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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清深不寿--皇后之路-第41部分

小说: 清深不寿--皇后之路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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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半晌,只是不见那人回答,我手持小叉立在近前,他就依旧裹着幔帐站在床边,两人皆是累得气喘不已,却始终听不见那人开口说话的。

我不禁上下打量起眼前这人来,只见他约可七八尺的身长,身型健硕虎背熊腰,一双手紧紧攥着幔帐两角,拳头比我的两个还大,身上似是穿着一身皂色的长袍,衣角垂在身下,露出一双石青色的麂皮猎靴出来。

为何此时看来,这个人的模样,竟会如此的熟悉?

心头一动,目光急忙顺着他的衣角往腰际寻去,正看见一只和田白玉璧,顶端配着颗墨色的琉璃珠子,束着绛紫色的穗子,随着风,轻轻飘荡在他的身侧。

眼角陡然一跳,仿佛当头劈开一道炸雷!竟是一个不管不顾,急近前来举手一把掀开了那人身上的幔帐。

天,果真是你,为何竟会是你!

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说不出来,脑子里挑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赶忙低下头去,摊开双手,把脸死死捂住了……

玉淇啊,玉淇……

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而在我最不愿意见你的时候,你却偏偏还要出现呢……

玉淇3

时间仿佛是凝滞住了一般,室中重返一片死寂。面东的几扇轩窗许是被玉淇拨开了风钩儿,一早便被山风吹开,此刻,只能无奈的听凭阵阵冷风在房间四角呼啸穿梭而过,吹得我通身没有一丝儿暖气,吹得整具躯壳仿佛已被冻住了一般,僵硬的丝毫不能动弹,耳旁除了自己的上下两排牙齿微微打颤的声音之外,其余的,却是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敢听,只觉得出自己的双手死死捂住脸庞,而满脸的泪水,早已一颗一颗,生生砸落在金砖地上了。

玉淇啊,玉淇……

我们两人,有多久没有见过面了,自那年你往古北口练兵,自从那一刻红梅树下道别,我有多久没有如此安静的,默默的,眼睛里除了泪水,只有你的影子了……

好像不过才一年吧,为何我总觉得,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儿了呢……

你,可长高了好些啊,也壮实了许多啊,从前你那是胖,现如今,宽肩阔背虎背熊腰,想是马上坐的久了,腿也微微起了罗圈,应当称得起是结实了吧……

你的面容呢,一年不见,竟也像是换了个样子,这样坚毅的脸庞,再也不是从前那样胖嘟嘟圆滚滚的了,这样一双生气勃勃的虎目,两道浓眉斜插入鬓,腮边还有新剃的胡茬隐约可见,你啊你,可真是长成了个大人的模样了……

唉,为什么,明明是想替你高兴的,可这满眼的泪水,却为何就是止不住的呢?

玉淇啊,玉淇,你可知道,当你不在的这一年里,芳儿是如何跌跌撞撞,一个人伤痕累累的走过来的吗?

这两年来,我日盼夜盼,始终等不见你的书信,或许是你军务缠身抽不出空来写信吧,那么为何连一个口信也不肯捎来,你可知芳儿握着那块白玉璧,一个人守在孤灯下面,又是如何熬过那一个个寒意刺骨的夜晚的吗?

不,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心忧天下壮怀激烈的,又怎么会为这些个儿女情长多费神思呢……

可又是为什么,此刻明明相见了,近在咫尺了,你却还是不肯过来,像从前那样牵起芳儿的手,用你那厚实温暖的手,为芳儿赶一赶心口儿的凉气儿?

你,玉淇,你可是因为见了我如今的模样,便忘记了从前那些说过的话儿了呢?

想说的话,想提的问,如浪潮一般层层翻涌上来,恨不能一口气全道了出来,可刚到了嘴边,又仿佛被只无形的手生生堵了回去,慢慢全部堆积回喉间,哽的我心口绞痛,噎的我泪流满面,却只能咬紧牙关,死死捂着脸颊,踮着脚尖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却又生怕他要走,于是把两眼始终牢牢盯住了他,一伸手,从衣架上抽出一方丝巾,飞快的缠在了脸上。

自被我揭开幔帐的那一刻起,玉淇就始终僵身立在原地,面色瞧上去又青又黄,嘴角发白,颤颤歙合不止,眼眶仿佛微微蒙上了层雾气,直直凝视着我,眼底深处仿佛同样积攒着无数的话儿要提似的,然而几次欲开口,却又几次紧紧咬住了牙关,一如我这般的,生生的,将涌上嘴边的话儿狠命咽了下去。

直到眼睁睁看着我包上面纱的那一刻,他才仿佛再难忍受了似的,把两眼瞪得如铜铃般大小,身形一动,提步便直直逼近前来,直走到一步开外,一伸手就能将我揽在怀中的距离时,他却又生生止住了脚步,一手攥拳举在胸口,一手牢牢藏在身后,两眼丝丝□,仿佛恨不能用目光将我烧穿烧透了才好似的。

可是,即便是这般的难以忍受,他却还是紧紧咬住了牙关,自始至终,一句话也不曾说过,眼中虽是含着泪光,眼角虽是带着怜惜,嘴角虽是含着问候,却始终没有表达出来,反而却从领间袖口,嘴角眉头,天灵盖上面,隐隐约约升腾阵阵寒意起来。

我站在原地不动,眼睁睁看着他逼近前来,此刻抬头看去,我的脸,和他的脸,我的目光,和他的目光,我的疑惑,和他的寒冷,只不过隔着薄薄一层面纱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山高水长,隔着前世今生,在彼此之间硬生生又隔出了另一个世界,所听见的,所看见的,直如一个置身水中,一个浮在水面,目光耳力所及之处,无不层层打起了扭曲,无不钝钝响起了嗡鸣,纷纷变得不真实了起来。胸口这一颗滚烫的心,经此变故,也从伤痛之中慢慢冷了下来,慢慢开始用一双眸子,重新打量起对面这个,全然陌生的男子起来。

从冰绡丝巾的下面直看过去,眼前这个人的身上,再难寻出从前那个傻大粗黑,满脸笑容,三伏天蹲在井边和我比赛吃西瓜,隆冬天为我呵气搓手,一起并肩坐着看月亮的玉淇的影子来。眼前的这个人,乃是全然陌生的另一个人,一张端正坚毅的国字面庞,粗看上去仿佛全无心机,实则却是深不可测,一双安静的眼睛,能胸中沟壑尽数收敛起来,顾盼开合之间,隐隐一股杀气流动其间。还有藏在袖中的那一双手臂,仿佛平静自若,却能在我还未来不及察觉之间,将我一把揽住,生生扼死在其中。

这个玉淇,已经从那个我的男孩,变成了眼前这个,阴冷锐利的,杀人利器了。

见他这个样子,我这一颗心,就如跌进了冰窟一般,从里凉到了外。一张口,仿佛连呼出的气息,也是同样的阴潮冰冷,竟将满心想说的话,一概也都冻住了,只能随手抓过些现成的客套话,在嘴边一个字一个字的,硬邦邦的吐出来:“这么久没见,表兄还是如此好身手,芳芳有幸领教了。”

玉淇4

话一边说出口,一边自己也被它撕扯的鲜血淋漓,泪珠儿只是不听使唤的落在面纱上面,蛰得满脸的疮口,隐隐又疼痛起来。

听我这一句话,玉淇也仿佛清醒了过来,两眼依旧直直盯视着我,眼神之间却比起先多了一些活气儿,见我落泪,又仿佛心头微动,眼中的活气儿更浓了一些,却终究没有更进一层,只是兀自僵直着身躯,从上向下俯视着我,待了一会儿,也开口说道:“前几日得知芳儿身染重病,心中着实挂念,恰巧今日随驾来热河木兰打围,趁着有空,特意才过来探视芳儿。”

他竟是连嗓音也变得不同了,从前是那么的倔强质朴,而如今,却是这般的深沉内敛,不可亲近。

泪珠还在面颊上肆意攀爬,听他一句话说完,心儿却猛的向下一沉,反倒一时忘记了眼前的伤痛,随驾?可是那个人也来热河了吗,此时早过了狩猎时节,他为何偏要选在这个辰光来这儿打围场?

还有,玉淇原不过是六品武官,怎么会摊得上这随驾围猎的优差?

想到此处,不由抬头凝视着他,忙强打起精神对答道:“有劳表哥惦记着了,芳儿不胜惶恐。只是芳儿隐约记得,表哥原领善捕营副管带职,怎么短短一年未见,竟已够资格随驾出行了呢?”

玉淇神色纹丝未变,听我如此发问,毫不犹豫便接言答道:“芳儿有所不知,三个月前蒙穆里玛大人提拔,我现已是特许上书房行走,御赐黄马褂,内廷四品带刀侍卫了,贴身守护君父安全,此番热河秋郊打围,自然是要随驾前来的了。”

此言一出,由不得我大惊失色,满眶的泪水也一下止住了,穆里玛,那可是鳌拜的同胞兄弟,铁杆儿的逆臣啊,得他的提携作了内廷侍卫,如此说来,玉淇你,竟是已背离了亲族故旧,投靠犯上作乱的乱党一族了吗!

不会的,必定不会的,玉淇你当年曾说过的,平生的志向便是如你阿玛那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以血肉之躯报销朝廷,宁可畅快淋漓醉卧沙场,也决不苟延残喘庸碌一世。记得那时你说这番话时,我还假意嗔怪道,你去建功立业,可叫姑母一个人在家怎么办呢?那时你还腆着脸说,若是明日就要挥旌出师,今日一准备下花红彩礼,吹吹打打接了个像芳儿这般的好女子过去,从此有她和额娘做伴儿,便再不怕会寂寞了。

玉淇,那时说出的话,如今你可是,一概都忘记了吗?

不会的,玉淇的本心,又会有谁,比我来的更为清楚呢。

想到此处,急忙定睛瞧向玉淇,只见他依旧绷紧了身子,两眼紧紧盯着我的脸,仿佛已将我看穿了一般,几不可察觉的,自嘴角,轻轻滑过一丝冷笑。

不待我开口,他已自接着说道:“此事确也突然了一些,不过芳儿也不必过分吃惊。常言道学的屠龙术,卖与帝王家,我钮钴禄玉淇一身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硬本事,正想找个趟得开的地方大展拳脚,如今有幸得穆里玛大人赏识,能穿上这御赐的黄马褂效力御前,飞黄腾达加官进爵便指日可待,不也正是应了当日我在阿玛灵前立下的誓言吗?玉淇能有今日的成就,芳儿看在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头,总该替我高兴才是啊。”

说这番话时,玉淇的神色虽然平静,眉宇间却有欣欣喜色,尽是掩饰不住的欢腾气色,看得我不禁心头一颤,哼,什么看在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头,就算你如今对我,只肯念一层手足亲情,那么对君国天下,你钮钴禄玉淇可是担当得起这乱臣贼子的千古骂名?

心头越发苦涩,不由发声苦笑道:“呵呵,替你高兴?请问喜从何来,想表兄当日一身傲骨铮铮,原不是肯为五斗米折腰之人,怎么一年不见,竟也如此不堪,要来发这田舍翁之喜?”

实指望此言一出,能逼出玉淇一点真心话来,他却丝毫不为所动的模样,依旧不动声色的看着我,冷笑着朗声说道:“哼,芳儿久居深闺,官场里的那些龌龊事儿又有多少不曾知道的。想我钮钴禄玉淇,自十三岁参军至今,已足足六个年头了,论起兵法布阵,我是烂熟于胸信手拈来,论起马上骑射,我手中的一柄铁枪无人可挡,两军阵前取贼寇首级直如探囊取物一般,当年御前献艺之时,也曾得当今圣上亲口称赞,单说起这一身的硬功夫,全京师有何人不知谁人不晓。”

“可是,每每遭遇升迁,压在我前头的却都是那些高官门生纨绔子弟,一个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尽是眠花宿柳好吃懒做之徒!芳儿你可知道,每次当我向那些个无能无赖之辈行礼问安的时候,真恨不得能将自己的舌头嚼碎了咽下去!哼!想我堂堂七尺男儿,不屑以裙带人情博功名,与其一辈子被那起子松包软蛋骑在头上,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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