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第9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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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黄龙兵以血肉之躯,将长枪兵刺在自己身上的长枪困住,又有更多的黄龙兵手持短兵冲上前,不顾伤亡惨重,强行逼近贴身肉搏。
疯狂的敌人,不要命的自杀式进攻,面对着血腥白刃战,虎林军长枪兵同样嚎叫起来,前排士兵弃了长枪,拔出随身短兵,与突进来的敌兵展开生死搏斗,而伤痕累累的战锋队将士,此时已进入癫狂状态。
身上多处负伤的麦铁杖,早已将碍事的风镜扯掉,此时他手上的刀已经砍断,扯下兜鍪当做钝器用,奋力一砸,将扑上来的黄龙兵砸倒。
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血,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麦铁杖,他的耳朵已经被近距离爆炸的轰天雷震得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许多同袍倒下,许多同袍涌了上来,许多敌人倒下,又有许多敌人扑了上来。
此时此刻,什么三人配合,他早已不记得,脑子里想的就是杀敌,眼前晃悠着的人,只要内穿锦袄,戴着绿头巾,就是敌人。
背上挨了一刀,但有铠甲挡着,不碍事,兜鍪已经被他砸得变形,索性砸向一名敌兵,然后挥舞双拳扑了上去,两人厮打着滚在一起。
随手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麦铁杖狠狠砸向对方戴着兜鍪的脑袋,接连砸了几下,砸得对方口吐白沫,就在这时,脑后生风,他刚来得及转头,就见有人握着石头砸了下来。
“嘭”的一声,麦铁杖脑门挨了重击,随即双眼一黑,不省人事。
混战在继续,血腥而又残酷,但常年刻苦训练的虎林军将士,凭借着扎实的格斗技术和强健的体能,渐渐在混战中占据上风。
而困兽斗的黄龙兵,现在是腹背受敌,其受到的致命伤害不但来自正面,也来自背部。
贺若弼率领的骑兵,以形同自杀的方式直接撞进敌军阵中,一开始便伤亡了三成,但这样同归于尽的冲撞很有效果,不但外围的敌兵伤亡惨重,就连内层的黄龙兵也乱了阵脚。
南侧,是疯狂肉搏的虎林军,北侧,是不要命冲锋的贺若弼所部骑兵,腹背受敌的黄龙兵,再骁勇也支撑不住两面夹击,只能竭力为郎主尉迟惇杀开一条血路。
身中数箭的尉迟惇,因为有铠甲护体所以并无大碍,他手提长刀,不顾黄龙兵的拉扯,声嘶力竭指挥周围士兵迎战。
率领将近两万骑兵出击,居然落得如此狼狈下场,外围还有大量骑兵,从总兵力上来说自己有明显优势,结果本阵居然被突破了!
尉迟惇此时热血上头,自尊不允许他落荒而逃,他还有很多兵,并不是兵败如山倒,只要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好!
“放手!放肆!你们这些懦夫!杀敌啊!!”
“四郎君!!再不走就走不脱了!”
一名年长的黄龙兵,哭喊着抱住尉迟惇的腰往外拖,老郎主故去才一年多,他潜意识里还是把尉迟惇当做之前的尉迟四郎君。
黄龙兵们不顾尉迟惇的叫骂,牵来一匹马强行将他架上去驮住,又有人骑上马不顾一切护送着郎主突围,贺若弼远远见着急了眼,试图领兵突过去,却被不要命的黄龙兵们奋力拦截。
接连砍翻数人,贺若弼身上多处受创,眼见尉迟惇骑马逃离,他也想骑上马去追,然而坐骑已经死了,又身处混战之中,一时间束手无策。
外围的己方骑兵,见着有人逃跑,看样子很像是主帅,什么也不管径直追了上去。
贺若弼看着四周一片狼藉,看见满地都是尸体,而敌军看样子还在困兽斗,就在这时,中军大旗被虎林军将士砍倒,他随即眉头一皱,计上心头。
将一名敌兵枭首,贺若弼用长矛挑着这人头,高声大呼:“尉迟惇首级在此,尉迟惇首级在此!!”
如此明目张胆的撒谎,让他的部下目瞪口呆,不过大家很快回过神来,齐声大呼“尉迟惇首级在此”,虎林军将士见状面露狂喜之色,亦跟着大呼,声音很快便向四周传播。
这声音,震撼着整个战场。
第十六章 收尸
咯吱咯吱的声音将麦铁杖吵醒,他睁开眼睛,发现眼前一片光影交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漆黑的天空,而四周有人在说话,面庞被闪烁的火光映亮,看上去有些狰狞。全本小说网https://。
“我没死?”
“哟,老兄醒了?你没死呢。”
“呃。。。扶我一把。。。。”
他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上,旁边还坐着几个伤兵,连着车外正在步行的几个士兵,定定看着自己。
麦铁杖只觉得头很痛,伸手去摸,发现脑袋已经被布包扎起来,正要问旁边的伤兵,只见对方向着自己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没死,活下来了,全身都是伤,却无大碍,手脚都还在,一根手指都不少。
现在已经天黑,距离战斗结束过了半个小时,也就是两炷香时间,当然,己方击退了强敌,今日的血战,胜利了。
伤兵们能走的就慢慢走回柴村,伤势较重的由马车驮着回去,如今风雪交加,在野地里可不能久留,不然导致伤势恶化可就不妙了。
“老兄,你还是躺下吧,脑袋伤了可不是小事情。”
“没事,我命大,当场没死就不会死。。。”
麦铁杖挣扎着要下车,把位置让给其他伤兵,被随行的士兵劝住:“得了吧老兄,你脑袋都差点让人开瓢,好好坐着,别一下把脑袋折腾得真开瓢了可怎么好?”
“哎,我一躺在车上,就觉得自己是被人收尸。。。。”
“骂人呢吧这是!”几名伤兵笑骂起来,他们没那么矫情,听不得丝毫不吉利的话。
麦铁杖“嘿嘿”笑了笑,他一向不怕死,但还是老老实实坐在车上,将原来盖在身上的披风紧了紧,现在已经是晚上,天寒地冻的,确实让他有些受不了。
举目望去,长长的队伍正在向柴村行进,虽然最后的决战地点距离柴村不算远,但沿途到处都是尸体,有人的,也有马的。
近处是这样,远处也是这样,环顾四周,一片狼藉,各种死相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野地里,许多士兵三人一组,在收敛同袍的遗体,顺便打扫战场。
再顺便给没断气却活不了多久的敌兵一个痛快。
今日一场血战,从早上打到傍晚,极度亢奋过后的麦铁杖,只觉得全身无力,想起阵亡的同袍不由得有些伤感,随即开口问道:
“我们伤亡多么?”
“哪知道呢,到处都是死人,具体伤亡人数得将军们才清楚吧。”一名伤兵说道,不过语气却没那么沉重:“放心,好多人都成了血人,扒了铠甲之后,都是些皮外伤,挣扎着起来,好歹能自己站着。”
“哎呀,咱们穿的铠甲是沉了些,不过质量那是真好不是?被人射成刺猬都好端端的。”
“被马撞了有铠甲也没用。。。。。。我那个队,伤亡都过五成了。。。。唉,说不定全军伤亡过二成是有的。。。”
虎林军教授士兵们读书写字,所以大家的基本算术水平不错,此战本部兵力超过四千,如果伤亡过二成的话,那就是至少有八百多同袍伤亡。
有些惨,却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这话题有些沉重,但大家并没有消沉。
既然来投军,投的又是虎林军,士兵们早已想通了,在战场上玩命,死了无怨,活着就继续想办法立军功,反正阵亡和伤残的士兵都会有足够的抚恤,家人也会得到妥善安置,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没意思。
马车很快便驶入柴村,柴村外围同样倒着大片尸体,许多士兵手持弓箭警惕的看着外面,提防有人趁夜偷袭。
敌军大多是骑兵,逃得快,掉头再冲过来也快,虽然今天己方打了大胜仗,但没人保证那些溃散的骑兵之中,有铤而走险之辈又转回来搞偷袭。
风雪交加,有许多青壮点着火把收敛鹿角、拒马旁的尸体,虽然如今天寒地冻,尸体没那么快腐烂,但堆在村外总不是个事,万一晚上有人摸过来,趴在地上装尸体,很难分辨真伪,所以要将尸体抬走。
顺便将铠甲扒下来,收拾收拾能用的兵器,甚至连脚上穿的靴子都要‘回收’。
死人的东西当然晦气,但在战场上没那么多讲究,骑兵穿的靴子大多不错,穿在自己脚上可就不怕生冻疮,而这些阵亡者身上的值钱之物。。。
官军说了,铠甲和兵器要上交,其他物品,谁收尸那尸体身上的东西就是谁的。
有了这样的好处,随军青壮们干劲十足,即便许多人从没见过死人,见了血就头昏,依旧壮着胆子去收尸,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士兵一旁监督,免得有敌兵装死,忽然发难。
麦铁杖看着收尸的场景,忽然想到若是自己倒在战场上,是不是也会被人扒铠甲、脱靴子,把值钱的东西一扫而空?
然后被人抬到大坑里埋了,或者就这么曝尸荒野,被野兽啃得只剩下一具白骨?
那场景有些凄凉,不过麦铁杖不在乎。
男子汉大丈夫,死在战场才是死得轰轰烈烈,若是面色枯黄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满身草药味,最后被痰噎死,那要有多难看?
马车进入柴村,看着喧闹的营地,麦铁杖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敌军主帅。。。也就是那奸相如何了?”
同车几名伤兵闻言叹了口气:“哎哟,别提了,今日我们被骗了!”
“啊?”
。。。。。。
柴村一处,营帐内,田正月正与贺若弼交谈,作为各自军队的主将,繁杂军务不需要他们去处理,此时两人正在讨论战局。
作为诱饵的虎林军,成功引蛇出洞,只是这条蛇实在是太大了,而作为迂回骑兵的贺若弼,实际上预期的偷袭是落空了,结果却阴差阳错摸到敌人的本阵后面。
“多亏贺若将军急中生智,用假人头赚得敌军军心大乱,不然以对方的兵力优势,一旦集中起来反扑,我军的伤亡恐怕会过半,今日就是个凄惨的平局。”
田正月的称赞,包含着些许无奈,他当时是真以为尉迟惇被贺若弼斩首,可谓是欣喜若狂,结果到头来却是假的。
“兵不厌诈嘛。。。”
贺若弼笑了笑,当时他是急中生智,唬得大量敌兵以为主帅尉迟惇阵亡,随即军心大乱,被己方骑兵一冲,瞬间就溃败了。
但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己方实力要到位,贺若弼仔细看过战场,看到满地尸体,不由得为虎林军的表现由衷敬佩。
被那么多骑兵围攻,从早上打到下午,承受了无数次冲锋,不但没有崩溃,反倒主动出击,进攻敌军本阵,不是敌人来给他们收尸,而是他们给敌人收尸。
初步统计结果,兵力超过四千的虎林军此战伤亡近千,算是伤得开肉绽、血肉模糊,但没有伤筋动骨,考虑到这是和骑兵作战所出现的伤亡,贺若弼十分佩服虎林军。
一般的军队,在战场上的伤亡达到两成就崩溃了,更别说承受敌军骑兵的反复冲击,他征战数十年,从没见过如此顽强的步兵。
兵这么顽强,练出这支兵的宇文温能够据守孤城悬瓠数月而不失,那就再正常不过。
贺若弼对西阳王宇文温的实力,有了一次确切的了解,不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