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花谣-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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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
阿谣只觉得眼睛涩涩的,要流泪,她努力吸了口气,“我……我只是王爷的丫头而已……”
“王爷待你,可不是丫头。我跟了王爷这许多年……”碧城无声一笑,“你在王爷心里,不同于任何人,我早看出来了。若你有个闪失,王爷这一辈子,定然不快活。
阿谣的心漏跳了一下。
“你恨南阳郡主么?”碧城突然问。
阿谣一怔,不答。
“你不说我也能想得到。”碧城有些自嘲,迟疑一下,终于又云淡风清地说一句,“其实她也可怜。王爷虽娶了她,并不看重她这人。她毕竟……算得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皇室式微,诸侯坐大。身为洛川王的女儿,确实比公主还要尊贵。
暗风吹来,秋天的夜里也凉意刺骨。“我不会可怜她。”阿谣淡淡说,“她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保住她的东西,若是这次我侥幸不死,我所拥有的,她也再夺不走。”
她拢拢鬓边的散发,将它们塞回耳后。碧城没有再说话,一时空气都沉默凝滞。阿谣半晌没有听到碧城的声音,以为他睡了,于是也闭了眼。她要好好休息,才能有足够的体力来应付接下去将要发生的一切,才能保护好腹中的孩子,等到他平安出生。
碧城来时,萧乾的大军正驻扎在沙州,预备对沙州以西的西域伊吾、高昌、焉耆等国联军开战。碧城和阿谣二人几次商量,最终还是决定去找萧乾的大军,那些黑衣人是洛川王府的死士,身上都有王府标记,若是洛川王也已经介入了这件事情,那他们的危险将更大。从京城洛阳出发前往沙州,距离虽远,但河东汉中本就是萧乾的封地,洛川王的势力在江南淮南一带,只要进入雍州,他们就安全得多了,也更容易联络上萧乾的部下。
阿谣虽不甚明白,但她也迫切希望见到萧乾,亦觉得只有在他身旁,才能有真正的护得自己的安全。
第14章:千里途轻纨(下)
二人一路历尽艰苦,越往西行,天气越来越冷,阿谣露宿之时受了寒冷,第二日勉强走了半日,浑身酸痛无力,犹自支撑着不肯说,碧城见她脸色不对,行动间更是迟缓,于是说道:“休息下吧。”扶阿谣在路旁坐下。
阿谣初与他同路,难免有许多不便,但逃亡赶路之时,再顾不得男女之别,碧城为人刚毅沉稳,阿谣渐渐将他当成自己哥哥一般,生了依赖亲近之意。于是由他扶了在路旁石头上坐了。
虽隔了袖子,碧城仍觉到她肌肤火烫,又见她脸上飞红,心下一惊,“你必是发烧了。我们往前,找户人家,要看大夫才好。这石头上凉,你可还走得动么?”
阿谣咬牙道:“走得动。”借了碧城一扶之力,用力站了起来,但走了这么长路,一但坐下再迈不开步,尚未站稳,实在支撑不得,又软软坐倒。
碧城看出阿谣体力已到极限,心下焦虑。阿谣连眼皮也挣不开,只虚弱一笑,但那笑只到一半便无力得消失了,“我……我不打紧……”
碧城举目四顾,秋郊野景,一片枫红橘绿,遍地枯草残根,风吹得簌簌呖呖,撩起他的衣摆。阿谣发鬓微松,下颌尖尖,原本瓷玉一般透着宝光的脸庞已经整个瘦削了,身子骨更是伶仃,仿佛风一吹就要随着飘走一般,因发着烧,脸上倒象抹了一层红艳艳的胭脂,显出病态的动人。一袭青色布裙沾了泥土,颜色已经褪成淡灰,碧城虽生性坚毅,也禁不住蓦地心里一酸,他忙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将眼角那酸涩逼退,背对着阿谣,蹲身下去,说道:“上来罢。”
阿谣咬唇不语,眼角沁出两颗晶莹的泪珠。
似是知道她的顾虑,碧城闷声说:“事急从权,王爷必不怪罪。”
阿谣摇头,“我不是怕王爷怪罪,我……我是不忍心拖累了大人。”她望着那沉稳如泰山一般的背影,微微一笑,说道:“大人若不嫌弃,就认阿谣做了妹妹罢。”
碧城听她语声真挚,心头一热,他自小孤身一人,只认萧乾为主,虽然萧乾待他如兄弟手足,但那是男子之间的情义,却从无享受过温柔亲情,这几日与阿谣朝夕相处,患难之间,本就将阿谣当成妹妹般照顾,当下也不推辞,随即唤了声:“妹子!”
“大哥。”阿谣应了一声,缓缓趴在他背上。碧城背着她只觉背着一只香囊一般,毫不吃力。往前走,山坡上有菜地麦田,碧城一喜,“这里有庄稼,前面定然有村庄人家。我们去那里投宿一夜,给你请个大夫。”
他脚下加快,转过弯,已看到前面远远升起的袅袅炊烟,顿时精神一振,笑说:“果然有人家。”却没听到阿谣回答,原来她昏昏沉沉已经睡了过去。
这村庄房舍不多,参差百来户人家,正是傍晚时分,家家方在举炊,青烟阵阵,饭菜香溢,时闻小儿嬉戏,巷中狗吠,碧城进得村来,见村口小河边有一户人家,与邻舍家相隔数十步,竹篱笆围了,木门半开。便背着阿谣走去扣门。
屋中走出来一个中年汉子,紫红的脸膛,手足粗实,看得出是日日劳作的田间农夫。
碧城说道:“这位大哥,行路人错过宿头,想在你府上打搅一夜,不知大哥可否行个方便?”
那农夫看碧城剑眉星目,不象坏人,且背着家眷,风尘满面,正是行路的样子,当下去了疑惑,忙让进来,一边扬声冲屋里喊:“家里的,快出来,来客人了。”
随即一位大嫂一边拍打衣裤上的柴灰,一边出了厨房,听那汉子说了来意,见阿谣昏睡,哎哟一声,问:“这位嫂子怎地了,敢是病了。”忙将二人引到堂屋,让阿谣在后面榻上躺下了。
“这是我妹子,路上受了风寒,”碧城取出一块银子,交与那汉子,“这是房饭钱,还要麻烦大哥替我妹子请个大夫来。”
那汉子见银子足有五两重,田舍之家,平常哪见过整锭的银子,当下十分推辞。碧城执意塞在他手里,他才接了。忙招呼碧城坐了,一边又让妻子忙着摆饭菜。
那大嫂手脚麻利,不一时将饭菜摆齐,让那汉子与碧城坐了吃饭,她就绞了冷手巾,擦拭阿谣手脸。见阿谣身体瘦弱,小腹却十分丰润,她是有经验的人,惊讶道:“大兄弟,你这妹子莫不已经有喜了吧?”
“正是,我妹夫投军去了,洛阳家中遭了变故,我才带她去雍州找妹夫。”
“哦。怪不得,你妹子这是几个月了?”
碧城被她问住,只得大概回答:“两三个月了吧。”
“哎呀,这前三个月最是凶险,你这妹子要好好休养才行。”那大嫂从里间出来,“你们从洛阳到这里,也有好几百里了,这里离雍州已经不远了,若不嫌弃,就在我家多住几天,等你妹子好了再走。吃过饭让我当家的去请大夫来。
第15章:江海事多违(上)
碧城和阿谣在农家住下,因那汉子和大嫂热情,一连住了三日,闲谈中才知这汉子姓张,大名张骏,以田猎为生,二人都称呼他张大哥。好在这三日甚是太平,请来的大夫虽是村野医生,医术倒真不错,阿谣第二天已退了烧,只是营养不够,体力甚虚,多住了一天,两人不敢多逗留,商定午后起身。
张骏早起出去打猎,碧城生恐露了行迹,婉拒了张骏同去的邀请,就留在家里,替那张嫂劈柴挑水,张嫂为人麻利热心,因听大夫说阿谣要多进补,她便在院子里杀了一只老母鸡,给阿谣煮鸡汤,也顺便给她们送行。阿谣在里屋坐着,整理包袱,听他们在外间闲谈,心里只觉温暖宁静。
张嫂见碧城虽是身体强健,但做起这劈柴挑水的杂事来却十分生疏,因笑道:“我看你这兄弟就不是个做粗活的人,瞧你这样子,以前从来没做过这些吧?”
碧城嘿然一笑。
“还有你那妹子,娇怯怯的,一看就是个好人家的小姐,倒难为她吃得这辛苦,千里迢迢的来找丈夫。”张嫂嘴上闲话,手下不停,将鸡放在热水桶里褪毛,动作娴熟老练。“这里离雍州县城也不远了,八九十里地,要是雇辆车子,就走慢些,一两天也到了。你妹子病虽好了,身子还虚,就在我家多住几天吧。好了再走不迟”
碧城“趴”一声,手起刀落,将木柴劈成两半,他劈柴也如舞刀弄剑一般,一柴刀下去,左右劈得一般儿大,整整齐齐的。正要说话,却听得院子外传来一阵杂沓的步声,二人都停了手,望出去见篱笆外走过一群大汉,张家这房子正在村口,单门独户,行路者必从他这门前经过。
这群汉子约有十来个,都做客商打扮,为首一人身材高大,三十左右年纪,肤色白皙,眉目却粗豪英朗,浑身自有一种凝重威严。
这群人在门口停下,其中一人上前,抱拳对二人说道:“我们是前往雍州的客商,早起赶路,想打扰一顿午饭,多给饭钱,还望行个方便。”
碧城目光一转,早已看出这十几人脚步沉稳,目光坚定,且行动间显出训练有素,都是身怀武功之辈。那为首之人渊停岳滞,双手负在背后,气度更是雍容非凡,正观察间,正与那人目光一碰,那人坦然相对,微微点头示意,碧城见他们不似是洛川王府派来的,略略放心,心里猜测这些人来历,低头避开。
张嫂不以为意,这里离县城本近,她家又正在村口,寻常客商来往,也常有来歇脚吃饭的,她因为中午要为碧城与阿谣送行,添了这十几个人吃饭,自要添许多忙乱,心里不乐意,便说道:“我们家里的打猎去了,不在家……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有别的客人在这里,老爷们多走几步,到别家去罢。”
那人确不愿进村,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竟有十两重,笑道:“大嫂既有客人,索性多做些,我们不论菜蔬好坏,吃完就走,绝不打扰。”
张嫂见他说得诚恳,且见他出手阔绰,心下有些肯了,但她生性善良,望了碧城,说:“阿谣姑娘身体不适。怕吵着了她……”
阿谣已经听见,在房里说道:“张嫂子,不碍事,就行个方便吧。”
张嫂听了,方才应允,开门让他们进来,这些人也不进房,碧城帮张嫂端了几条凳子来放在院中,那为首之人先坐了,众人才跟着坐下。
那开口之人将银子递给张嫂,又乞水喝,张嫂忙去倒水,阿谣见她一人忙不过来,起身相帮,张嫂连道不过意,阿谣微微一笑,取个木盘托了水,与张嫂一起给那些客人送水,她病后初愈,脚下犹轻,更添娇怯,乌发偏在一侧,挽了个髻,白衣青裙,轻盈袅娜,那几人不防这荒村之中,有这样美色,十几道目光齐刷刷投在她身上。
阿谣心下大窘,才觉自己不该出来,忙忙放下盘子,转身进屋,犹感觉到那为首之人炯炯眼神刺得脊背发烫。
碧城咳嗽一声,那首领转过目光,“阁下也是过往的客人么?不知往哪里去?在下姓李,名十八。”
第16章:江海事多违(中)
碧城一听便知他用的不是真名,也不说破,淡淡说道:“在下姓卫,排行第三。
那李十八知他是回应自己的十八之意,哈哈一笑,“卫三兄弟也是往雍州去吗?咱们正可同行。
“多谢兄台美意,舍妹身子不适,走得极慢,不敢耽误各位功夫。”碧城看不出这些人的来头,亦不愿意攀扯,他此时只盼早日到雍州,自不愿节外生枝
李十八看出碧城不愿多谈,也不勉强,一笑不提。
近午张骏回来,提了野鸡野兔之类猎物,他生性豪爽,见家中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