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深不寿--皇后之路-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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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龙广海捎来书信的那一刻,我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来读,却不曾想平地也会起风云,中途竟发生了那许多事情,待到此时守着一堆篝火,靠着河滩边的大石席地而坐,手捧着这封难得的家信,迎着时明时暗的火光,看着纸上额娘的笔迹,大多被我的汗水泪水晕开了去,不由脑海间默默升起了一些不清明的感慨,竟一时沉进字里行间,喏喏不可自拔了……
芳芳12
“芳芳吾儿,见字如晤……”
“每每思及当日汝病重离家,为娘心头犹有刀剜,纵有万语千言,苦于身生骨肉不得相见,惟有以此信捎去牵挂,图慰片刻心伤而已……”
“今日有五娘报喜家书送到,知汝一切安好,心中方得稍稍宽慰。中夜难寐,想起吾儿生辰将近,不由得推枕起身,见窗外残花满地,秋蝉悲鸣,思及去年值此时节,与芳儿簪花贺寿,尽享天伦,不由得涕泪涟涟,不能释怀……”
“吾儿自幼良善,不知世间疾苦,为娘怜你无兄无姊,难免每多溺爱,不忍使吾儿亲历半点世情之苦,至此时思及先往种种,不由空叹惆怅,窃思量圣人云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之言论实乃至情至理,方可为吾儿立身处世之根本,须要知沧海桑田瞬息生变,歌舞场转眼化作枯骨冢,择膏梁难逃南柯梦一场,满目繁华皆不过百年的经营(奇*书*网*。*整*理*提*供),唯有此至圣之理如烁火之金,日久而益见其真,之所谓人生一如泽地蒿草,夜袭风露日侵尘土,境遇之艰本已极难成存,更哪堪一应外力刻意摧折蹂躏而去,所以吾儿更需时刻以至圣至理为鉴,进而不骄退而不弃,以风侵霜冻为给养,就世情艰险而大块朵颐,所谓动心忍性,……
“为娘今生别无所求,惟求吾儿平安康健,心愿足矣……
“另,家中一切皆好,勿需多做牵挂……”
到后来字渐渐看不清了,还以为是夜色深沉光线不足,直到抬眼时方才发现,原来泪水已于不知不觉间盈满了眼眶,伸手去擦,竟是越擦越多,越擦越流……
夜风中依稀传来鸦雀的叫声,声声仿佛凄厉,听得人牵动阵阵心酸,眼泪不由流淌得更难抑制了,心中默默感伤,从前无论在人前人后怎样强撑姿态都好,惟有在额娘面前,我还是可以享受片刻孩童的天真本性的,可是如今看来,上天却连我这仅有的一点微薄亲情,竟是也要剥夺了去的……
孩提时候唯恐人说我小,十岁上下唯恐人笑我少不更事,可如今我真真期望能回到先前不谙世事的童年时代,竟转眼已成奢求了……
嬷嬷,您曾说过,我命里注定是要登上那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却不知那冥冥之中不可违逆的天命,其实根本没有给过我另外一个,不同的选择……
想到此时,不由得悲从中来,喉头间仿佛被只手大力搅扭了起来,哽咽不成言语,低头瞧见素白信笺上额娘的字迹,一时间只觉百感交集,内心的压抑再也无可抑制,止不住的泪水潸潸,宛如雨下。
也不知泪流了多久,头脑渐渐一片空白了,伸手默默擦拭去满脸的泪痕,偏头瞧了瞧身旁,才发觉那皂衣人已不知何时站起身来,一个人站在河滩上背手眺望溪流,似在有意无意之间,留给我一方静静独处的空间。
我望着皂衣人的背影,酸凉的心房里轻轻泛起了一丝感激,贴身收起信笺,拿过火堆旁的树枝,将一堆篝火小心的拨散了去,看火星散尽了,又起身往溪水边掬起一抔水,将地下的火种彻底熄灭,又结结实实踏了几踏。
此时身在荒郊野外,方圆数里杳无人烟,一旦有贼人的兵马经过发现了篝火,那我们的行踪就暴露无遗了,所以哪怕夜间再寒冷,也断不能留下篝火来的。
皂衣人默默看着我行事,背手站立不动,待我收拾尽了打算重新坐下时,他已提步来在我的面前,目视着山路轻声说道:“我们立即启程,子夜之前赶到前面的镇上投宿。”说完之后便提步来在拴马的小树跟前,仔细瞧了瞧马蹄上的钉掌,抬手一攥缰绳,飞身跳上了马背。
我无力询问,也不能询问,便跟着他认蹬上马,挨着那皂衣人稳稳坐下之后,只见他扬手猛一拍马,自觉如风驰电掣一般,乘马往东疾驰而去了。
等我们来到了目的地,各家各户早已闭门歇息,除了偶尔响起的几处犬吠,小镇沉入一片漆黑,不见半点灯火了。
因为皂衣人也不熟悉镇上的道路,所以两人一骑在黑暗里摸索了许久,才好容易摸到了一家客栈的门前,虽早已上板打烊,但门前飘扬的一面半旧杏黄的幌子上仍能辨认出四个大字:吃饭留宿。
皂衣人牵住了马,将我挡在身后,自上前拍打铺门,清脆的拍击声趁着夜色分外清亮,连拍了数下,果然见屋内灯火亮起,紧跟着有人答茬道:“门外来的是哪个?”
皂衣人答道:“我们是赶路的客商,因为走的急错过了宿头,想要在贵宝号借住一晚,还请店家行个方便。”
店里的人像是被我们惊醒了好梦,正满肚皮的不耐烦,不由分说高声答道:“店里的客房都满了,大堂里睡着伙计,无处供人歇脚,你们还是找别家问问去吧。”
里面人的口气虽大为不善,皂衣人却不以为然,依旧拍门说道:“这方圆数里只有贵宝号一家客栈可投,此时又是天黑夜冷,人乏马饥,再没有力气前行了,还请店家看在我这位朋友的面子上,好歹收留在下住宿一晚。”
说着话,打怀里掏出一锭银锞子来,轻轻掰了个小角下来,顺着板门缝隙丢了进去,只听见“叮”一声响,再有半盏茶的功夫,“呼啦”一声,门分左右一把敞开了。
只见迎出来的是五尺来高的一个黑秃子,五十上下的年纪,眉毛胡子一根不见,圆溜溜一颗头跟只打了头油的皮蛋似的,披着衣踢着鞋,左手持一盏油灯,右手紧紧攥着方才丢进去的那一小块儿银角子,黑眼珠子见了白银子,就跟见了亲爹似的,三步并作两步跳着迎了出来,不住地朝我们打躬作揖,嘴里还不停说道:“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您瞧小的这双狗眼,连老客您二位都不认得了,真真该打,该打……”
皂衣人见多了这类前倨后恭的模样,脸上只是冷笑,一扫先前的客气,昂首阔步迈进店里,将手中缰绳丢给秃子,大马金刀的在堂前坐下,随口吩咐道:“把你的伙计都叫起来,豆料拌上鸡蛋清,喂饱爷的马,给爷开一间上好的客房,打水烫脚,沏壶好茶,再给爷找两件干净的衣裳来。”
那秃子本来就不高,这会子皂衣人说一句他躬一躬腰,说一句躬一躬,满脸笑得打起成堆的褶子,转眼就佝偻成个大虾米了,待皂衣人全都吩咐完了,秃子急忙捻小步蹦着来在我们面前,双手抱拳一躬到地,抬脸儿时只见他拧着眉头撇着嘴,仿佛极殷勤,却又好像急为难的说道:“爷要上房,小人立刻叫人去收拾小店最精致的南厢房,爷要好茶,小的立马给您沏小店最上等的叶子,爷要洗脸水,小的打发伙计现起炉灶,可是爷要的衣裳,小的实话实说,本小店不是成衣铺,一时半刻也不好到外面去买,请爷的示下,是不是先凑合着穿两身小人的衣裳,等明儿一早东街的成衣铺开门,小的亲自去给爷挑两件上好的来……”
“行了行了,哪来的这许多碎话,你耐烦说,爷还不耐烦听呢,不就是要银子嘛,那,拿去!”皂衣人不耐烦的扬手一抛,只见那锭约有二十两的元宝在空中擦亮一道火光,惹得一地伙计个个张着大嘴,啧啧羡慕不停。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方才还好似虾米一般的秃子半句废话没有,“咚”一声就跳了出去,整个人看上去好像长出了一大截,迎着火光直扑过去,恨不能肋下能生出一双肉翅,跳起来伸手就往空中去抓那锭锞子,一双小眼睛映着火光,几乎要把那银子烧灼的滚滚生出烟来。
我瞧的好笑,只能掩口用力忍住,皂衣人却丝毫不加掩饰的,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一时那秃子终于接住了银子,一把送在嘴里拿牙就咬,连咬了几咬之后,方才确定下来,赶忙揣在怀里紧紧捂住,一抬头瞧见皂衣人笑他,也亏得秃子这层千锤百炼的脸皮,竟是半点儿不见羞臊,如小鸡哚米一般,只顾着叩头谢赏个不停。
皂衣人痛笑了一会儿才好容易止住,伸手擦了擦眼角,起身带着我往楼上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那秃子:“老板这一副空中追银的身手可是了得,依我看,都快赶上那包龙图堂下的御猫展昭了,改天我可得和五湖四海的朋友都夸一夸,要听说书的去京城德艺茶馆,要看真把事的嘛,就来找咱们这位秃老板。”
一路说笑着,信步来在东厢房前,秃子亲手捧着灯盏茶壶一股脑儿放在桌上,点头哈腰的说道:“小店实在简陋,委屈二位爷屈尊暂且凑合一晚,等明日小的把自己那间陋室打扫干净,再请二位爷搬过去好生歇息……”
皂衣人像是累了,大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秃子赶忙一缩头退出门去,临走还要蛇蛇蝎蝎的说道:“小店这味草花茶是本地特产,最是安神定气,滋润生津,请爷喝了茶好生歇息着,明儿一早想吃什么喝什么只管吩咐,龙肝凤胆不敢说,山珍河鲜还是有几样勉强上的了席面的,只要爷在小店住一天,小的管保伺候的爷舒坦一天……”
皂衣人似乎不厌其烦,嬉笑着一把推上了房门,把秃子的喋喋不休的聒噪登时隔在了门外,一转身竟收敛了笑容,面上只见变颜变色,快步来在桌前,揭开茶壶盖子闻了闻,面色登时一紧,抬头瞧着我,轻声说道:“看来今晚我们是武松投宿十字坡,遇上开黑店的了!”
(注:靖西将军是鳌拜党羽穆里玛攻杀川东起义军时的职务)
黑店
幽暗的灯火下,他的脸色好似阎罗鬼判,森森然叫人不敢逼视,我只觉头脑“嗡”一声涨大了许多,虽然眼瞧得见耳听得见,身子却一时僵在当场,再难反应过来。
皂衣人也不再多说,疾转身朝床铺旁走去,一把揭开床上的被褥铺盖,以手指轻轻叩响铺板,仔细听了片刻,便伸手沿着铺板一路边缘摸索起来。
待摸到床铺侧边一处突前的木头橛子时,皂衣人停下了动作,仔细的看了又看,随即一出手,毫不犹豫的拔着那橛子往身前一带,只听“格拉拉”一阵木轴扭动,眼前一张床铺以两端为支点,一把翻转了下去!
我看得心中一惊,忍不住凑上前要仔细观瞧,却被皂衣人一把揽住挡在身后,只见他一手取过桌上的灯盏,一手打怀中抻出一只铁镖,借光亮小心的凑近床铺暗道仔细察看了一会儿,抬手退后几步,又仔细瞧了瞧床铺下的情形。
我在他身后也看得清楚,这床铺本是用砖头砌成的一方台子,仿佛是个烟囱口似的,只在上方搭了一架木质铺板供人坐卧,住宿的客人只要在睡前喝了老板放下的药茶,迷迷糊糊便会睡在床上昏死过去,此时只要店铺伙计进来,稍一牵动木头橛子的机关,揭开铺板,躺在上头的人便给送入床下暗道,或杀或埋或做成孙二娘的肉包子,神不知鬼不觉就被这黑店暗算了性命去。
我不由瞟了一眼铺板,只见那上面还有星星点点暗褐的痕迹,显然是有的客人没喝药茶,梦中被闯进房中的歹人惊醒,还未来得及挣扎,却被当场杀翻在这张铺板之上。
胸口泛起一阵恶心,不忍再做细看,却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