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第5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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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常有的,只是没有这次这般严重。”
“哎呀,年纪相近就是容易争,我和兄长差了几岁,小时候都是他带着我玩的,没打过架。”
宇文温语气轻松,没有丝毫责怪之意,尉迟炽繁却不敢掉以轻心,她知道夫君忌讳什么。
“三郎,那…棘郎不是有意的。”
“小孩子嘛,磕磕碰碰很正常。”
宇文温打了个哈哈,不想触及核心问题,不过尉迟炽繁没有回避:“是妾教得太早了,本不该如此的。”
“没什么,嫡庶有别,嫡子就是嫡子,三娘没说错。”
尉迟炽繁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宇文温,见其面色无异,心中不安稍缓,她知道宇文温一直想尽量公平对待每个儿子,只是自古嫡庶有别,她这个做嫡母的也是左右为难。
“三娘要操持家务,又要教育嫡子庶子,难免有些疏忽,为夫不会责怪什么,只是小家伙不省心,打闹起来没个轻重,还得三娘静下心来个赏罚分明了。”
“嗯。”
夫妇俩坐在榻上看着儿子玩攀高,鹊哥帮着弟弟棘郎攀爬,兄弟俩玩得不亦乐乎,宇文温看着此情此景,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
棘郎为何说“我是嫡子,他就该让我”?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嫡子,就是与众不同;鹊哥为何听了这话无法反驳,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庶子,地位就是比嫡子低。
六七岁的孩子,自己会知道这种事情?肯定不会,很明显是有人教了。
嫡母尉迟炽繁会教育自己所出的棘郎,:你是嫡子,庶兄就是得让着你;侧室杨丽华会教育自己所出的鹊哥:你是庶子,要让着嫡出的弟弟。
谁有错?都没错,嫡庶之别,在这个时代就是很讲究的,即便宇文温能力再逆天,也无法扭转这种礼法制度。
刘宋时,泰山太守崔辑,有庶子崔道固,被嫡兄崔攸之、崔目连蔑视,毫无兄弟情义,嫡庶之别至此,出生清河崔氏的崔辑根本无法改变。
无奈的崔辑为庶子崔道固准备资费,让他南下建康求仕,被宗室刘骏任命为从事,后又被任命为参军事,被派往故乡青州招募兵士。
到青州后回到崔家,青州长史以下官员前来拜谒,酒宴上嫡兄们也在座,崔道固算是荣归故里,在嫡兄面前扬眉吐气。
席间一名女子和侍女一道为客人斟酒炙肉,崔道固见状大惊失色,因为那是他的生母,被崔家嫡子逼来服务客人。
生母被派出来倒酒,崔道固无法发难,因为妾的地位很低,家中有酒宴时出来斟酒、服务再正常不过,当家的嫡兄如此作为是过分,但还算“有理”。
他的嫡兄们之所以这么做,态度很明显:妾就是妾,妾生的儿子是庶出,你混得再有出息,一样是庶出贱人!
事已至此,崔道固只能起身接过母亲递来的酒,向客人们解释说因为家中人手不足,只能让老母出来倒酒。
客人们瞬间明白这是崔家嫡子给庶子下马威,纷纷起身拜谢崔道固生母,然而崔母也只能让崔道固来回礼,因为她是贱妾,不足以回拜满堂贵宾。
崔家嫡子们的所作所为让人觉得太过,但只是太过而不是“不对”,因为嫡庶之别,小妾的地位本来就低。
崔道固的遭遇,就是南北朝时代嫡庶之别的缩影,宇文温没有能力改变什么,如果他硬要让儿子们地位相等,那就是变相削弱嫡子的地位。
连带着就是削弱嫡妻的地位,可以被外人认为是家庭伦理崩坏,距离家宅不安也就不远了。
所以今天的事情他还能说什么?嫡子的地位要维护,但又不能忍受庶出的长子向弟弟卑躬屈膝,真要如此的话,长幼有序在哪里?
这是个问题,但又不是个问题。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嫡庶有别再正常不过,宇文温的烦恼简直是庸人自扰,可作为一个“现代人”,他绝不接受自己的儿子一生下来就分贵贱。
儿子还小,现在是没什么,但迟早是要长大的,将来怎么办?
好办!还是那个设想,多立军功,给每个儿子都挣下爵位,到时候嫡子继承家业,其他的都是某某公,自过各自的小日子,那还有什么好争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奸商
黄州西阳,巴口,王辩踏上西港码头地面,看着眼前繁忙的景象,他花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是黄州州治城外的港口,而不是哪个临江大城的码头。全本小说网;HTTPS://щщщ。m;
王家祖辈经商,积累了许多财富,是商州拒阳郡豪强,王辩去过长安,去过洛阳,见过了繁华场面,本不该有如此幻觉,只是巴口的繁荣程度超过了他的预期。
汉沔和长江中游地区的大城,是江陵、襄阳、夏口、湓口等等,何曾听说过西阳?
“王都督,请这边走。”
“郝别将,请。”
王辩骑上马,和前来迎接的别将郝大胆一起向西阳城前进,随行的族人却未同行,留在码头上和瑞兴号的掌柜交谈,刚靠泊的大船上可是有许多货物要“交接”。
大都督王辩来西阳公干,王家少主王辩来西阳做买卖,两不耽误。
按着周国品级,大都督是八命,别将品级是正六命,王辩的品级比郝大胆高了三级,但他知道对方能来迎接就是天大的脸面,因为这位是黄州总管宇文温麾下将领。
年初的一场大败,让王辩成了宇文温的俘虏,后来他说服了自己的族人和拒阳郡守,弃暗投明回归周国,又领着周军翻越秦岭,走石堤峪袭击华州。
周军收复关中,又攻破洛州、陕州,击败隋国已成定局,将功赎罪的王辩,军职和族人没有受到影响,不仅如此,还被黄州总管宇文温看重。
看重的是他王家历年经商积累下来的人脉。
话题转变得太快,王辩一时间无法接受,身着戎装的宇文温前一刻还在和他研究商州一带地形,下一刻就开始谈合作、定商路,简直是匪夷所思。
商州没什么好的出产,丹参算是其中不错的土产,还有到处都是的核桃,宇文温看中了这个商机,要和王辩“签大单”,弄得这位王大都督摸不着头脑。
他实在不能理解,在战场上奇袭玩命的宇文温,刚打完仗杀完人就能和别人谈买卖,这位思路到底是怎么样的?
王辩从拒阳出发,运着丹参、核桃来到上洛,换乘船只沿着丹水顺流而下进入汉水,然后在汉口入长江,货船停泊夏口,他本人换乘小船入涢口,溯着涢水到安陆面见宇文温。
谈了些公事、私事,又乘船出涢口和自家货船回合,一起顺流而下到西阳,来到西阳的王辩,实际就是个谈买卖的商人。
但好歹要些脸面,所以宇文温安排别将郝大胆迎接,算是“公务接待”,入了城之后,那就是另一位来迎接了。
“王东家,里面请。”
“王掌柜,里面请。”
五味斋某雅间,王辩和瑞兴号的大掌柜王越把酒言欢,虽然这年头商贾明面上的地位不怎么样,但王辩也算是商贾出身,没什么好忌讳的。
“从上洛运来的丹参,刚到西阳就销售一空,如今有了王东家的大力支持,鄙号又多了一个财路,不知西阳布在商州销路如何?”
“西阳布价美物廉,比一般的土布好卖得多,待得关中平定,想来销量会翻上几番。”
“鄙号在关中素无根基,日后还得多靠王东家相助。”
两人相互举杯致敬,随后一饮而尽,王辩家族虽然定居拒阳,但做买卖不可能只局限在山旮旯里,关中和洛州都有些门路,这正是宇文温需要的。
拒阳向北可以抵达关中华州、蒲津,向西走武关道可以到关中长安,向东沿着城外洛水过卢氏可以直达洛阳,虽然沿途山路居多,但利之所在自然是不畏艰辛。
说来说去都是生意,宇文温急需拓展商路赚钱补充巨大开支,拒阳豪强王辩自然成了最佳合作伙伴。
酒过三巡,王越命人端上来一个用红布盖着的盘子,今日王辩到此,双方可不仅仅是喝酒那么简单,做买卖就得有做买卖的样子。
“王东家请看。”
王越将红布轻轻揭起,露出盘子里的两颗核桃,核桃外观整洁圆润,纹理深刻清晰,颜色深红看上去晶莹剔透,似乎是被人拿在手上把玩了许多年。
“这是?”
王辩看了看王越,见其点点头,他将两颗核桃拿起,放在手心细细观看,看了片刻,面露惊讶的再次望向王越。
“王掌柜,这。。。这核桃?”
“这是上次国公让人送家书时,顺便带回来的两颗核桃,正是王东家的东西。”
“这。。。”王辩再度端详起手中两颗核桃,越看越惊疑不定。
一模一样的纹路,几乎是左右难辨,可是他记得这两颗核桃原本还是有些差异的,颜色也没那么深,毕竟只是采下来不到一年的核桃。
“王东家请看,这两颗核桃外形、纹理一模一样,尖短而顿,尾紧而放,棱条宽而郑,色泽橙黄,纹路深而舒展,底部硕大厚实、平整。。。”
王辩目瞪口呆的看着王越,对方把这一对核桃的好处说得天花乱坠,不光如此,还有了个称呼,叫做“文玩核桃”。
“王东家,如此一对文玩核桃,历经数十年的把玩,你看看那包浆。。。啧啧,卖个数百贯,可不算贵吧?”
奸商啊!太暴利了!
王辩差点脱口而出,这对核桃是他应宇文温的要求,在拒阳随便找来的,那里核桃多所以没什么稀奇,这对核桃不过是纹路、形状相近罢了,当时的颜色可不是如此,还有那什么包浆。。。
包浆是什么东西?
拿着这两颗核桃,他认真的看了几遍,还是觉得这一模一样的纹路太不可思议了,从小到大吃过那么多核桃,他可没见过纹路一模一样的。
“想必王东家也知道其中有蹊跷,这核桃,在鄙号稍微加工了一下,呵呵。”
稍微加工了一下?
王辩可不这么认为,光是说这两颗核桃外壳的晶莹剔透,还有那深红的颜色,可不会是“稍微加工一下”就能弄出来的。
所以。。。即便只卖得几十贯,那都是暴利啊!
他还是嫩了些,心中所想未能遮掩住,面上些许端倪让王越看出,自然判断出这位已经无法抗拒了,王越知道宇文温要扩展商路,需要王辩这种有门路的豪强做合作伙伴。
瑞兴号做买卖,从来是有钱大家一起赚,既然要用到王家的门路,那么利益输送也就在所难免。
拍了拍手,又有一人端着红布罩着的盘子走了进来,王越揭开红布,展现在王辩面前的,是一个桃核雕塑。
长不盈寸的桃核,刻而成舟,舟上人物须眉毕见,其他如篷、窗、楫、壶、炉等无不应有尽有,实在难以想象这东西是怎么刻出来的。
“王东家,此为微雕,若别处工匠来雕,怕是耗时不短,可鄙号工匠有诀窍,数日之内便可雕成。”王越轻轻笑起来,“一粒桃核不值一文,些许人工也没有多少,可是这微雕所成的核舟,想必能卖上数贯。”
见着王辩看着核雕发呆,王越开出丰厚的条件:“想来文玩核桃还有这核雕的销路,王东家很有信心吧?”