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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部分

那海兰珠-第98部分

小说: 那海兰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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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缓缓向前,伸出干枯的手臂,将自己贴近他的胸口,费劲圈住他此刻狂烈起伏的身体。

他缓慢地收拢双臂,却不敢给我身体施加一丝的力度,像是怕把我唯一仅剩的一把骨头压碎了。

我在他温暖的怀中安心的闭上了双眼,泪水滑向嘴边。

“也不知这一去将会是多久,——若是能活着回来,就别去计较什么胜负了。”我唯一的祈求就是他可以活着,长命百岁的活着。

“若是再回来见不到你了怎么办?”他的声音竟是哽咽。

“本来就不该来见我的。若是我真的去了,你或许就解脱了。”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我。

“要我解脱除非是我死。”他的语气那么平静,就像是说出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

我不再能言语,他也全无声响。

“答应我最后一个要求,若是有来世再也不要与我相识,即使是擦肩而过也不要回头看我一眼。” 从始至终,我没有带给他半分幸福,却处处成为了他的灾难。我亏欠他的已是太多,多到我自己完全负担不起。因为不能爱他,所以伤害了他;因为他在爱我,所以困住了他。

他的一颗泪珠悄然打落我的脸上,混合了我的眼泪,而后他重重地点了头。

我轻轻推开他,明白不能再拖住他,是该他走出我生命的时候了。

“从那扇门走出去就再也不要回头,再也不要迈进来一步,再也不要记挂一个必死之人。”我望着他说出心底最后一句话。

他眼光久久不愿收回,我却固执地别开头去。

他终是带着磨灭不去的无可奈何踏出了关雎宫。此时此刻,此情难为。

我望着他离去的路线,吞下眼泪道:“岳托,今生不见,来生也不见了!”

那夜之后,再次得来岳托的消息已是转过年来的四月。

眼前的皇宫被祭奠的白色完全覆盖了,悲鸣的哀号盘旋在整个天空之上。从未曾想过岳托再次回京已是躺在一副冰冷的棺木之内,永远的,彻底的“解脱”了!

他的棺木运回盛京当天,响天的悲号齐鸣着,盘旋不去。我苦苦扒在窗棱上,只是想最后远远地看他一眼,却是望穿他那夜的归去路,再也望不到他。

视线中全是曾经尘封的画面,可是心上层层更迭的只有刺痛的悲伤。

“你不是骁勇善战的铁帽子王吗?为何偏偏不懂得保护自己?不是告诉过你只要能活就别去计较胜败吗?为何还是要用自己的命去换取一场该死的胜仗?不是害怕再次回来见不到我了吗?为何却偏要让我再也见不到你?你怎么这么残忍!难道我的痛苦还不够吗?你非要让我更痛吗?——还是因为我欠了你的,你就是要我痛不欲生来还给你?”我哭到再也没有丝毫力气,失去神志了却依旧止不住泪流。

连续三天哭晕了十数次,醒来还是哭,因为我不知道除了哭我还能做什么!

就在我觉得自己被伤心彻底吞噬,再也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却出现了。

强烈的晕眩中我看不真切他的样貌,只是恍惚感觉一年多不见他明显苍老了。

他站在很近的地方,垂首沉默地望着我。我眼睛挣扎着时睁时闭,只想把他深深刻在脑海中带走,却总是天旋地转中抓不到他的眼神。

“岳托走了,你便肝肠寸断。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是怎么对待我的?儿子下落不明,你却又要撒手离我而去,你还要我如何生?!难道我不该恨你吗?”他在明确地告诉我他不会原谅我,他恨我!

可正是他这份恨让我再次活了回来,因为我还不忍死去,至少我活着一天,他还有个可恨之人。若是连我都去了,我怕他会撑不下去。

从此之后,每天饮下的汤药的份量加倍,疼痛的程度也在加倍,煎熬的时间也在加倍。

可是我依旧甘愿,哪怕就这么守着他活一辈子我也甘愿,尽管又变成了天天不见。

又是一年,崇德五年了。

“素玛,十月几日了?”煎熬的日子更难计算。

“今儿个是初十五。”

“初十五了?”还有十日便是他的生日了。往年的一幕幕映着酸楚而来,几乎从没有陪他度过一个真正开心的生日。

我困险在自己的回忆之中,久久不能自拔,再次回神时素玛已是满面泪痕。

“是我对不起你了素玛。”这么枯燥辛苦的两年多陪我走来,素玛已是华发早生,脸上累下了一条条辛酸的痕迹。心中千万歉疚出口却只能是一句最普通的话。

素玛不停地摇着头,什么也说不出,唯有眼泪陪着我流淌。

自此我几乎每天都会问素玛数遍:“到十月二十五了吗?”

真正十月二十五来临的时候,满天黑漆漆的乌云沉压着寂静的皇宫。第一次感觉这个世界如此安静,一点声响都没有。

我不禁在怀疑,今天真是他的生辰吗?为何没有一丝一毫欢愉的气氛?

那夜他竟然奇迹般的出现在我面前,这是接近三年来,他第二次出现。可是当时的我刚刚饮下那该死的汤药,正咬着牙抵抗着无法书写出的疼痛,完全没有办法看清他。

他这次站得很远,一声不出。我不明白他为何会来,难道看着我痛苦他会快乐一些吗?我倒是希望他会心情舒畅一些。

结果他却并没有更开心些,反而是如困兽一般地夺门而出。

我怨恨死自己,居然又留给了他一份痛楚的生日礼物。

天聪六年新春正月,四格格雅图出嫁蒙古科尔沁了。这是布木布泰的第一位出嫁的女儿,想必她该会开心吧。

关雎宫外鞭炮响天,喜乐不绝于耳。关雎宫内却还是那一片阴冷中的死寂。

我凝望着八子小时候的悠悠车愣神。八子现在应该三岁半了吧,整整三年了他是音讯全无。若是按照我当初的计划,他现在应该是已经回到盛京了。也许此刻就在皇太极的身边,只是三年已过,物是人非,怕是他们父子已是相见不相识了。

为了保护这唯一的孩子,我却把自己和皇太极弄得遍体鳞伤。他始终不肯原谅我,可是我却从不后悔。就算是让我再做一遍选择,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走上这条路,只因为如此就是母亲。

正文  皇太极番外(三)

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陆游

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唐婉

当这份原始的感情变成一壶美味的毒酒,而我这个日夜守着毒酒的人该如何选择?饮下,便是痛蚀心骨;放弃,却是欲罢不能。

 从未想过踏上出征喀尔喀的路,再次等待我的便是残忍过一切的事实。这个世间我最在乎的两个人,一个,活不下去;一个,不知去向。

“原谅我!——只有这样才是对他,对你最好的结局。我也才能安心的——离去。”那一刻她的鲜血沾满了我的双手。是她够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面前消逝,居然还在说这是对我最好的结局?!

 “你犯下如此欺君大罪,却想一走了之!你绝对不会得逞!一样儿也不会得逞!”那一瞬间我已经痛疯了,“传朕旨意,去赫图阿拉城请萨满上神入京。” 两个时辰后,看着那刺目的老姗满立在我的面前,我忽然想退却了。可是出口的却依旧是:“不管你怎么做,朕只要她活。”

 老姗满微微点了一下头,预示着自此她苦难的日子便没有了终结。 将自己困在阴天黑地里,没有丝毫光亮。哭泣已经不是懦弱,而是在为自己找一个宣泄悲愤的出口,否则我怕自己也会熬不下去。

三十六年前,同样的姗满,同样的绝境,不同的是躺在那里的是我的母亲,不同的是做决定的是父亲。

 我曾经诅咒过阿玛的自私,诅咒那老姗满。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亲手打翻了汤药,送了母亲最后一程。然而时至今日我才能体谅阿玛,不想让她死,是因为自己同样会死。

 可是海兰珠,能为你解脱的儿子又在哪里?八子究竟身在何处?你这个女人怎么竟如此胆大妄为!居然有本事瞒住所有人送走了宫里的阿哥。 虽然不明白她为何送走了儿子,可儿子是我的,我决不会放弃。她能信得过的人屈指可数,叶布舒,岳托,邬聿敏都已经被监视了。很明显邡步与恪蒙也同样不知去向,只要抓住这根线,八子便自然会出现眼前。

 过了十天似是十年,她,始终是如死亡一般;八子,依旧下落不明。 豪格带回了邡步与恪蒙的死讯,他们自尽于漠北蒙古的草原之上

。 好狠的海兰珠啊!硬生生地切断了我所有的线索。孩子究竟会流落何处?难道她要我皇太极的儿子去做一介贫民吗?难道这就是她做母亲的伟大? 不得不秘密下令开始在盛京周边作全面的搜索。她故意把我的视线引到蒙古,难道我还会不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再次出征喀尔喀返回盛京已是四月初夏,盛京内外已经彻底搜寻了不下三次,八子却始终是不见踪迹。希望似乎是越来越渺茫,难道是我估错了她? 派出信兵,开始向四面八方撒网。能追多远就多远,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把儿子找回来。

 回京后我开始夜夜留宿麟趾宫,并非为了娜木钟,而是为了能对着窗棱守望着远处那一丝丝的烛光。

 手指不自觉地抽动,迷惘地感觉双臂间还留有她的美好。回神时却只有形单影只的自己,与满目的悲凉。

 我知道她在活,却是生不如死。我不能去见她,我怕看到那样的她自己会崩溃。相见不如不见,只要让我感觉她还在我身边没有走远就好。

“皇上,庄妃求见。”娜木钟轻轻走近,声音柔和至极。 “嗯。”我收不回自己的视线,满脑子都是心中某个的一颦一笑。

 突然回神,是因为听到了婴孩的啼哭声。布木布泰此刻正怀抱着一个襁褓之中的小生命缓缓走近。

 有那么一刻恍惚,我以为是八子出现在眼前。可看清之时,已是侵心而来的悲怆。

“这就是那个孩子?”我移开眼神,不能多看一眼。

 “回皇上,这就是了。”布木布泰低垂着头,恭敬地又问道:“皇上,既然决定了这孩子日后必是留在宫中,或许——该得个身份吧?”

 “你认为呢?”我突然觉得可笑。

 “布木布泰不敢自作主张,只不过在想——既然这孩子要跟在布木布泰身边,而他又是身份如此特殊,不如就恳求皇上将其赐给布木布泰做个养子吧?”多么花俏的说法。 我心中没有笑意,嘴角却是冷笑。这就是布木布泰,一个野心决不亚于男子的女人。她大费周章将这个孩子弄进宫来,名为制约,实则还是在精心计较权利得失。

“准了。”我冷冷吐出两个字,便已是不欲再开口。

 “布木布泰叩谢皇上恩典!也代九阿哥叩头谢恩!”她掩饰不住的欣喜若狂。自然是该欣喜,如此简单便占到了九阿哥的位置,布木布泰——的确不简单。

 我拔步欲离开,完全无心力在与她周旋。

 “皇上,布木布泰还有一事相求。”她的贪心果真是泛滥成灾,难以抑制。

 “说。”我连身都不愿回,背对着地上跪着的人。

 “可否恳请皇上为九阿哥御赐个名字?”

 “就叫他福临吧,但愿他日后能为你带来你所痴迷的‘福气’。”我甩手而去,只留下她对着空门三呼万岁。

踩出门却又不可避免将关雎宫那点儿微弱的烛光收入眼底,这一刻心虽是纠结的,却也是庆幸的。至少老天还是恩赐了她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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