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风流-第2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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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奏折,批批红,用用玺什么的。
另外,皇家经筵的时候,他也会立在一边读本。
这让周楠有点糊涂了,自己本来对在天子面前混个脸熟的事情已经绝望,想不到现在竟然成天和嘉靖老头混在一起,工作性质和黄锦完全一样,这……这不就是司礼监的公公吗?
当然,他主要的工作是是劝戒皇帝少吃仙丹,以修炼内丹为主,每次都是点到为止,以不触怒皇帝为前提。
嘉靖爱听不听,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皇宫西苑本就是天下权力的核心地域,能够在这地方蹦达到现在的人谁不是人精,如何又看不出风向。
周大人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睡觉的那三个时辰,都陪在皇帝身边。而且,看得出来,天子对周楠好象非常满意。
于是,在大家眼睛里,一个内廷新贵正在冉冉升起,日后必发射耀眼的光芒。
而且,周大人又是内书堂的教习,直接管着太监们的文凭。
这几日,宫人看到周楠都非常恭敬,一口一个“周先生”生怕得罪了这颗新星,就差喊他“干爹了。”
就连管事牌子们见到老周,也是“子木”地叫得亲热。
红了,周子木在皇宫里是彻底地红了。
红得发紫,红得发烫。
周楠有点苦笑不得,如果自己真下狠心割了那玩意儿,进司礼监做秉笔,权倾内廷当不在话下。可我是个文官啊,就算我在宫里再有面子,出去不也是个小小的六品芥子?
这就遗憾了。
最令人遗憾的时候,周楠自做了天子近臣,在文官们心中除了“好色贪花”之外又多了一个“佞进”的评语。
我们的周大人现在是帐多不愁,虱多不痒,自不放在心上。
他却不知道,嘉靖之所以答应让他随驾,除了是极喜爱周楠的青词之外,内心中未免不拿他当自己未来女婿看。反正距离秋闱还有一个月,到时候周楠如是考不中,就可以赐婚了。
这一日,周楠刚进西苑和黄锦见着面,黄公公就将一套关防和腰牌递过来:“子木,今日不用你侍驾,领了关防去内书堂吧!”
原来,内书堂有六个教习。每个月除了初一、十五两日休沐,六个教习一人去教一天书。一个月有四天课,还有束修可拿。
“好,下官这就过去。”周楠道:“下官自进宫侍侯陛下以来,公公诸多照拂,铭记于心,无时或望,不知内书堂中的学员可有公公的子侄?”
他继续道:“君子恩怨分明,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周楠能够平日间得恩师王元美耳提面命,当真是师恩如山。师公他老人家被严贼陷害,至今仍身陷囹圄,思之,周楠不觉泪下。”
黄锦一听,不觉好笑,这个周大人竟然拿这种事情来跟咱家谈条件,真有够不体面的。老夫可没有是子侄在内书堂读书,就算有,以咱家的身份,还需要你周大人来照顾?
不过,此子一片孝心,倒是个念恩记情的,咱家没看错人。
第三百七十四章 教书其实很简单
黄锦温和地说:“王抒王总督当年确实是严嵩的谗言,逢君之怒,这才被下到诏监之中。不过,他身为领军统帅,外寇入侵,一溃如注,在则难逃。前番已有大臣上书讨论此事,陛下应该很快就有旨意的。”
其实,王抒如果不是因为当年得罪了严嵩,老严一心要置他于死敌,早就判下来了。就其性质而言也不太严重,估计会免去所有官职,赶回家养老。明朝有不杀士大夫的传统,当年杨廷和于杨慎得罪天子那么狠,不也是流放了事。
只不过,到严嵩执政之后,朝廷风气大变,就连夏言这样的内阁元老也不免身死名灭。
按说,严嵩倒台之后,王抒也应该平反了。
只不过,内阁一直没有首辅当家,自然也没人为王总督出头。而皇帝又是个不耐烦的人,对这事也不太关心。
做为内相司礼监掌印,黄锦要出马,这个案子的审结速度自然就能快上许多。
再说,黄锦虽是个太监,就他所接受的教育和品性而言,也是一个标准的士,内心中还是很同情王抒的,再说,这事如果办成,也能为他在君子清流那里博取美名。举手之劳,何了而不为?
自然答应了周楠的恳求。
周楠大喜,哽咽道:“多谢公公,恩师思念师公身子一日坏如一日,能否让他去北衙探视以尽孝道?”前番严嵩倒台之后,王世贞得了机会去探过一次监牢。
可惜后来高拱和徐阶争首辅,朝廷的气氛变得紧张,锦衣卫不想找麻烦,就禁止任何人去诏狱探视。
王世贞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父亲,心情抑郁,整日长吁短叹,周楠看到了心中也是难过,有心帮这个忙。
黄锦见周楠如此热心自家恩师的事情,心中更是感动,安慰道:“些须小事,无足挂齿,咱家见到锦衣亲军同他说一声就是。”
“那好,我这就无告诉恩师,让他早早准备师公的日常用具。”
别过黄锦,周楠兴冲冲地回到道录司。
他今日是第一天去内书堂教师,自然异常兴奋。从古到今,任何一个读书人的最高理想都是为帝王师,布衣卿相。周大人做不成天子的老师,可如果做了这个教习,说不定还真能培养出几个内相,也算是一件有成就感的事情。
科举考期日渐临近,周楠平日里除了随驾天子之外,就是在道录司温习功课,他的书籍和资料都放在司里,这次正好带进内书堂做教案。
“司正,你这次去公公们授课,准备教什么?”史文江背着手走进公房问。
周楠:“还能教什么,自然是《四书》《五经》八股时文。”
史文江呵呵一笑:“大人的学问属下不予置评,对了,听说内书堂的教习都是翰林学士,敢问司正的学问可否高过李春芳、张居正等人?”
周楠:“自然不及李阁老、张太岳之万一。”他还没狂妄到觉得自己的学养高过李张二人的程度。
史文江的父亲做过周楠的顶头上司,大家都是年轻人,在一起相处的时候也很随便,自不会给周大人留面子:“司正,你不过是一个秀才,自然不能和翰林相比。问题是,怕就怕有人拿你和他们比啊!俗话说得好,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学问这种东西一张嘴,就是瞒不过人的,到时司正面子上须不好看。”
听到这话,周楠并不生气。是啊,史师爷这话说得对。其实,经过这一年多没日没夜的苦读,又有王世贞这种大学问家的耳提面命,他的国学水准也就是刚跨入门槛,即将登堂入室的地步。和李、张二人这种当世一流大师比起来,自不能以道里计。
内书堂的太监们虽然不用参加科举,可从里面任找一个人出来,考个功名当不在话下。
在那种知识分子扎堆的地方,你只需上一节课,学生们就能看出自己肚子里实际上没有多少货色。
到时候,他周子木苦心经营一年多的诗词大家的形象怕是轰然倒塌了。
“文江,这事确实是难。”
史文江也是个读书科举不成,但杂学了得之人,对周楠的遭遇深表同情,道:“司正,谁说内书堂就一定要教授四书五经了,教得别的不成吗?”
周楠闻言一振:“是啊,太监们又不用参加科举,之所以读四书五经,那是因为教习只懂这玩意儿,除此也没有别的可教。那我就教些别人教不了的,实用之学问。”
史文江抚掌大笑:“善,司正总算明白了。”
周楠也跟着大笑,当即就收拾好书本兴冲冲朝皇城走去。
说起太监读书的内书堂,或许有人会以为公公们住在皇宫里,这学校也应该设在宫中。实际上却是想错了,内宫乃是嫔妃的居所,太监受了那一刀倒是无妨,老师可是正常的男人,进出禁中却不方便。
因此内书堂就设在皇城东北,司礼监旁边。
到了地头,出示要牌和关防之后,进得内书堂,周楠一看里面的风景,禁不住赞了一声:“好地方。”
却见眼前是一片松林,大约有十来颗,皆生得异常高大,亭亭如华盖。
这才寸草不生的皇城中竟然是难得的阴凉。
内书堂有一间大厅,上面供着孔子的牌位。
过了大厅,后面是一座院子,院子里的树阴下摆着几十张芦席,不用问,上课的时候学生都会盘膝做在席子上听讲。院子的另外一头台阶上摆着一张桌子和椅子,那是老师的讲台。
周楠在一个太监的服侍下在桌后坐定,接着就陆续有学生进来,按方位坐好。
不片刻,院子里就挤得满满当当,大约二百余人。
接下来就是学生行拜师礼,再接着,周楠就拿起花名册点名。每点到一人,那个学生就会站起来一施礼。
这么多人周楠也认不完,要想记住他们的名字,估计怎么也得一个月吧!
周楠最近在禁中是红人、名人,他的来历众太监自然清楚。
只不过看他的眼神中多是战战兢兢,生怕得罪了这位周先生吃他责罚,而没有一丝学生对老师应有的恭敬。
这道理很简单,周楠不过是一个秀才,虽然诗词了得,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正经学生。在场的学生都十六七岁年纪,早过来蒙童年纪,以前给他授课的老师又都是当世一流杰出之士。他们的眼界自然极高,也不太瞧得起周楠这个穷秀才酸秀才。
周楠如何看不出他们的心思,却不恼怒,心中反冷笑:“四书五经不过是做官的敲门砖,只要进了门,这砖就可以扔了。其实,儒学说穿了不过是一门哲学。什么是哲学,哲学是世界观,是方法论。类似于纲领一类的东西,就算深究到极处,对这个世界也的作用还比不上基础物理。”
“八股文章,说穿了就是官样文章,对社会也没有任何益处。甚至有人因为研究儒学,对着一根竹子格物格上三天三夜,这和疯子又有什么区别?”
周楠知道自己如果教儒家学问,无论如何是教不过张居正他们的。与其弄巧,还不如别出机杼。
他咳嗽一声,一拍惊堂木:“五书五经,还有做人做事的道理,其他五位教习已经教过尔等,为师就不多说了。今日我说要说的则是经世济用的学问,现在我问一个问题,钱是什么?”
这问题来得突兀,下面的学生都是一脸的蒙逼。
没错,内书堂虽然读四书五经,可因为不参加科举,自然不用写八股文章。但平日还是有考试的,考核不过关,也要被打屁股。吊车尾的也会被赶出学堂,以后也别想做管事牌子,甚至进司礼监。
他们所习的课本除了《四书》《五经》外还有《内令》,说的是明太祖以来历代皇帝对宦官的戒谕;《忠鉴录》书中收集各朝代奉公守法的贤宦事迹;《貂珰史鉴》主要记载历代宦官善行、判仿也就是对于具体公文的处理意见,这也是为将来那些能进入司礼监的宦官们提供岗前培训,以便于他们更加熟练的批红。
这是必修课,学业颇为繁重。
当然,这个繁重只是对学渣来说如此。
内书堂的优等人除了学习这几门学问外,平日里还要大量阅读外间所谓的杂书。比如《大学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