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风流-第1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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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报怨,难不成别人打你右脸,你还将左脸伸过去。而且,那厮也肯定不会说我周楠的好话。
很快,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交了仿单之后,各回各屋,等待孙、邹二人的终审。
这个终审孙士约和邹应龙要一一将几百份访单看完,然后综合前两日的考成下评语,然后提交内阁、吏部、都察院,作为官员们未来升降的标准。
大明朝有品级的京官没有五千也有三前,上头可认不了这么多人。因此,孙、邹二人的初评送上去之后基本都会准了,今天这一场考核直接关系到大家的前程。
整个行人司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氛,各人都呆在屋中或看书或喝茶,等到着自己未来的命运。
时间一点点过去,京城的天黑得早,不觉日色朦胧,大厅堂里亮起了灯,三十过个行人又被传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因为年事已高还是有意为之,孙士约坐在那里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也不说话,只朝邹应龙挥了挥手,示意这次考成由邹给事中主持。
邹应龙开始宣布考评结果,不出意料,大家基本都是一个中上,偶有几个行人因为政绩突出得了个上中。
如果不出意外,这次考成大家算是平安度过了,除了周楠……
大家都将目光落到周楠身上,心中暗笑:听闻这厮在延庆州主持祭祀大成至圣先师的时候得罪了邹应龙,今日落到他手里还能有好?而且,我等给他写的访单上也没有什么好话。哈哈,这次总算可以将这个秀才赶出行人司了。我行人司何等清贵之处,岂能有你这个杂流容身之处?
邹应龙朗声念道:“川陕茶马司尚敏人,下中。”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没错,茶马司是行人司中油水最多的职位不假,一年下来几千两银子入项可以保证。但实在太累,很多人都将命丢在那里。而且,茶马司远离京城,升迁的机会也不多,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大约是出于补偿,每次京察考成,茶马司不说卓异,一个上中或者上下还是有保障的。
今日却得了个下中,简直荒唐。
尚行人大怒,排众而出,叫道:“邹大人,下官在川陕栉风沐雨,一心为朝廷办差,缘何才得了个下中,还请大人明示。朝廷若是这般对待我等实心用事之人,人心何服?”
正在假寐的孙士约受惊般地睁开闭上的眼睛:“尚敏人,你坐下,让邹给事中把话讲完。”
邹应龙冷冷道:“没错,你在川陕是辛苦了,可那是茶马司应尽的本分。换任何一个人过去,也能做好。本应之务,难道也能做为功绩?茶马司的公务且不论,你私德有亏,本官甚为不齿。”
尚行人一呆:“下官私德有亏?”
邹应龙拍了拍面前的访单,喝道:“尚敏人,有人举报你回京之后纳了一双母女。真是人论颠倒,衣冠禽兽。如你这种小人,本官应该该你个下下的。你自己说,有没有这事?”
听到这话,众人都抽了一口冷气,看尚敏人的目光中充满了羡慕嫉妒恨。这尚行人,好情趣啊!
“没有,没有。”尚行人大惊,没错,他这次回京因为没有照料饮食起居,生活颇有不便,就去人市场买了一个丫鬟一个老妈子。这二人恰好是母女,之所以一起买回家,他是不忍看到她们骨肉分离。
现在却被人告黑状说收了母女花,问题是内宅中事根本就辩解不了,再辩下去,那就是越描越黑。
邹应龙:“尚行人,本官准备弹劾你,是真是假,都察院自然会察。不过,所谓无风不起浪,你将来可是要做言官的,行为如此不检如何为天下君子之表率,本次京察,某只能给你一个下中。”
听到这话,尚行人一脸的灰败。这事最后无论查成什么样,其实都不要紧,反正他的名声是坏掉了。俗话说“无风不起浪”“一个巴掌拍不响”世人都喜欢这种风流韵事,坊间流言一起,不是真的也变成真的了。
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名声这种东西对于一个有志于做御史的人实在太重要了,况且他这次京察得了个下中,前途堪忧。
尚行人猛地明白过来,这人有人在访单上黑自己。
他转过头愤怒地看着周楠,骂道:“究竟是哪个小人乱写,站出来!”
周楠装着看不到的样子。
尚行人:“小人,小人,我看你能有什么好下场?”
周楠还是不理。
邹应龙:“周楠。”
周楠不卑不亢地拱手施礼:“下官在。”
邹应龙愤怒地拍案而起,戟指我们的周行人,喝道:“周大人,据访单上所说,你这厮进行人司三月,每日晚来早归,视司中法纪如无物;在司中三月,竟未做过几件象样的事。你好酒贪花、日嫖夜赌、尸位素餐、昏庸无能,无耻之尤。枉你还是个读书人,直是斯文败类。”
众人听到这严厉措辞,心中都是大爽:姓周的完了,一个下下跑不脱。
尚行人幸灾乐祸地笑道:“姓周的,你也有今天!”
周楠微笑起来:“邹老爷,下官受教了。”
看到他一脸的笑容,面上带着喜色,大家只道他是疯了。
邹应龙说完,顿了顿:“这次考成,卓异也就罢了,给你个上中。”
第二百三十七章 阁老有请
每次京察考成卓异非常难拿,如果得了这样的考语,升上一级是肯定的。因此,下这样的考评,上头一般都是慎之又慎。如果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政绩,通常都会降一等给个上中。
前头邹应龙还声色俱厉将周楠骂得狗血淋头,一反脸就给了个中上,这个转变来得实在太快,完全不给大家丝毫的心理准备。
难道这个周楠已经打通了邹给事中的门路,他们不是有仇吗?有如此巨大的反转,显然姓周的下了血本。若不是邹应龙考虑到周楠只有秀才功名,无法升官,只怕要给他一个卓异吧?
尚行人心中怒气蓬勃,叫道:“邹应龙,你究竟得了周楠这个小人多少好处,你就不怕天下人悠悠众口吗?”
邹应龙冷着脸道:“周行人虽然行为不检,可这只是私德,我朝从来就不以私德评价一个官吏。所谓,有德有才,坚决使用;有才无德,限制使用;有德无才,培养使用;无才无德,坚决不用。周楠来行人司三月,却主持了清丈京畿皇产,主持了延庆州祭祀大典,也算是个干才。”
他却给大家上起了明朝人事选拔制度这一课,不明其中端倪的还当他是吏部侍郎呢!
邹应龙:“尚行人你也可以想想,你刚到行人司的前三个月又做过什么事,又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政绩,让大家评判评判。”
尚敏人吃他这一呵斥,竟是无力辩驳。
想当初自己刚进士被发派在这里来做行人,其实就是个不通世务的书生,真给他差使也不知道如何着手。因此前一两年也就做过跑腿的活儿,熟悉为政之道,又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
周楠当初被司里派去清丈京畿皇产,那是因为这是个得罪宗室的烫手的活儿,明摆着要倒霉。司里欺他是个新人,有想将他这个秀才赶出进士的队伍,这才派他去顶雷。
却不想,周楠运气也是好得出奇,清丈皇产的事情被宗室一闹,被皇帝下诏废止。他以前清理出来的田庄就这么成为他的一桩政绩,这是有数字可查的,谁也剥夺不了。
至于延庆州的祭祀大典,人家也办得不错。
这都叫人无法可说,尚行人愤怒的是邹应龙刚才还拿私德训斥自己,转眼又说周楠的私德不计入这次考成,玩双标玩得这么溜也太无耻了。
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叫道:“本官不服,本官要弹劾邹大人。”
邹应龙:“随便,反正你这次考成的下中无法更改。”还是先想着保住自己前程吧,县官不如现管,本大人现在就先废了你。
周楠心中畅快,再也憋不下去,哈哈大笑:“尚大人要上折子,还是先混成御史或者给事中吧!”按照明朝的检举制度,京官要四品以上才有转折上奏的权力;低于四品的,除非你是科道言官。否则,你的举报信也只能先递到都察院。
邹应龙是工科给事中,他老师是徐阶,正当红,你去举报他,有意义吗,最后不也要被上头退下来?
这个老邹做事和得势后的徐阶一样简单粗暴肆无忌惮,师生二人果然是一脉相承。
作为从基层打滚一路混上来的人,周楠倒有点欣赏邹应龙这种以超强硬对强硬的作风。
见下面要闹得不象话,秦梁咳嗽一声:“都安静,尔等视我司规无物耶?”
孙士约又从梦中惊醒,嘀咕道:“弄完了……那就回去吧……至于这次考成的最后结果,还得内阁、礼部和都察院来定,我等也就是走个程序,回了回了。”
这话是提醒商行人木已成舟,你与其在这里扭着邹应龙扯皮,还不如快去走走门路。
于是,行人司这场轰轰烈烈的京察就这么结束。
周楠也知道,有邹应龙的考语,自己这关是算是过了。
唯一叫他不满的是自己只有秀才功名,若是正经出身,一个卓异还是可以争取的。一旦得了卓异,又有徐阶的路子,就能完成从行人道科道那关键一跳,成为人见人怕的言官。
可惜啊,可惜,如此难得的机会就这么浪费了。要想等到下一次机会,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文凭,文凭实在是太重要了,周楠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渴望过进士功名。
“恭喜周行人顺利过了京察这一关。”天已经黑尽,京察结束,各行人自回家去。周楠刚出行人司,郭书办就凑了过来。
周楠:“世间自有公道,本大人勇于任事,为国家不惜身,所做的功绩那是明摆着的,也不怕人查。邹应龙好歹也是读过圣贤书的,自然知耻。我与他虽然不睦,但他若是明目张胆对我不利,就不怕朝堂物议吗?”
郭书办几乎想朝他翻个白眼,好你个周行人,说得自己就好象是清官忠臣似的?还说什么邹应龙知耻不敢明目张胆对你不利,刚才他训斥尚行人的时候就不明目张胆了?
定然是你这个周大人给邹应龙塞了包袱,这包袱还不小,起码上百两吧?
不管怎么说,周楠这个顶头上司过了关,自己这个小吏也算是沾光跟着拿到政绩,位置算是保住了。
郭书办心中也是快活,道:“行人,忙了一天,粒米未进。属下一直想和大人亲近,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由我做东,咱们找个地方吃酒。”
周楠急着回家:“老郭,你我什么交情,免了吧!再说,这天都黑了,酒楼茶肆都已关门上板。”
郭书办道:“前边不远就是教坊司,那里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辰。”
周楠心中一动,可转念又想,自从荀六姐来京城之后,就没有一天歇气的时候,体力透支得厉害,如何还能出去胡来?自家老母猪都喂不活,还要去卖糠?
正要拒绝,这个时候,两顶轿子停到他们面前。
从一顶轿子上下来一个三十来岁的仆人,正是徐阶相府的门房。他一施礼,将一张帖子递给周楠:“周行人,徐阁老请大人过府一叙,叫小的过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