老爷,你没事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周楠:“没事,就是被免去了官职,暂时羁押在衙门中待审。这位是……”目光好奇地看着吴淼。
吴淼喝道:“周楠,本官乃是新任道录司右正,公堂之上,岂容尔等喧哗?”
既然你姓周的已经不是官了,一个小小的举人,又是待罪之身,我怕你个鸟。
这话说得非常地不客气,周楠眉毛一扬,按捺住心头的怒火,也懒得理睬,便对史文江道:“师爷,我头有些疼,你叫人打盆热水过来,烫了脚好早些睡觉。”
史文江:“朝廷真要羁押大老爷在衙门里?”
周楠:“正是,朝廷有命案子一日不审结,本官一日不能离开这里。”
史文江苦笑:“只怕大人不能呆在这里,还是另寻他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